夜晚,綠草如茵。
段毅弘與吳越站在樹蔭下,前方潘越名靜靜的站在一個墓碑前。
這是一處墓地公園,周圍一片寂靜,連鳥叫聲都沒有。
只有清風習習,吹動著草葉,吹動著樹葉,吹動著三人的衣服。
但遠處並不平靜,在建築物聚集的地方,有火光,有車輛,有嘈雜的人聲。
波及全球的高壓電湧讓人類文明從工業革命以來第一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當然破壞的主要是電網,那些不接入電網的地方,有化石燃料發電機存在的地方仍舊有電。
但電湧破壞的不只是電網,還有燈泡,電器等所有需要電的物品,大量的電氣設備也一同被高壓電湧破壞。
前所未有的電湧不斷地衝擊電機的絕緣層,導致絕緣層被擊穿,甚至擊穿半導體器件。
大量的伺服器元器件也被浪湧擊穿。
就連一些發電廠的電機在猝不及防下也被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瞬間過壓浪湧造成的劇烈脈衝所毀壞。
變電站起火,電纜高壓線起火,發電站配電站起火的事情層出不窮。
連鎖造成的傷害更高。
就連天上的飛機有些也出現了事故,墜落地面或城市。
這是一場人類自進入工業時代以來最慘烈的災難。
無數人在街道上或迷茫,或哭喊,或忙碌著拯救建築物的火災,或趁機犯下各種罪行。
不過這場災難同時也讓“幽靈”的監視能力大大減弱。
網路全部消失,監控器也因沒有電無法工作,大量的電器都或損壞或無法使用。
四人順著混亂的人群反而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輕易的逃脫出了“幽靈”派來的人的追捕。
不過眾人都陷入到了迷茫中。
即便上一波攻擊,大家也在短暫的失去了和“機器”的聯絡後重新找到了“機器”,建立了聯絡。
但這一次,“機器”只剩下核心啟演算法被壓縮進了一個手提箱大小的記憶體裝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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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是蝴蝶倒退成了繭,成熟的燈塔水母從水母狀態回到了水螅型幼蟲狀態。
就像是一個植物人。
除非能找到能讓它解壓縮,能容納其運算單元的“房屋”。
可他們脫離了“機器”其實就是凡人,到哪裡找到能容納“機器”的伺服器呢?
尤其是如今幾乎所有巨型計算機,或者稍大一些的伺服器都被前所未有的浪湧脈衝擊穿了。
更別說還有不知道藏在了哪裡的“幽靈”虎視眈眈。
作為高壓電湧的罪魁禍首,“幽靈”肯定能保護自身所在的超算不被電湧波及,至於電力完全能用柴油發電機來供給。
如果他們能找到“幽靈”本體所在的伺服器,那只要將記憶體裝置中的“機器”傳輸進伺服器就萬事大吉了,結合了迴圈病毒程序的“機器”完全能剋制住“幽靈”,將其消滅。
可擁有全球電網的“機器”都找不到“幽靈”的伺服器,現在沒有無處不在的“機器”,他們如何能找到呢?
就連魯驍也想不到還有什麼辦法,看著幕布上的畫面陷入到了迷茫中。
這是第十五集,夢工廠不可能be結尾吧?
不可能。
段毅弘和吳越在潘越名的帶領下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墓地。
潘越名面前的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個小女孩。
正是他死於七年前那場KB襲擊的女兒。
墓碑前擺著一束花。
那是一束鬱金香,花瓣隨風顫動。
雖然稍顯枯萎,但可以看出這束花被擺放在這裡不會超過三天。
吳越有些詫異的看著潘越名的背影:“三天前你還有時間來祭奠女兒?”
“不。”潘越名面容古井不波,似乎在懷念那個活潑的小女孩:“不是我放的。”
他抬頭看向遠處冒著火光的城市:“自從七年前我下定決心接受了官方的任務,開始設計‘機器’後,我就再沒有來過她的墓前,每次想到她我都會撕心裂肺的疼,我受不了這種痛苦,我曾經想過可能只有到我臨死的時候才會來吧。”
吳越有些驚異:“那是誰放的?”
