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雨和洛辰一起沿著擁擠的街道行走,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

洛辰四處打量著街道,咖啡館,滿懷欣喜的樣子:“環境不錯,基本的佈局都沒什麼問題了。”

周東雨望著來往的行人:“這些是什麼人?”

洛辰:“他們都是我潛意識的投射。”

“你的?”

“當然,你是做夢的人,我是夢中的主體。

我的潛意識充斥了你的世界,這是我們獲得目標思想的一種方式——他的大腦創造了這些人,所以理論上來說,我們可以同他的潛意識對話,這是治療精神疾病的一種方法。”

周東雨又問:“你還體驗過別的什麼嗎?”

洛辰邊走邊說:“一些特別的建築或者東西,建造銀行的金庫或者一所監獄,一些安全的地方,一個保險箱之類的,這樣一來,目標的潛意識就會自動把要保護的或者其他特別的資訊放在裡面。”

周東雨笑道:“然後可以闖進來偷走這些資訊?”

洛辰為自身辯解:“這同樣也是精神治療的一種方法。”

周俊鵬一邊認真盯著大銀幕上的畫面,不錯過一句臺詞,一邊努力消化著對話中透出的信息量。

這些資訊也讓他對前面的夢中夢還有的幾點疑惑頃刻間消散。

原來如此,這種儀器的功能其實不能說是侵入他人夢境。

而是把目標拉近自己建造好的夢境。

目標是客體,同時目標的潛意識也會充斥夢境主人的夢世界,在儀器輔助的某種基於夢主潛意識的規則下投影成為路人。

而設計師便能跟夢境中屬於對方的潛意識投影路人進行交談,套取對方潛意識的資訊,或者透過這種方式治療對方的精神疾病。

本質上是讓目標的意識與潛意識到自己的夢境中做客,當然這是文雅的措辭,也可以說是將目標的意識與潛意識綁架到自己的夢境中,從而對“客人”的主意識與潛意識“上下其手”,進行偷竊、治療、或者是玄之又玄的植入念頭。

這樣的話,那麼在兩層夢境中,無論是城堡中的保鏢,還是城市中的暴徒,都是潘越名的潛意識投影,他們的行為都只是試圖保護主意識。

第二層夢境的夢主是張若勻,第一層夢境的夢主是白羽。

所以秦蘭扮演的神秘女人才會說建築有張若勻的風格,第一層夢境中潘越名從地毯發現真相時,白羽會有抱歉的神色。

整個邏輯都理通了。

又是陳氏科幻經典的新穎硬核且巧妙。

周俊鵬對陳景行的科幻電影的喜愛很大程度上便是在此。

有些人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也有些人有嚴密的邏輯和對合理性的潔癖。

這兩種創作者都能創作出優秀的作品。

但陳景行是那種把兩者融為一體的創作者。

哪怕再天馬行空肆行不拘的創意,似乎有某種強迫症的陳景行也會努力建構出一個有規則有邏輯的創意。

不論是《矩陣》還是《火星救援》,方向不同,但都力求在邏輯上保持縝密,在資訊上力求硬核,不管是多麼大膽的情節和想象,但他總是力求讓你相信其是可行的。

說得俗一點就是,胡說八道,胡思亂想,但一本正經。

按照他看過的很多影迷的彩虹屁就是:不愧是數學系的高材生,有一種理科生的浪漫主義,浪漫但理科,天馬行空但有理有據,在文科生藝術生統治的影視界中有一種獨樹一幟的魅力。

透過隻言片語中透露的資訊揭開了電影開篇戲的很多疑惑的周俊鵬精神舒爽的再次投入到了大銀幕上,而且很快就迎來了驚喜。

周東雨停了下來,跺著腳:“我喜歡神經模擬的準確感知——真的有重量,你明白的?我原以為夢裡的空間只和視覺形象有關,但現在看起來更像和其他感知也有關。

那麼……如果我要違背物理規律的話,會發生什麼……”

周東雨向洛辰投去了一絲請求的眼神,洛辰愣了一下,似乎也想看看這個天才女孩能做到什麼程度,因此點了點頭。

她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街道。

下一刻,隆隆聲響起!

