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高維空間。

她跌入其間,無影無蹤,門在她身後消失,鑰匙也消失了,這是單向的門,法洛莎跌入最終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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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洛莎只覺得周身環繞著不合常理的重量,幾乎要把她給壓垮。

空間本身漆黑如夜,沒有光源,視線所及之處只有朦朧一片,她現在也不能信任自己的視覺,一個像素點能看到多少?

周圍時不時劃過道道彩色光線,一瞬即逝,卻在她的光感器官上留下灼人的印跡,她知道自己是對的,換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這個空間不太像一個真實的地方,更像是巨大的意識之海,存在著過於古老和強大的意識,漫無邊際,低維度的物理定律似乎在這裡不再適用。

法洛莎在原先的星球上可以稱神,可是在彼岸的群星使者看來也猶如蟲蟻。

她摸索著移動,身體無法保持原型,最後融化在了這裡。

字句破碎了。

這真是個“無影無相世界”,隨意起個名字吧,就叫“空”。

法洛莎心想。

“空”。

群星使者誕生後,宇宙就沒有能容納它的地方,於是它就自己造了一個“空”。幽斯人無意中將它拉攏過來,導致群星使者能肆無忌憚地對萬千世界和複數宇宙發起攻擊,它天生就是高維存在,其他人不能前往它所在的“空”。

只有泡泡,一想到這,法洛莎就感到泡泡的偉大,她真了不起,居然真的用一扇門就把她帶到這裡了。

群星使者真的沒發現法洛莎的入侵嗎?還是或它很清楚自己目前面臨的是什麼?或者群星使者已閱畢時間,知道自己命中當有此劫,它本該毫不手軟,但它知道時間呈線性流動,永不回頭。

你可以歸返,但歸返無益。

進入“空”,法洛莎嘗試適應。常理在這裡並不適用,所以她得把自己當成一種殘缺的高維生物。

她尋找“空”和常態低維度宇宙的連結點,當初幽斯人完成鉸接,想招引群星使者作為自己文明對抗魔女文明的助手,沒想到自己也被群星使者輕易滅亡。

這裡充滿秘密,法洛莎的神識能捕捉到無數隱秘,它變化得好快,時間、空間的複數維度共同交織出多個側面。她見到許多遺落的知識,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就像法洛莎現在,她自己一旦進入“空”,也同時存在於多個之前沒有想象和觀測到的維度之上了。

低鳴不絕,法洛莎丟失了方向感,也沒有之前在星球上時值得仰賴的地心引力。這裡什麼都有,卻又毫無生氣。

這並非矛盾,就好像一張白紙上蠕行的豆點,無法看到四周房間內光怪陸離的風景,法洛莎的認知能力太有限了,在她看來這個“空”世界中的所有東西都是無意義的。

低鳴不絕。法洛莎要找到鉸接點,定位它,封住這個空間,就像把一個珠子彈飛,再也不讓它出來騷擾世人一樣。群星使者必須滾蛋,如果它再次降下投影式的攻擊,或者人們習慣說的“天劫”,那麼一切都將毀滅,世界將土崩瓦解。

黑紅的色塊在眼前閃過,浸透著像噩夢一樣的畫面,涵蓋著宇宙的生滅。那是未來嗎?還是已經發生的事實?法洛莎分辨不出到底有什麼東西在這裡有意義。過去、現在,都可能是真的。

要集中注意力,不能被這些影像迷惑。

法洛莎努力回憶,要靠她日積月累閱讀的書籍和記錄的資料才能找到鉸接點的位置,可惜“空”既古老又陌生,難以理解。法洛莎努力讓思維保持清醒,可理性在這裡似乎也全然失效。一切都在消散和重構。

她的本能和神識告訴自己,有什麼正在接近,但無論哪個方向看去都是一片朦朧空無。

有什麼在等待著法洛莎,想要吞噬她,吞噬一切。

她必須快點,快點找到鉸接點,關上門,群星使者的“空”世界本來虛無縹緲,是因為貼近了低維度的諸多宇宙,故而才能讓群星使者發起攻擊,一旦將門關上,群星使者將被自己困住。

應該在這。

法洛莎認為她已經找到了鉸接點,雖然她看不到,卻知道它就在附近。

她開始在原地打轉,觸碰看不見的牆壁,試圖找到一絲破綻。一切都在融解和重塑,包括鉸接點本身。

如果二維生物圍繞一個圓球的直徑做圓周移動,它們會以為自己走的是平地。

動動腦子,法洛莎說。她忽然想到高維生物的真實本質。

首先,三維生物其實看不到二維生物。

三維生物的眼睛裡,所有生物都有長、寬和高。

他們看不到沒有“高度”的物體,就像在紙張上畫一條線一樣,之所以能看到,還是因為紙張上有微小的石墨顆粒,每個顆粒自己還是有那麼0.001微米高度的。原子也有自己的尺寸,可以被丈量,可以被看到。