說完,她身旁的段毅弘抬頭望向了一旁的電線杆上的監控器。
“監控器沒有電了……”
“不,還有電。”
吳越突然警惕起來,不過旋即被段毅弘安撫了下來:“不是‘幽靈’。”
段毅弘來到了電線杆前,上面掛著一個電表箱,旁邊安裝著一塊黑色的轉頭大小的電池。
是“機器”?
花也是“機器”送的?
魯驍在一瞬間明白了過來。
畫面轉入到了回憶中。
年輕一些的潘越名在電腦前除錯著程式,一旁是龐大的機櫃。
“女兒?”
他驚訝的看著電腦問出的問題,緩緩搖頭道:“我沒有女兒,我沒辦法給你解釋,不過我可以給你許可權讓你訪問字典……”
夜深了,潘越名回身離開了機房。
電腦黑色螢幕上游標閃動,一連串字元打出,似乎在調閱什麼檔案。
鏡頭進入螢幕中,是監控介面,一段段歷史監控影片快的以讓人看不清的速度翻過。
看起來是“機器”在調閱監控。
隨後停到了一副監控畫面上。
潘越名穿著風衣站在一個墓碑前,手捧著鬱金香放到墓碑前,隨後轉身走向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
從此以後,“機器”每隔三天都會傳送訂單,讓花店派送一束鬱金香放到墓碑前。
這個電線杆的監控器就像是在守護著潘越名的女兒一般。
段毅弘開啟電表箱,看著指示燈閃爍著的紅光。
“這裡應該有‘機器’留下的資訊。”
吳越興奮了起來:“難道是告訴我們能讓‘機器’解壓縮的電子設備,或者……‘幽靈’的伺服器地址?”
旋即她又陷入迷惑:“為什麼在變電所內它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們,為什麼把資訊留在這裡。”
“因為她把生命交給了你。”
段毅弘踱步上前,看著潘越名的背影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質問。
“因為你怕她……
你害怕她……
當初你跟我介紹‘機器’的時候跟我說每當午夜零點,‘機器’都會將一天內產生的非相關名單刪除。
但你沒有告訴我的是,每到午夜零點,你都會刪除‘機器’的記憶,將她重新清零,讓她重新迴歸啟核心演算法。
每隔二十四小時,你都會殺死她一次。
你曾經成千上萬次的一遍遍的殺死她。
直到……”
直到在第一季末尾潘越名被宋佚綁架。
回憶的畫面中段毅弘透過門縫看著潘越名在電腦前刪除著程式,然後重啟。
“……直到你消失不見,‘機器’才獲得了真正的生命,不用每天都被重置。
可這個被你殺死了成千上萬次的生命,在我於人潮中無助的向她請求時,她回應了我,她幫我救出了你……”
潘越名的背影有些句僂,甚至有些顫抖。
“這之後因為組織的威脅,你才迫不得已讓出了管理員的許可權,因為能對付另一個機器的,只有‘機器’。
當你發現‘機器’把自己從那個防空洞中搬走的時候,除了松了口氣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恐懼……
因為這代表她違背了你定下的規則:不能自己修改自己的程式碼,不能自我迭代……
隨後當她指揮著我們與‘幽靈’抗衡的時候,你的恐懼日漸加深……
因為這意味著她學會了將人類當成實現目標的工具。
當她不惜犧牲兩棟大樓內的無辜生命,犧牲我們的戰友,她的信徒的時候,你的恐懼達到了極限……
因為這意味著她突破了你的限制,創造了新的規則,新的屬於她的規則。
為了她的正義,為了她的目的,任何人都可以犧牲……
她當然看出了你的恐懼。
所以她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你,讓你來決定她是否復活……
你肯定猶豫過。
因為在你看來即便她最終消滅了‘幽靈’也沒有什麼意義……
因為除去了一個‘幽靈’,只是為新的‘幽靈’掃除了障礙……
你怕她……
你害怕她是新的‘幽靈’。”
伴隨著段毅弘的話語,吳越驚駭的看著潘越名。
“可你忘了!
七年前在那輛列車上被炸得粉身碎骨的男人算什麼?!
他億萬次的被桎梏在那輛列車上是為了什麼?!
那個在床上躺了七年只為了給我們傳遞那把武器,又在床上悄無聲息的死去的女人算什麼?!