遠處的建築開始緩緩抬升,街道和建築開始對半摺疊——建築的每一邊都在往內部摺疊,以便形成一個內在的城市立方體。

高高抬起向下摺疊的城市甚至遮蔽了天空。

就連光線似乎都發生了折射,在天空倒轉過來的城市也有陽光,也有行人,地球引力獨自在各自的平面發生作用。

巴塞羅那一棟棟圍著庭院八角形住宅如同棋盤一般排列,所以此時的城市摺疊中,所有建築也像是釘對釘卯對卯一般,嚴絲合縫。

上面、下面,左面、右面。

周東雨似乎將整座城市變成了一個正六面體。

配合著音樂,影廳內的大部分觀眾都在這段並不快,甚至有些緩慢的城市變形過程中目眩神迷。

誰說視聽奇觀只有打打殺殺呢?

也不一定只有無垠的太空,巨大的星球才能讓人驚歎。

這種變形摺疊整個城市的建築與街道的場景也能對觀眾們造成視覺與聽覺的衝擊。

還有想象力與認知的衝擊。

這種摺疊成六面體的城市,各個平面的車輛都在正常行駛,建築如同映象一般交接的景象會讓人眩暈,甚至一時認知錯亂。

巨大的突破常理的視覺信息量讓人迷亂,讓人驚歎。

周東雨對自己成功的實現了對夢境的玩弄相當興奮:“怎麼樣?”

洛辰在驚歎過後恢復了冷靜:“很不錯,你很有天賦。”

他們繼續往前走,周東雨注意到越來越多的街頭路人盯著她看。

“為什麼他們盯著我看?”

“因為你在改變世界,你在創造異常,我的潛意識察覺到別人在建造這個世界,你創造的異常越多,這些“投影”就會更快速地向你集聚。”

“集聚?”

洛辰看著前方快速行走,像一個小女孩看到了心愛的玩具一般興奮四顧的周東雨:“他們感覺到了夢主的異樣本質,開始警惕這是否是我的夢,就像富於攻擊性的白細胞對抗感染一樣。”

周東雨沒有害怕:“他們會攻擊我們?”

“實際上……只攻擊你。”

他們沿著街道繼續走,然後來到萬有引力發生作用的另一個層面,他們邁上另一個層面,並且繼續走,來到一條河邊。

隨著周東雨走過來,石板上傳來腳步聲,領著洛辰走上一個小的防波堤。

她全神貫注著自己的意念,河面上憑空升起了柱子,隨後一座橋開始從防波堤上起來,並且開始伸向對岸,他們走上橋,橋就開始延伸。

“我也想做這樣的夢……”女友秦雅楠也像是看到了喜愛的玩具一般喃喃說道。

周俊鵬享受的看著畫面中周東雨的“無所不能”,嘆息一聲:“誰不喜歡,不過好像有人能練出清醒夢?”

“我就曾經做過清醒夢,不過很短,不過你能心想事成。”另一邊鄭偉加入了討論,神情既有羨慕也有興奮。

就像看過《矩陣》一度讓他也產生了現實世界是否是真的一樣的懷疑,《盜夢》這部電影也讓他對夢境產生了嚮往,當然不是噩夢,而是自己能操控的夢。

銀幕上,洛辰則不再能保持之前的輕鬆,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座橋不是周東雨自己想象出來的,而是復刻了巴黎的一座橋。

畫面中突然出現了秦蘭,她的頭髮在風中飄,她轉向洛辰,微笑著,繼而大笑。

如夢似幻。

洛辰有些嚴厲並急迫的警告著周東雨:“切忌不要用記憶來製造地方,每次都要想象新的地方。”

周東雨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任何設計都不是無根之源,你不可能不從知道的東西裡提取——”

洛辰更加緊張了:“就用些小東西,比如街燈,招牌,磚瓦——不能是整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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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面上的行人都呼應著洛辰的態度轉頭盯著周東雨。

畫面有些滲人。

“因為用記憶來建造夢境,你一定會容易迷失,從而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

周東雨轉身看著洛辰:“你遭遇過這樣的經歷?”