可是二維生物沒有高度,無法被看見。故而,三維生物看不到二維。

四維生物的視野同理,它們的第四個維度就是“時間”本身。

所以群星使者它本人其實是躺在過去、現代和未來的,它是同時存在於整個時間軸上,非常“龐大”的一個東西。

在創世紀之初,人們只能看到群星使者的頭,大概要過500億年,人們才能看到它的身子,然後到世界毀滅、宇宙盡頭,那才是群星使者的尾巴或者腳。

群星使者看不到“法洛莎”。

因為法洛莎這個可憐的三維生物,在“時間”這條維度上連一個點都不佔。

時間本身有連續性,但法洛莎沒有連續性。

每一秒,每一秒,每一秒。

法洛莎永遠不能“停”在時間上,不能停下時間,只能不停隨著時間推進而隨波逐流,被推著走。

她在時間尺度上沒有體積。

群星使者看不到在“時間”維度上沒有寬度的東西。

就演算法洛莎拼命地想要引起群星使者的注意力,它也找不到她。

比如,人感到刺痛,就低頭去看自己哪裡被咬了。

群星使者如果察覺到自己在某個時間點遭到入侵,那就要遍歷自己漫長的生命。

它的“視野”要在浩瀚的時間中掃來掃去,很難鎖定到法洛莎侵入的這幾十秒。

宇宙的壽命是1400億年,現在是宇宙的第138億年,群星使者要不停地在漫長的時間軸裡搜尋及尋覓,找到這具體的一秒。

就像人類的眼光不停地在身體上掃來掃去,想要看到一粒細菌一樣難。

我太小了……

所以這樣也印證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法洛莎並沒有在現在殺掉群星使者。

因為如果那樣的話,它只要專注於自己臨死前的那個時間就行了。

既然群星使者找不到自己,說明在自己做完破壞工作之後,群星使者還活了幾百億年。

不過,那就和他們人類文明沒有關係了。法洛莎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割斷“空”和人類世界的鉸接點。

想通之後,法洛莎覺得自己還是很聰明。

她開始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個空間的結構,回憶起那些經卷裡關於高維空間的描述。

炎多、克里索斯那樣的星神,盤淵、瑤棠公主那樣的遠古神秘者,五代女皇那樣的魔女求道者,徐煬從登神機器上拆解下來的資料,還有他在虛無境從古老靈魂那裡聽到的資訊……

無數的知識在法洛莎心底匯聚,足夠形成一個大網,協助她認識這個高維空間。

所謂的鉸接處,就是特異的連接點,與人世相通——她努力觸及周圍扭曲的時空,分析裡面蘊涵的資訊——每一道異響,每一絲波動,都可能指引她找到節點。

法洛莎屏氣凝神,讓自己的知覺融入環境之中,變成這個空間的一部分。

一種隱秘的直覺逐漸在她體內甦醒,這種感覺來自遙遠的血統,甚至超越人類和歷史。

星河魔女的遺產。法洛莎知道她們本是一體。

你一直在。

你到底是什麼?你窺探著我們的生活嗎?你分裂成了一萬億個不同的魔女,她們的數量多到可以滅絕一整個智慧種族。你控制著我們嗎?還是說,我們分屍了你?

星河魔女:都是。

法洛莎:你還活著嗎?

星河魔女:這不再重要了。

一種原生本能在法洛莎的感知裡構築出一個看不見的精密結構。她知道,節點就在那裡,那就是她尋覓已久的鉸接處。

莫測的聲音、虛無的氣味,以及某種奇特的引力,都在為她指引方向——

法洛莎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直到指尖觸及一道無法言明的裂隙。

她凝視著眼前的裂隙,只覺一陣寒意蔓延全身。

看到了。

這個門戶連線著大量不同的低維度宇宙,群星使者不過是一頭怪物,卻憑藉自己高人一維的權能,肆意地對下方發起攻擊撻伐。

門戶如同一個巨大的傷口,割破了時空的邊緣,將軟弱無能的低維度宇宙門與群星使者連在一起。

這個傷口,法洛莎姑且叫做,世界之傷,存在已久,根據幽斯人的說法,至少50億年了。其他低維度宇宙的智慧文明一定也曾與之抗爭,並付出慘重的代價。

但群星使者不可戰勝,它的入侵一定都是透過這個傷口開始的,它會透過這裡進入人世,降下天劫,令世間陷入混亂與恐懼。

關上它。

法洛莎伸出手,引導造隙裝置的能量光束,它們被負向釋放,用來製造完全相反的力量——不是製造縫隙,而是關閉縫隙。

法洛莎艱難地在高維空間中移動,就像表湖匠。她必須封住門戶,讓群星使者從此與低維度宇宙隔絕。它能殺掉數不清的低維生物,就像一個拿著橡皮擦的人,可以擦掉二維世界的所有線條,怡然自樂。

她排程自己所有的魔力。

法洛莎知道,眼前的世界之傷不會輕易關閉——它背後的意識必定會竭力阻止。

你都做了什麼?

法洛莎聽到亙古怒獸的號叫。法洛莎不管不顧,繼續引導造隙裝置的力量,登神機器在這個過程中被點燃,綻放出無窮無盡的能源,為造隙裝置功能。

她讓世界之傷變小,每個動作,都讓空間劇烈震動,從空無中響起憤怒嘶鳴,彷彿有什麼正在瘋狂掙扎。

你都做了什麼?!