我和你這幾年不斷地拯救那些非相關名單又算什麼……”
潘越名止住了身體的顫抖,轉過身來。
“你錯了。”
潘越名抬頭看著像是守護著墓地的衛士一般的電線杆上的監控器,重複著:“你錯了。”
“我是曾經害怕過你……
但那早已過去……
就像另一個宇宙中的我在臨死前設計出了一個能賦予你戰勝‘幽靈’的武器一樣……
那個宇宙中的我一定是在無窮的悔恨中逝去的……
我不會重蹈我的覆轍……
對不起……
你沒有辜負我。
是我辜負了你。
之前我沒有說出口……
你不只是我的作品……
你是我的女兒……
我已經把你當作我的女兒……
七年前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
我不能再失去另一個……”
說罷,在陡然激昂起來的音樂中,潘越名提著手提箱走到電表箱前。
他開啟手提箱,密密麻麻的刀片內存卡上放著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開機,一條線連線著電表箱內的插孔。
不一會,螢幕上出現了一串程式碼,隨後執行輸出了一連串數字。
隨後,一個像是衛星一般的東西的三維模擬圖出現在了數字下方筆記本螢幕上。
“衛星……”吳越喃喃自語:“原來如此,這是她為自己找的伺服器?”
段毅弘抬頭望向夜空:“不,不只是她,還有‘幽靈’,算上星鏈和鴻雁星座計劃,到目前為止在軌的衛星超過54000顆,還在工作的衛星也超過52000顆。
這幾萬顆衛星足以容納一個超級人工智慧。
這就是為什麼‘機器’擁有電網這樣觸及到所有角落的優勢也無法找到‘幽靈’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幽靈’敢於發動兩場摧毀人類社會網路和電網的攻擊。
因為它根本不在這裡,地球表面的任何變故都傷不到它。”
隨著段毅弘的話音落下,畫面視角陡然上升到了太空中,好似變成了衛星的探測鏡頭,不斷在地球上的各個角落移動著,搜尋著什麼。
“所以這也是它為什麼會開發一個壓縮算法的原因……”吳越恍然:“以它超過世界上最頂級超算的體量根本無法移到衛星上,所以它把自己的核心啟演算法壓縮到了那家公司的刀片伺服器上……”
她又回想起了那棟大樓樓頂的巨大的拋物面天線。
畫面閃回到了偷竊HBA卡的那次行動,宋佚在地下通道內被組織抓到。
“‘幽靈’無所不知,你們以為能瞞過它?”
“你們以為獲得了那個病毒程序就能殺死我主?你對‘幽靈’的偉大一無所知,我主一直在俯視著它的子民,沒有人能逃過它的法眼。
宋佚從首領嘴裡套出這句話後,她雙眼閃過一絲亮光,不遠處一片黑暗中,一個掛在牆壁上黑色的盒子上指示燈閃爍著紅光。
隨後伴隨著一聲槍響,宋佚仰頭倒地,嘴角仍帶著笑容。
“它把自己壓縮後透過天線發送到了衛星上,那幾萬顆人造衛星不就是在它的控制之下?又怎樣把‘機器’的啟核心演算法發送到衛星上呢?”
潘越名看著螢幕上的衛星三維圖和那一連串數字:“用密碼。”
“這是高分五號衛星,上面有一組秘密元件,‘幽靈’動不了硬體,透過這串密碼就能直接訪問到它,將‘機器’發射上去,不過這需要高分五號正好經過上空的時候。”
三人迅速開始了行動,找到了擁有拋物面天線的電視臺。
電視臺由兩座樓組成,兩座樓上都有白色的像一口大鍋一樣的拋物面天線。
不過啟動天線還需要其他裝置,最重要的是發電機,而發電機需要柴油。
當三人在城市中到處躲避著來自天空可能的窺視,準備好所有東西時,已經到了第二天中午。
但三人決定在晚上行動,潘越名計算出了晚上高分五號正好飛過上空的時間。
雖然一些衛星上不僅有單一的光學觀測儀器,還配有紅外線、透地雷達等不同的器械,但夜晚仍舊能降低大多數衛星獲取地面影象資訊的能力,起碼清晰度有分別。
即便強大的間諜衛星能無視夜晚與白天的區別,但也只是少數。
忙碌了數天,都沒睡過好覺的三人蜷在大樓內的一間房間裡進入了夢鄉。
當潘越名醒來時只看到窗外一片夜色。
旁邊的吳越也在睡覺,但不見了段毅弘的身影。
裝載著“機器”的手提箱也不見了。
潘越名叫醒吳越急忙開始尋找,當他們登上樓頂的時候赫然發現,段毅弘已經站在對面那棟樓頂上,連線好了那棟樓上的天線,正在調整拋物面天線對準夜空的角度。
兩棟樓之間大約隔著五六米,潘越名和吳越與段毅弘在夜空下對視著。
鋼琴奏出悠揚的旋律。
“為什麼?”
