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行將車停在地下車庫,剛把車門鎖住,迎面一個中年男人,拎著大包小包走了過來。

中年人看到他身後的顏曉月。

一個不太標準兼有些油膩的wink。

“老弟有福啊。”

“……李哥你眼睛進沙子了?”

“……”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合作伙伴兼師姐,電影藝術學院表演系研究生,顏曉月。”

“這是我鄰居,李平川,我叫他李哥。”

“……我一直以為你是師大學生?”

“噗嗤,李哥你好,你沒記錯,他確實是師大應屆畢業生。”

雙方做過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一路聊天,結伴坐電梯,到了一樓。

陳景行買下的房子是兩梯兩戶,李川是他對門的鄰居,算是已經紮根的京漂,在兩年前上的車,一家老小連同父母都搬過來一起住了,雖然人多,但住在一百三十平的大三房裡也並不擁擠,畢竟在京城市中心,五六十平的老破小裡三代同堂的情況並不少見。

“小陳不僅是高材生,一畢業就開始創業了,現在的年輕人比我當年思想活的多啊,你哥我當年就是在廠子裡白白蹉跎了幾年,浪費了不少機會。”李平川一副長江後浪推前浪的表情。

當然在李平川眼中,陳景行確實算是個後浪了。

大學生創業,說得好聽,沒有堅實的家庭做後盾,也創不起來啊,不說別的,就光這房子也不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能買得起的啊。

話說回來,畢業很久的大學生也未必能買得起。

“原來你這房子就是工作室啊,怪不得這幾天老聽到叮叮咚咚和人說話的聲音,老弟和小顏合作的什麼專案?”

“拍電影。”

“……”

從李平川的表情上看,很顯然,他想歪了。

……

一進門,將近十來號人齊刷刷的圍觀,還是讓陳景行有些亞歷山大。

“陳導回來了?小顏也來了。”

“趙老師好……”

“林老師好……”

“包老師好……”

“……”

“陳導,看看這佈置,怎麼樣?”

一個身穿夾克的禿頭男子領著陳景行從客廳到廚房再到臥室全部看了一圈。

“磊哥,不用這麼客氣,挺好的,氣氛很到位了,我是純屬眼高手低,還得磊哥這樣的大拿才能這麼輕鬆就搞定。”

陳景行認認真真看了看屋裡桌椅牆面各處的佈置,雖說心裡仍舊不算滿意,但手頭確實沒有更專業的人才,他自己審美再高,沒有合適的專業人才實現也沒有辦法。

儘管在行業內,這個禿頭男子已經算是專業人士了。

聽到陳景行的吹捧,禿頭男子心裡的不滿也稍微退去了些許,眼前這個小陳導演在他眼裡就是一不務正業,家裡有點閒錢的玩票富二代。

富二代的評價全靠陳景行開的沃爾沃XC90賺來的。

沒想到這公子哥還挺吹毛求疵,前幾天私下請他吃飯,用還算委婉的口氣表達了一絲對道具的不滿意,讓他不得不帶著倆徒弟親自又重新佈置了一遍。

“陳導做事認真,咱們行業裡啊就缺了這股認真的勁兒。”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伸出了大拇指,誇讚道。

一旁的顏曉月笑了笑,從包裡掏出厚厚一踏劇本:“我早就說了,陳導是認真幹事的,你們都是我師兄師姐,我還能坑你們不成?”

其他演員也都跟著吹捧應和。

陳景行隨口謙虛了幾句,心裡卻知道這都是客氣話,大可不必當真,這幫人說不定暗地裡吐槽他在山東大蔥面前充大瓣蒜呢。

佈景和道具是電影工業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陳景行買下這個房子時間還不長,再加上又是個單身直男,所以房子裡的生活氣息很淡薄,而這與電影的調性極不符合。

《彗星》講的是一對夫婦邀請朋友來家裡做客時發生的故事,所以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的溫馨氛圍是電影必不可少的硬體。

說的形象一點,那就是陳景行的房子太“空”了,太“冷淡”了。

要將房子填的更“滿”一些,更“繁複”一些。

因此陳景行從一家規模不大的影視制作公司請來了道具師傅,又掏了幾萬元讓道具按照陳景行的描述,將整個房子的擺設重新佈局了一下。

具體點,就是牆上的畫啊,桌子上的零碎物件啊,傢俱與電器的擺放,冰箱上的貼紙和照片,衛生間的生活用品,廚房餐具的擺設甚至地毯的鋪設,等等大量細節的創造與呈現,在儘量不對房子大修大改的基礎上營造出一個充滿生活氣息的環境。

電影工業是一個涉及到各個門類的系統工程,華國目前影視劇從業人士的專業能力和工作模式與成熟的電影工業相比還是有比較大的差距的。

就連很多大導的成名團隊都未必能實現各類分工的專業化,更別說只是一個小影視公司的場務兼道具兼食物飲料採購兼助理導演呢。

陳景行雖然仍舊不太滿意,但也知道適可而止,沒有繼續“吹毛求疵”,作為沒有影視制作從業資歷的菜鳥導演能攢出這麼個草臺班子已經不容易了,現在可輪不到他嫌棄別人,該是別人嫌棄他才對。

眾人忙碌了一陣後,也沒有舉行開機儀式,草臺班子的處女電影就在一座居民樓裡開拍了。

……

“今天早上我又衝了一杯草莓酵素,感覺整個人都有一種被淨化的感覺,特別通暢。”

“我這還有一瓶,朋友從RB帶回來的。”

“我上個月在你這喝了一杯,回家後感覺有點暈。”

……

陳景行與另一位攝像大哥分別拿著一臺手持攝像機,圍繞著角色之間的交談調整著位置。

陳景行眉頭緊鎖,總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

“我剛剛在車上跟小峰打電話,突然斷線了,陶姐你看,螢幕直接裂開了!”