血紅的光芒從裡面洶湧湧出,幾乎要將法洛莎吞噬——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身體也因巨大的壓力而崩潰。

痛!

要死了——

被橡皮擦給擦中了,法洛莎荒唐地想著,自己只是書頁上晃動的塵沙,它看不到自己,但它可以擦掉自己。

霓裳斗篷護住她一絲性命,但她的神力卻遭到貶損。她沒有停下,群星使者已經來臨,她知道停下就意味著失敗,意味著末日到來,它會尾隨法洛莎的航跡而來。

還剩一點。

法洛莎親自跳進世界之傷,她的身體鑽過去,爬回宇宙結構的另一側。

回頭看著幾乎被自己關閉的門戶,法洛莎意識到自己的魔力與神力雙雙消耗殆盡,同時身體也隨之衰竭。

但裂隙還沒有完全封閉,群星使者的憤恨仍在進一步膨脹,像一口巨大的黑洞,正準備吞噬所有。

造隙裝置的力量到了極限,登神機器也已損壞,自己的力量消耗無蹤,油盡燈枯,而門戶還剩下一道未封的裂痕。

必須找個東西堵住門上最後的裂痕。

法洛莎看手上的弒神武器。

它發出陣陣錚鳴。

“吃個飽。”法洛莎割開自己的喉嚨,握緊弒神武器,它貪食法洛莎身上的死氣,變得更加強大。

血液滴落。

“再一次——令神哀慟吧!”法洛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力量全綻的弒神武器刺了進去!

用這把神器,堵住門戶最後的縫隙!

弒神武器穿透門戶,在入口上留下了最強大的封印——

下一刻,一股毀滅性的力量從門內湧出,但很快又被弒神武器壓制住,它就像一根毒刺貫穿了門戶,作為最後的封門閉鎖!

封!印!

群星使者被隔絕了!

法洛莎只覺得渾身骨頭都在粉碎,神之血完全沸騰,她站立不住,面色蒼白如紙。

裂隙開始劇烈收縮,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就像利刃切割金屬,弒神武器卡在中間,轟鳴不已。

你將被割傷,如果你——敢於觸碰。法洛莎邪惡地想著,弒神武器一端朝著“空”之世界,它的鋒芒釋放出無窮無盡的煞氣,群星使者錯過了時機,只能背對利刃而立。

你只可看,而不得入。

入口已經關閉,恰如絕地天通。

從此,低維度的不可步入高維空間,高維度的也無法干涉低維世界,以此劍立約。

法洛莎搏勝了群星使者,但她的身體沒有回到泡泡的宮殿,而是因重傷而凋落。

群星使者的攻擊確實命中了她,而且只是一擊就抹殺了她的身軀。

她死了。

法洛莎的意識漂流,周身是無邊的黑暗,偶有星點閃爍,身處虛空之中,漂浮在浩渺的宇宙裡。

死亡降臨,體內的力量早已消耗乾淨,身體也被群星使者的投影攻擊所毀,這一次恐怕無法再逃離死亡的陰影。

她對戰鬥習以為常,卻也為之倦怠——如果死亡可以帶來片刻的安息,那麼她也並不畏懼。

她意圖死亡,死亡卻無法觸及她。

因為法洛莎心底始終有深愛與思念,這種力量維繫了她的精神在人間常駐。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張臉巨大無比,只有宇宙的尺度可以衡量,法洛莎在她那絕美的面龐上看到每個人的影子,她就像潘瑞尹、吉岡水色、101、102、淺夢……她就像法洛莎自己。

法洛莎:我終於見到你了,死亡的魔女果然都會回到你這裡。

星河魔女:你做到了。

法洛莎:我不知道,我做得還算好嗎?

星河魔女:這是我們最渴望的結果。你值得安息。來吧,來我身邊,在我這裡,你可以看到整個宇宙的魔女們,她們的生與死,她們的旅程,她們的成長,她們對自我意義的反覆追索、考量,以及她們的夢。

法洛莎:不,放我回去。

星河魔女:回去?

法洛莎:是的。

星河魔女:因為有人在等你?

法洛莎:對,因為有人在等我。

星河魔女:那你就回去吧。

法洛莎:可我的身體已經沒有了,我被群星使者殺害,這就是我關上世界之傷的代價。

星河魔女:你不是會回覆之律嗎?

法洛莎:我已經死了,怎麼對自己使用回覆之律?

星河魔女:我來幫你,你在這個世界上還留有痕跡,我不會錯過的。

星河魔女的殘像對法洛莎使用回覆之律,整個宇宙彷彿被浸泡在血流當中,回到了初生的狀態,等待著新生命的誕生。

一瞬以後,一切又迴歸了正常。

如果還有值得思念的人,那就回去吧。

……

……

法洛莎醒來,發現徐煬正抱著她。

“我以為你消失了。”徐煬說。

本來下定決心去很遠的地方,但是,一想到你在等我,我還是回來了。

法洛莎本想這麼說。因為徐煬二十年前也是這麼說的。

天啊,說那麼多幹什麼。

法洛莎抱緊徐煬。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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