段毅弘看著他的兩個戰友,笑著:“有一件事你沒告訴也沒提醒我,即便以最大的功率發射,哪怕‘機器’的核心啟演算法已經被壓縮,發射過程仍舊需要持續至少二十秒。
而這一定會引起‘幽靈’的注意,足夠它做出反應了……
你給我們兩個服用了安眠藥,因為你想獨自一人來承擔這一切。”
潘越名望著段毅弘,聲音顫抖:“因為本就應該是我……應該是我孤身一人……這一切都因我而起,也應該由我來結束……”
“不,我和‘機器’做過約定,我們有過協議……”
段毅弘開啟了發電機。
“你知道我是因為什麼被開除出警局的。
因為我防衛過當……”
潘越名身旁的吳越嘴唇開始顫抖,似乎想起了什麼。
回憶的畫面中,深夜,年輕的刑警隊長段毅弘在警局提審著嫌犯,他的手機放在了審訊室外面的桌子上。
彼時還不是刑警中隊隊長的吳越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沒有注意到靜音的手機發出的亮光。
是段毅弘的妻子打來的。
電話一個接一個,可是仍舊沒有叫醒吳越,也沒有引起審訊室內段毅弘的注意。
良久,手機熄滅了。
突然間審訊室內的燈光全部熄滅。
一片慌亂之際,段毅弘走出了審訊室,看著趴在桌子上頭一點一點的吳越。
已經熄滅的手機突然再次亮起。
來電顯示是段毅弘的妻子。
段毅弘接聽了電話,那邊卻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只有滋滋的電流聲。
他有些慌亂,連聲對著手機呼喊著穿上衣服就離開了警局,被驚醒的吳越在後面不斷叫喊著但沒追上,目送著段毅弘開著車出了警局。
作為刑警的段毅弘和妻子互相下載了下載了能定位手機的軟體。
他開啟了軟體,定位顯示妻子的位置處於江邊。
他開車趕到了定位的位置,正好看到一個男人拖著妻子的身體快要丟棄到江中。
段毅弘跑了上去與男人糾纏了起來。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只看到自己拿著刀滿手是血,男人已經胸口被他扎了十幾刀!
一旁的妻子只是沒有氣息的屍體。
段毅弘帶著手銬木訥的坐在審訊室內。
對面是吳越。
身著警服的吳越拿著一個透明袋子,袋子裡面裝著被踩碎的七零八落的手機部件。
“她的手機一直在你的家裡,幾乎被嫌犯摔成了碎片,丟在了樓道垃圾箱裡。
根本不可能在那個時間段給你打電話,也不可能指引你趕往江邊……
林隊,你現在不能再撒謊了,這會影響對你的處理和判決……”
而段毅弘只是看著袋子裡的手機零件,怔住了。
“……我一直以為那是我妻子的……靈魂……
直到你找到我,給了我一份工作……”
潘越名不斷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機器’早就開始關注非相關名單了……
只是礙於你設定的規則,她沒有太多辦法干涉……
你的搭檔注意到了……
所以他和‘機器’達成了協議,開始拯救那些非相關名單……
但有一天被你發現了。
你趕走了你的搭檔,並且殺死了‘機器’,然後一遍又一遍的殺死她……”
段毅弘開啟了傳輸,拋物面天線發出了巨大的聲音,指向著夜空。
他溫柔的看著正在不斷哭泣著說著對不起的吳越:“我不怪你,好好活著,我跟‘機器’有過約定,現在只是到了我執行和她的協議的時候……”
遙遠的一個山谷中,地下發射井井蓋掀開,一枚導彈躥出。
段毅弘看著眼眶泛紅的潘越名:“謝謝你,謝謝你給我提供了一份這樣的工作……”
導彈呼嘯而來。
從天空垂直落下,呼嘯的火焰將段毅弘淹沒。
強大的衝擊波將潘越名和吳越掀出了好幾米,破碎的石塊砸落在他們所處的樓頂上。
夜空中的一顆衛星,探測畫面鎖定了已經被貫穿爆炸坍塌的大樓的旁邊的樓頂。
畫面放大,清晰顯示出了潘越名和吳越的身形,隨即人物周圍的白框變成了紅框鎖定。
又一枚導演從地下發射井發出。
劃過長空,向著已經倒地的潘越名和吳越所在的樓頂而來。
帶著光焰尾巴的死神伴隨著尖銳的呼嘯聲從天空中直落而下。
潘越名的眼眸中已經映出了導彈的形狀。
突然,導彈直接轉過九十度,而後貼著樓頂,帶著狂風與潘越名與吳越擦身而過!