洛辰一言不發,他站在那兒,盯著周東雨。

周邊的行人都凝視著她,充滿了敵意。

周東雨稍微有些慌亂,不過很快鎮定了下來,這些行人並沒有採取行動。

她在興奮的情緒下繼續對夢境進行著天馬行空的改造。

他們停在了橋中間。

在周東雨的意念下,在他們前後橋面欄杆上的兩根柱子開始升高,很快超過了三四米。

並且沿著柱子生出了一扇高大的鏡子。

在洛辰驚訝的目光下,周東雨前挪後跑,將前方和後方的鏡子如同一扇巨大的門一般展開,橫亙整個橋面,阻隔了交通。

一前一後兩扇鏡子門將兩人關在了一個封閉的空間內,同時也將所有凝視著她的行人隔絕在了空間之外。

兩扇鏡子互相映照,鏡子中洛辰與周東雨,以及鏡子的影像如同無限套娃一般在IMAX的大銀幕上呈現出了比之前城市摺疊還要讓人目眩的視覺奇觀。

創造了無窮多個洛辰與周東雨,也將橋面延展到了無窮遠處。

影廳內驚呼陣陣,嘈雜了起來。

甚至還有人感到眼暈,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而周俊鵬在為之神迷之際也同樣想起了《黑鏡》第一季第二集中那個能監控分享孩童視角的平板電腦。

在最後被女兒搶過來的時候,因為女兒的視角與平板電腦顯示的畫面重合,同樣生出了無限套娃的場景,讓女兒情緒失控擊倒了母親。

周東雨來到了鏡子前,輕輕撫著鏡面。

一聲清脆的巨響。

鏡子破裂,如雨般崩解灑落。

洛辰與周東雨的身影破滅,但一條延展到了無窮遠處的橋面出現在了大銀幕上。

“臥靠,絕了。”

“太有創意了……”

“帥!”

不過觀眾的驚歎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鏡子的隔絕與破碎清空了橋上的路人,也將橋面延伸到了無窮遠處,但有一個路人沒有被清空。

秦蘭。

秦蘭直奔周東雨,在周東雨的一時錯愕中大踏步衝過來。

在洛辰的驚呼聲中,秦蘭用刀捅進了周東雨的身體。

尖叫——

工作室內,周東雨醒了過來,呼吸急促。

在走過來的張若勻的安慰中,周東雨有些後怕的問道:“為什麼我自己醒不過來?”

“從夢裡頭醒來的惟一方式就是在夢裡死去。”

洛辰坐在對面的躺椅上,把手上的管子扯下來,沒有看正氣憤的盯著他的周東雨道:“她需要一個圖騰。”

“什麼?”

一旁的白羽插話道:“圖騰是某種可以一直跟隨你一起的小東西,能讓你分辨夢境與現實。”

周東雨並沒有放過洛辰,有些憤憤不平的抱怨著:“你那個潛意識可真夠厲害的。”

白羽挑了下眉:“聽起來像是你遇見了他的愛人?”

“她是他的妻子?”

白羽點點頭扯下了周東雨的管子。

張若勻則拿出了一枚硬幣。

周東雨看著張若勻,有些詫異困惑:“圖騰就是一枚硬幣?”

張若勻:“這是我的圖騰,不能讓別人隨意觸碰你的圖騰,而且你的圖騰應該具備只有你才知道的分量和運動。”

周東雨從張若勻和白羽口中得知了每個人都有不同形制不同種類的圖騰,這是他們以及實驗室的其他同仁經過了無數次夢境後摸索出的東西。

張若勻的是硬幣,白羽的是一枚骰子,周東雨也需要有自己的圖騰。

而那個在夢中捅了周東雨一刀的女人便是洛辰的妻子,不過已經不在人世,那實際上是洛辰自己的潛意識,一個分化出了死去的妻子的潛意識,或者說是某種人格。

“他可能是一個有MPD的精神疾病患者!我們要在他的帶領下在夢境中執行任務?!”

