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柴油味道，轟鳴的機器機箱，清理乾淨但還是有些許灰色的絕緣地板。
這就是格溫所看見的屬於自己的車頭車廂的地下，維持整列列車運作的核心區域。魔女採用的是一種烏托邦本地工藝，印證了達芬奇所說的‘成本高昂’。就像是東印度洋公司在遠洋一般不會自己動手，而是會讓當地人動手取材一樣。
無論是棉花還是什麼，比如說橡膠與香蕉？
“奪心貓號用的是標準的六組發動機組進行運作，最大功率為3400里氏安，最低功率為700里氏安，而維持列車低速運作只需要500里氏安的效率。所有能源都來自於合成柴油。”
“合成柴油？”
格溫轉過頭。
達芬奇假笑著：“魔女從虛空裡不僅僅可以得到樹木與石頭，只有擁有理論上無限的資源，才可以在宇宙中無限的探索。魔女早就渡過了‘永動機’的年代，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永動機，而是‘大功率永動機’。”
“我的意思是，這種人工柴油和普通柴油有很大區別麼？”
“你喝可樂麼？”
“我……”
“嘶，你的身上有著一股不屬於烏托邦的氣味，不用急著否認。你喝過麼？六千五百個平行時空的藍星上面都有過的知名品牌，可樂。”
“……喝過，怎麼了？”
格溫承認起來有點臉紅。可樂對於武學家的身體的破壞……不可估量。甚至有段時間，他因此有了小肚子！
“自然柴油是可O可樂。而人造柴油是百O可樂。”
“我超，潔廁靈。”
“……”
魔女噗呲一笑，偏了下頭：“我就知道，六千五百多個時空裡，都有這個梗！”
“六千五百個？”
“嗯，連末世線路和低魔雅O安超人世界線中都有，可口輻射汽水與百事輻射汽水，以及去油可口笑可樂…”
格溫無法想象魔女們的地獄笑話進步到了什麼級別，但根據魔女那薄弱的道德觀來說，應該屬於那種‘扣一佛祖一起笑’的程度。
“可對於機器來說，百事還是可口有區別麼？”
“區別在於列車之靈會不高興。”
“列車…什麼？”
達芬奇的面部被陰影覆蓋，一團火光在她的雙眼中蘊含著。
“列車之靈。她活著，奪心貓號的靈魂在這，這就是我要帶你來進行的最後一步。”
列車的靈魂。
格溫無法相信這種說法，但是對於魔女，對於烏托邦來說，似乎沒有什麼是古怪的，他還是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露出驚訝的表情。
魔女眼睛中的火光消失了，她翻了個白眼：“別裝了，你覺得這種事情驚訝就驚訝吧，做自己不好麼？”
“做自己？”
“你太在乎別人了，在乎貓燈，在乎雪妮絲和肯尼，在乎烏托邦，甚至是在乎魔女。長期以往下去，負擔到了，就會失去一切的動力了。”
“看不出來你還喜歡哲學。”
“不喜歡。”達芬奇露出了那副傲氣十足地面孔，“我們魔女不愛哲學。這是一門短期效益不高，緩慢進行思考濾化，從而誕生分歧與痛苦的學科……啊，她來了。”
走廊中迴盪著一種黏稠的腳步聲，某種蠕動生物正在慢慢靠近。
就在他的視野盡頭，一團黑暗，一團淤泥，就像是沸騰的水一般的不斷的冒著泡翻騰著。黑暗如實質化的水滴不斷地濺出。汙穢，泥濘，腫脹的猶如痛飲鮮血的肥大水蛭的一條條黑色觸鬚從中延伸出來，猶如海浪一般。
無盡的觸鬚之中，一個打扮如修女一樣的女性從中慢慢升了起來。
啪嗒了，啪嗒，啪嗒——
那種黏稠的腳步聲慢慢地靠近，被那幽深黑色觸鬚包裹的修女走了過來，她的面容靚麗，雙眼看上去略微有點疲倦，有著一點黑眼圈，一身V字緊身的修女服——真的算是修女服麼？
“……”
“……”
她站在了兩人面前，將近兩米的高大身材與背後不斷湧動的黑暗觸鬚，幾乎是能夠居高臨下的望著格溫了。連身邊的達芬奇都沒有她高。