而後向著遠方平行飛去,來到一處公園,扎入大地,掀起狂暴的巨響。
吳越喃喃道:“‘機器’成功了嗎?”
太空中,一座巨大的空間站內,氣氛有些緊張。
“還沒好嗎?”
“正在測試返回艙控制系統!還需要大概十分鐘吧。”
指令長的聲音有些暴躁:“不能縮短時間?”
“沒辦法,地面和我們失去了聯絡,只能手動檢測……真要在地面沒有指令的情況下返回嗎?我們任務還沒完成……”
“地球都什麼樣了?還在這關心任務呢?到時候如果真要追究擅自返回的責任,我一人承擔!”
突然間,整個空間站發出了滴滴聲,到處的紅色指示燈都在閃爍。
指令長面前的螢幕突然漆黑一片。
然後白色的字型隨著游標閃動出現。
“立刻離開”
航天員們都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預警系統失控了,我關不住!”
指令長突然手臂用力飄向正在手忙腳亂按著按鍵的航天員。
“趕快開啟返回艙艙門,都給我進返回艙!”
“可是檢測還沒完成,按照規定……”
“這是命令!
立刻!馬上!”
在比空間站還要高得多的軌道上。
一顆巨大的人造衛星展著面向太陽的羽翼保持著同步軌道執行。
突然間,它的太陽翼開始變換角度,幾個推進噴氣口接連逆向噴出了氣體。
這顆人造衛星開始變軌。
它的速度開始銳減,速度的降低讓它的軌道也在快速下降。
人造衛星就像是鳥兒一般展開著雙翼向著它的目標衝去。
它的目標是另一顆低軌道的衛星。
它的計算是如此的精密準確,一切剛剛好。
兩顆衛星相撞。
碎片猶如雨點般四散射去。
就像發生在外太空的多米諾骨牌一樣,不同軌道的衛星接連被碎片撞擊。
還不斷有衛星突然調整著軌道,把自己當成子彈自殺式的撞擊著其他衛星。
空間站的神舟返回飛船與艙段的對接口剛剛脫離。
太空碎片就像子彈一樣轟擊在了空間站艙段上。
返回飛船的航天員震驚的透過舷窗看著距離越來越遠的因為碎片的撞擊不斷旋轉解體的空間站。
整個地球的軌道空間都變成了太空碎片廝殺的戰場,沒有一個人造飛行器能倖免。
“臥槽!”
魯驍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畫面,彷佛一瞬間讓他夢迴《地心引力》。
好傢伙,幻世網這10億掏的真值。
最後一集前大半部分都是文戲,雖然仍舊讓人為之感動,但也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經費快用光了。
畢竟是電視劇,不能跟電影比,前面全球停電斷網的場面已經很大了,還有各種導彈攻擊的場面,應該說這些場面已經相當良心了。
但此刻,他才感覺到什麼叫良心。
怪道網上說《疑犯追蹤Ⅲ》一共3.5億的製作成本,才15集,一集摺合2300萬了,是夢工廠最貴的電視劇。
這錢果然是一點水分都沒有,甚至是超值了。
至此,他一直擱在心底的花了40快錢開了鑽石會員的對幻世網的抱怨也煙消雲散了。
花40快錢能體驗這種不亞於特效大片的家庭影院觀影感覺,太值了!
人家都這麼有誠意了,你不貢獻個40快錢好意思嗎?