“氣死人,上週剛買的智能手機,四千多塊錢!”

“手機摔地上了?”

“沒有掉地上,我當時就拿在手裡面。”

“你是在營業廳買的嗎?應該有保修吧。”

“我就用不慣這種手機,全是螢幕,沒有按鍵,很容易摔壞。”

“之前根本沒有磕碰過。”

“他們說今天彗星來了,會有不好的事發生,當破財消災吧。”

“米勒彗星?怎麼可能?”

……

“CUT!”

陳景行知道問題在哪了。

“陳導,有問題嗎?臺詞好像沒說錯?”一位氣質優雅的知性成熟大姐神色有些迷惑,她扮演的是一個神神叨叨,努力向朋友推薦酵素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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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景行嗯了一聲,大腦內組織了一下語言,豎了下大拇指:“幾位老師演的都很好,臺詞都沒問題,但是呢,表演幅度還是稍微有點大,我想要你們再收一些,動作和表情幅度再小一些。”

“你是要偽紀錄片的感覺?”

說話的是顏曉月,她是所有演員中最年輕的,倒是能很快理解陳景行要的東西。

“偽紀錄片?”

“是一種電影拍攝風格,為了讓觀眾有更加真實的觀影體驗。”

本位面,偽紀錄片的風格在大洋彼岸已經有不少獨立電影嘗試過,但對在場眾人來說還是有些陌生。

有一種誤解,那就是影視行業從業人員對影視行業的認識和知識會比影迷更多。

事實上,很多演員閱片數量真不一定比得上一般的影迷,對於行業某些資訊和資訊的接收也很滯後。

雖然幾位五一劇院的話劇演員對偽紀錄片風格並不瞭解,但陳景行向他們傳達的要求卻都聽懂了。

話劇、電視劇與電影這三種表演形式,總體而言在表演力度上是逐漸收窄的。

話劇是演給劇院觀眾看的,必須透過誇張的動作、表情、聲音將感情與資訊傳遞給觀眾。

電視劇的表演幅度則要再緊一些。

電影則需要最收斂的表演,大銀幕上演員臉上的任何一點瑕疵都纖毫畢現,表演也同樣如此,一分的表情在銀幕上會被放大到十分。

幾位話劇演員雖然都沒拍過電影,畢竟他們也都是劇團裡面資歷較淺的演員,真正的臺柱子陳景行既請不來也請不起,很多演員對羽毛是有最起碼的愛惜的,給多點錢讓他們拍大銀幕上的爛片也不是不行,但是拍網大就有點掉分了。

電影與話劇的區別他們還是懂的,之前已經有意識的收斂了表演幅度,但沒想到在陳景行看來還是不夠日常和真實。

所幸幾位演員表演功底都很過硬,畢竟五一劇院作為話劇藝術的殿堂級劇院,能進去的演員還是有真材實料的,就算對《彗星》這部電影拍攝沒有投入太多精力,也有足夠的技巧應付陳景行的要求了。

畢竟也就是個網路大電影,五一劇院的話劇演員已經算是高配了。

……

“你還畫了分鏡頭指令碼?”

顏曉月看到陳景行抱著一摞紙,邊看邊比照著讓演員們調整站位,好奇的到他旁邊,瞅了一眼。

“……”

想象一下靈魂畫手畫火柴人。

陳景行一陣尬笑:“呵呵,有些大導演分鏡圖就是這麼畫的。”

“哦,……哪個大導演?”

“……”

拍攝過程有些艱難,陳景行就像跟著大人出去遊玩的小朋友,新奇的主意和想法層出不窮,而且還始終對打光有些不滿,經常拍到一半調整打光效果,雖然是個偽紀錄片,始終用自然光線其實也行,但陳景行卻認為作為一部電影,光影這一塊還是不能太糊弄。

眾人雖然即便都覺得這個菜鳥導演有些難搞,草臺班子唱正戲,給的錢也沒有很多,但心裡並沒有覺得不舒服。

一方面是陳景行嘴甜,說話謙虛,都是通過商量的語氣提出要求,另一方面幾人畢竟都是五一劇院的演員,大家都愛錢沒錯,但對藝術的追求和基本的藝術堅持還是有的,看到導演這麼認真,心裡面那股奇怪的恰飯的罪惡感倒減輕了很多。

雖然他們都看過劇本,也都承認故事很有意思,但紙上的文字影像化並不簡單,何況歸根到底還是一部網大,除了小陳導演之外,其他人對這部電影的前景都樂觀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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