“親密的夥伴。”
她的聲音充滿了一種濃濃的疲憊的意味，但並非死氣沉沉，更像是連續熬夜打遊戲的那種疲憊感覺。
“我曾經以為這輛列車永遠不會被人開走，我在等待她的同族上百年。”
指了指達芬奇。
“而現在，一個烏托邦人要來成為我親密的夥伴了。”
“讓我們節省掉這些無用的繁縟禮節。”達芬奇從口袋裡面拿出了一份契約，“現在以我的許可權宣佈這一契約有效。汝，也即是‘佩妮’將會成為格溫所屬的列車之靈。”
“賣身契。”
修女佩妮陰森森的說。
注意到格溫看著自己，她就露出森白的牙齒陰暗的笑了一下。
“這叫做合同。”
達芬奇將契約遞給格溫，“收好了，這將是你的列車之靈的合同，這份合同只包括了4年短籤，且最後1年為列車之靈選項，也就是說，最後1年如果你們雙方沒有達成合適的簽約條例的話，那麼佩妮可以提前1年終止自己的合約，去別的列車上面另謀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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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約？”
“智慧與超凡生靈的特權。親愛的面容比女孩還可愛的老闆，老闆你是本地人吧？你不理解也罷，但理解最好，魔女保證了每一個超凡的智慧生物都擁有自己的‘人權’。不要責罵她們多管閒事，這是她們為了將種族偏移到中立邪惡陣營的宇宙警察行徑。”
佩妮露出一個慘白色的笑容，猙獰而陰鬱，“列車之靈在古代算得上是高貴的‘塔靈’，作為一個全職管家。魔女們要求我們必須達成合同協議，標準勞資合同。我提供服務，你提供便利。”
“這不是很好麼？”格溫並沒有看出來什麼不公平的。
“好個屁。”佩妮以著天使的形象說著最低俗的烏托邦語。
她右手比了個中指。那被黑色緞面手襪包裹的手有著一種詭厄的青澀感。
達芬奇露出笑容：“烏托邦人都覺得這很好，沒什麼不好的，你這列車之靈反而有了意見，真讓我這位朋友感到傷心。”
“我不和魔女做朋友。”
佩妮吐了下舌，翻著白眼。
“塔靈和法師，本身就是親密的夥伴，比最好的朋友，比最親密的女兒都還要親密的夥伴關系。而魔女做的，就是增加了勞方與資方。不可否認，全世界是需要這麼一種規則，但也必須要說，全世界未必所有關係都需要這種規則。”
“你是一個法師的女兒？你想跟著自己的爸爸或媽媽學習魔法？可以，沒問題！只要你在魔女的幫助下與父母親達成一份勞資協定，還能獲得一份額外的補償津貼。但親情被‘階級’替代，這就是魔女的目的，她們要我們分裂，要我們對抗。”
達芬奇在旁掛著微笑。
魔女的人生之中見過太多事情，更別提她是一個AI。她見識過無數不願意遵從魔女規則的人，她見過無數厭惡魔女制定規則的人。但她所知道的，整個多面宇宙中，但凡被魔女控制的領域就沒有‘反抗成功’的例子。
她們甚至不需要動用自己的魔法力量。
更多的是蠢人將聰明人抹殺了。
反抗魔女指定的規則的人，被維護魔女規則的人謀殺。
是蠢人真的蠢麼？
大概是因為，她們不願意再跟著聰明人走下這條不歸路。
當你足夠絕望的時候，還是會有聰明人跟你說‘你為什麼不努力’。
矛盾是自然的。
人本身就是矛盾的。
魔女達芬奇知道這一點，對於佩妮的‘揭開魔女醜惡的面紗’的各種行為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笑容如春風拂面，唾面自乾——只是形容，有人敢跟她吐唾沫，她就一定會使用出幾個魔法，好叫這些人知曉：AI魔女也是魔女。
……
列車之靈所可以做到的事情非常多。