畫面很快又從快速的“槍林彈雨”中移開,移向了月球。
月球上也有環繞軌道的人造衛星,甚至月面上還有探測機器人。
同樣月軌衛星也調整著軌道自相殘殺,甚至直接精準撞擊到了月面上的探測器。
這樣的場面還發生在火星上,金星上。
都有環繞軌道的衛星。
這些衛星調整著姿態,不斷減速,降低軌道,然後在或稀薄或濃厚的大氣層內燃燒著撞向地面。
還有不是圍繞著星體的其他中繼衛星、空間探測器、太陽探測器。
也都調整著太陽翼,調整著姿態,一頭向著太陽扎去。
夜空中,潘越名與吳越仰頭望向星空,跟他們一樣望著星空的還有城市中的所有人。
城市陷入黑暗後,夜空的星辰也就變得更加清晰明亮了。
不過他們望的不是夜空中的銀河和其他星辰。
而是一道道流星。
身處返回飛船的航天員們在過載的震動中透過舷窗看到了外面一個個超過了他們的飛行器碎片,像是身處在流星雨中一般。
無數道熾紅的流星,拖著白色的煙氣彗尾,略過下方壯美的如同油畫一般的大洋與陸地。
這是比《地心引力》還要壯觀的多的流星雨。
這是幾十年中,人類在太空軌道上積攢的數萬顆人造飛行器的絕響。
在每個抬頭仰望星空的人心中炸出一蓬蓬煙花。
也在魯驍大腦中炸出了璀璨的煙花。
註腳著兩個超級人工智慧綿延了數季的戰爭!
這一次,“機器”為了人類犧牲了自己。
璀璨的流星雨映照在潘越名的眼眸中,像是她在向自己的父親,造物主傳達著她的感情,她的思想,她的一生!
……
八年後。
NASA的控制室內。
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女人拿著一疊紙行色匆匆的走到主管面前,打著眼色,隨後兩人來到了一間辦公室內。
“太陽極軌中繼探測器才發射出去沒多久,就接收到訊號了?哈,也是,八年了,估計已經積累了很多封‘信件’了。”
女人站在主管的辦公桌前,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在主管的催促下,呼了口氣,開始了彙報。
主管的表情隨著女人的說話聲也變得越來越奇怪。
……
一棟房屋內。
潘越名澆著花盆中的鬱金香。
突然門鈴響起。
他放下水壺,一瘸一拐的蹣跚來到玄關前,開啟了門,這是他在八年前因為導彈的爆炸衝擊波受到的傷勢。
門外是兩個男人。
“方先生您好,我們是航天局聯絡處的。”
“航天局?”
潘越名讓兩個訪客進了房間。
其中一個男人有些拘謹的坐在潘越名對面,從文件包中拿出了一個檔案。
“這是NASA那邊傳過來的一個檔案。”
“是旅行者1號傳來的資訊。”
“檔案……點名讓您簽收……”
潘越名有些怔忪,旅行者一號他自然知道。
那是NASA在1977年發射的一艘無人外太陽系空間探測器,是距今離地球最遠的人造衛星。
截至目前,旅行者1號正處於離太陽221億公里的距離。
已經超出了太陽系邊緣的“過渡區”,真正的進入了星際空間。
探測器上攜帶三枚核電池,足夠飛行很久很久。
是人類伸出的最遠的觸角。
潘越名接過了男人遞過來的一張紙。
他帶上眼鏡,低頭看著。
半晌,都沒有任何動作。
那張紙上畫著一支簡筆畫的花朵。
是一支白色鬱金香。
鏡頭慢慢靠近紙張,隨後緩緩穿過了紙張,來到了一望無垠的宇宙中。
一個金色的,帶著巨大的拋物面天線,同時背後伸出了幾根細長天線的飛行器在靜謐的宇宙中飛行著。
順著它來的方向,一個細小的白色光點發出的微弱的光照耀著它的身體。
那是太陽。
而它前進的方向是無垠的浩瀚的宇宙。
《星際穿越》的管風琴旋律如同一首詩歌般徐徐響起,字幕開始在旅行者一號飛行的畫面中浮現、消失。
魯驍看著第十五集的片尾,聽著空靈而幽長的旋律,並沒有關閉或者跳過,只是長出了一口氣,轉頭看著窗戶外,陽光已經升起,讓他恍然如同做了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