“……所以才需要你嘛。”

“……”

另一邊,大理石桌臺上,洛辰掏出了他的錫鉛合金的旋轉陀螺,放在一個大理石的臺子上轉起來……

他一直盯著陀螺開始越轉越慢,快要停下來了,表情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古怪……

隨著張若勻介紹圖騰設計理念的畫外音中,旋轉的陀螺開始搖晃並且停下來。

“……這樣一來,你就能知道你不是在別人的夢裡。”

洛辰抓起摔倒的陀螺,就像要淹死的人抓取一根救命的稻草。

“好傢伙,原來又是個精神分裂患者。”周俊鵬滿滿的既視感,讓他一瞬間想起了《致命身份》那11個男女老少人格在意識中廝殺的場景。

而在之後的夢境訓練場景中,電影也逐漸揭開了洛辰疑似“多重人格障礙”的來歷。

秦蘭是洛辰的妻子,他們兩個人既是志趣相投的同事,也是親密的愛人。

兩個人都是第一批操作儀器的資深入夢者。

在一次一起進入儀器進行夢境探索的實驗中,他們開始探索夢中夢。

但他們彼時還不知道一個人的頭腦可以把幾個小時變成幾年,也沒想到會深陷其中。

洛辰和秦蘭陷得如此之深,最終沖刷到了潛意識的海岸邊緣……

那裡是迷失域。

是沒有結構的夢境,只有原始的無限潛意識,什麼都沒有。

是一切夢境的最深層最底層的地方。

從儀器發明以來,從來沒有人探索到過這麼深的地方。

在迷失域中,他們失去了分辨真實的視界。

意識不到這是夢境而非現實。

他們被困了50年,甚至已經白頭到老,更幾乎建立了一座城市。

洛辰在某一天意識到了再也不能像那樣生活了。

但他的妻子秦蘭卻沒有意識到,或者說想要故意遺忘真實的世界,甚至為此把她的圖騰鎖在了保險櫃中。

陀螺並不是洛辰的圖騰,而是妻子秦蘭的圖騰。

直到洛辰勸說妻子共同臥軌自殺離開了迷失域。

從那樣幾十年的經歷裡醒轉來,就像是蒼老的靈魂重新塞回了年輕人的軀體,非常艱難。

起初妻子秦蘭看上去沒事,但是洛辰肯快開始意識到事情變得不對勁。

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妻子已經被一個意念牢牢控制住。

一個非常簡單的意念改變了一切……

那就是:世界不是真實的。

現實世界不是真實的。

她已然完全分不清現實與夢境,而且堅持認為他們生活的世界是夢境,是虛假的,孩子也是兩人的潛意識投影出來的,是虛假的,真正的孩子在上面的某個地方等待著他們。

秦蘭認為他們需要甦醒,從她認定的夢境中回到現實。

當然從夢境中回到現實有且只有一個辦法——自殺。

秦蘭哀求著丈夫:“他們是投影,是在你的夢境!我是他們的母親——你覺得我分辨不出我的孩子是真是假嗎?”

在夢境的回憶中,洛辰看著面前的妻子,眼裡只留下了苦痛的淚水。

“如果這是我的夢境,那為什麼我沒法控制它呢?為什麼我無法阻止它?”

“那是因為你不認為自己在做夢,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秦蘭很確定他們生活的現實就是夢境,但是她愛洛辰愛的太深,不願意拋下洛辰一人獨去,所以她制定了一個計劃……

當洛辰走進臥室的時候,秦蘭坐在臥室窗戶的窗沿上,頭髮飄拂,她的一隻腳懸在窗戶外面,那裡是令人頭昏的深淵。

然後在洛辰拒絕一起跳樓後,義無反顧的躍了下去。

而後洛辰心中由於深深的悔恨在潛意識中生成了妻子秦蘭這個角色,從此他也失去了築夢的能力,因為無論到哪裡,秦蘭都會搗亂,都會責怪他,要求他一起自殺。

為此洛辰甚至製造了一個記憶監獄妄圖關住“秦蘭”,可很多時候都於事無補。

如果說之前周俊鵬和女友還對能在夢境中為所欲為感到憧憬和嚮往,那麼洛辰與秦蘭的過往故事則是讓他們感到了震撼。

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竟然會帶來這麼可怕的後果。

他們既為男女主在迷失域中的白頭偕老感動莫名,又對最後的結局而生出了傷感的情緒。

甚至還有一絲懷疑。

電影中洛辰所在的這個現實,真的是現實嗎?

秦蘭的反應,秦蘭的堅持真的讓他感到了一絲迷惑性。

周俊鵬搖了搖頭,有些苦笑,雖然這只是電影,他都沒有經歷過,但他竟然也感到了一絲後怕和悲傷。

原來這是一部愛情電影嗎?

------題外話------

凌晨還會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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