讓這輛列車不需要駕駛人員就可以自動的運作，以及能夠隨時監控所有車廂的狀態。可以說，能夠極大的減少工作人員的負擔。
同時還有作為管家調控各種機械設備，以及進行合計。
最重要的是！
列車之靈就如同魔女AI一樣，她們擁有著可以直接登入魔女wiki的功能！
與狡猾的AI魔女不一樣，列車之靈在契約的約束下面必須要幫忙。因此她們雖然許可權不高，但對於‘不瞭解魔女文明’的人來說非常有用。可以透過列車之靈獲得不少魔女wiki裡面的資料。
比如說神秘學材料的培育方式，還有免費內容。
……
“免費內容？”
“嗯。”佩妮替代了達芬奇給格溫帶路。
達芬奇說自己有事。
但格溫估計‘有事’是因為有好幾只‘打牌冒險家貓燈’來到了奪心貓號上面。迫不及待去打牌了。
黑眼圈的修女回過頭，嘆了口氣：“魔女網路上的知識分為付費和免費兩種，基本大部分有價值的內容都是付費的。付費獲得使用權與瀏覽權但不包括傳播權，而免費則是淺層知識百科全書之類的，以及偶爾有價值的學識，為了吸引付費客戶。”
……
奪心貓號試運行了三圈之後，已經可以開上回老鄉人號的道路了。
格溫決心早點回去。
一方面是擔憂咒刃心中寫來的信‘這次怪物進攻非比尋常，我們可能需要更強的火力’。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車上有人讓他底氣十足。
“我現在開啟通道閘，讓佩妮用三擋速度離開。”
達芬奇混上了列車，並要求使用車頭的車長室旁邊的一間副車長室。
格溫自然是欣然同意，有魔女在身邊是感覺底氣十足。
這大概是因為貓燈們打牌真的很整蠱，而且格溫不知為何能夠吸引到如此多的貓燈，這導致普通的打牌貓燈與精英打牌貓燈都有出現，甚至，就在十分鐘之前，肯尼、雪妮絲與達芬奇被一隻大師級的貓燈用著完美無瑕的‘偉大議會卡組’狠狠教育了一頓。
十分悽慘。
打牌不如貓，這已經成為了一個公式化的笑話了。
“佩妮，開啟引擎，三擋。”
黑眼圈修女翻了個白眼，扭腰打了個響指，列車的速度就緩緩加速了。
“調控速度閘，開五分之一的引擎噴射，開啟車速制動，我們需要點力才能從這個高度開出去。”
達芬奇用著智慧計算得出了最佳選擇。
格溫則重複了一遍。
再然後，佩妮才會一副不樂意的樣子照做。
肯尼與雪妮絲則在後面看著這複雜的‘指揮場面’，笑的合不攏嘴。
但是這是有必要的。
雖然達芬奇來做車長指揮這輛列車可以達到最優效果。
但車長是格溫。
權利不可輕易下放也不可輕易假借他人之手使用。魔女對於這種規則有病態的追求，即使格溫樂意讓她來做，她也以‘你才是車長’來堵上，之後再發出指令，再由格溫轉達，再由聽了指令兩遍的佩妮去執行。
這其實挺好的。
……
起碼我不用說‘我才是火影！’了。
而達芬奇大機率也不會說‘你會後悔的，格溫’。
……
佩妮也完全只聽格溫的指令。
可以說，這就是完美的契約精神。
也許契約精神這四個字在時下已經成為了一種破產版本的謊言與雙標之語，但就如同所有事物的誕生之初的願景一樣，只要能夠‘完全遵守’，那麼契約精神就是極好的，能夠保證消費者權益，能夠保障售出者權益的一個鑰匙。
遺憾的是完全遵守契約精神對於人類文明來說還為時尚早……
甚至對於魔女來說都為時尚早，她們重視是固然的，但並不是‘完全遵守’。
……
列車加速透過了魔女設定的閘門。
伴隨著劇烈到連胖貓燈貓瓦羅都被震起來的震動。
列車離開了魔女的工廠。
順著一條隱藏的地下鐵軌登陸了烏托邦主幹道旁邊的支道。
“我們要往前開，去追上老鄉人號。咒刃給出了訊息，我們的列車被允許登入‘老鄉人號’，‘歸鄉人號’與中間的大型裝配站，規模是鎮級的‘卡邦號’，以及整條老鄉至歸鄉線的分支道與主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