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學宮的銀杏樹下,姬氏老祖坐在棋盤前,他的對面,一個滿頭白發,面容卻很年輕的女子。

姬氏老祖落下一子,他對面的女子眉頭微蹙。

“您這是什麼棋路,怎麼亂七八糟的,還嫌不夠亂麼?”

“我夙願已了,自然一身輕鬆,看開了很多事情,你跟我不一樣。”姬氏老祖語氣裡透著輕鬆,端起一旁的小酒盅,美滋滋的嘬了一口。

“真龍出世,還是記載之外的真龍,現在連傳來訊息,說妖皇似是都要去覲見了,您老肯定懂這代表什麼吧?”

女子眉眼裡帶著一絲憂色,語氣都有些急了。

姬氏老祖放下酒杯,不緊不慢的道。

“還能怎麼樣?

妖皇胸有溝壑,能屈能伸,這是整合妖族的大好機會,他自然會把握。

再說,那真龍出世之後,也沒有收攏妖族。

甚至頗有些看不上妖族,這不跟古老的記載一樣麼。

真龍連龍族都不太想搭理,更何況妖族。

妖皇把真龍當祖宗供起來,都不影響他的權柄。

反而能借真龍之名,整合妖族,結束妖族內部紛亂。

只是覲見,多大點事,當眾跪下磕倆響頭,他都不會猶豫。”

“就是因為這個才急啊。”

“哈,那你們去開戰啊。”姬氏老祖忽然笑出了聲,指了指禁宮的方向。

“不動仙朝的圖騰,乃是三真一瑞,更是以真龍為尊。

無數年來,匯聚的仙朝真意,都是龍形。

現在真龍出現了,你們卻嚇成這樣?

有本事去屠龍啊。

曾經的真龍會隕落,現在的真龍自然也可以隕落。”

“老東西,你純粹是看笑話麼?”

“是啊,我就是在看笑話。

於私,我樂於見到真龍出世,此乃天地之限消散的兆。

我可以追尋更廣闊的天地,求學之路,無邊無涯。

於公,學宮之中,僅僅因為目視真龍真形,有所得者眾多。

仙朝真意,不是一直有形無神麼。

這不正好,有了真正的真龍為參考,仙朝真意也能完成跨越。

指不定再過些年,就能做到有形有神,對仙朝也是大好事。

何必對於妖族可能會變強而如此惴惴不安?

嘁……”

姬氏老祖最後還是忍住了,沒繼續嘲諷的更難聽。

當然,他不慌,不只是因為,他也可以繼續變強。

還因為他發現了,黑船聖徒的行蹤,跟那位黑龍偶爾洩露的行蹤,重合度極高。

甚至在真龍現世的時候,黑船聖徒絕對就在現場。

再加上這麼強的真龍,以前是一絲半點的蛛絲馬跡都沒有,怎麼就忽然出現的?

那還用得著費腦子思考?

肯定是外來的啊。

這一下子很多事就串起來了。

姬氏老祖當然不慌了,他之前是真心實意的為了感謝,連稷下學宮的昊天鏡都借出去給人防身了,可謂是下了血本。

那時候可真沒想到後面會怎麼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有這個前提,交情不說多深,以後起碼能找個由頭,總不會出現端著尿盆找不到門的情況。

現在這情況,再想找交情,那怕是連門都找不到在哪。

反正總體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只是想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的會難受嘍。

對面那白髮女子聽到嘲諷,冷哼一聲,沒忍住直接掀了棋盤,棋盤當場崩碎。

姬氏老祖一伸手,按住一塊碎片,輕輕向下按去,一聲輕言。

“戒躁。”

霎時之間,白霧蒸騰,大片的字跡浮現,不斷整合。

那破碎的棋盤,倒卷而回,隨著姬氏老祖手掌落下,重新恢復了原樣,連上面擺放的棋子,都迴歸了原位。

姬氏老祖取出一顆棋子,在角落裡落下。

“別看這棋局亂七八糟,但現在,你輸了。

別老想著絞殺,看不上閒棋,弄不好就吃大虧了。

你也是一把年紀了,別下棋輸不起。”

此話一出,那女子重新坐了下來,沉默良久之後,她才沉聲開口。

“我跟你考慮的事情不一樣,自然是有偏差。”

“所以說,你們皇室的人就是麻煩,我再說一次,不要把皇室的破事,帶到學宮裡。”

“要不是我旗幟鮮明的攔著,你以為學宮能有如今的安穩?”

姬氏老祖想了想,神色稍緩,他點了點頭。

“這倒是沒錯,這些年的確是託你的福。

你今天來,總不至於是為了陪我下盤棋。

那你說吧,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要見一見真龍。”

姬氏老祖放下酒杯,笑容收斂,他緩緩的站起身,錘了錘自己的腰。

“我就知道,這麼好的酒,肯定不是那麼容易喝的。

我都沒見過那位,你怕是高估我了。”

“那就勞煩您老給想個辦法,給那位傳個資訊,就說,無論那位要做什麼,朝廷都願意幫忙,盡全力幫忙。”

女子說著,在袖中拿出一個神韻內斂的卷軸,放在棋盤上。

“文君手書,可真捨得下血本。”姬氏老祖眼皮一跳,有些沉不住氣了。

“您老才是最捨得下血本的,而且目光如炬,我等都遠不如您老。”

“剛才還老東西呢……”

“啪。”

女子立刻伸手,一個大比兜子抽在自己臉上,當場在那嬌嫩的皮膚上留下了個滲著血的手掌印。

“您老見諒,自從年輕時誤入歧途,時至今日,在學宮苦修多年,戒驕戒躁也一直做的不好。”

“哎……”姬氏老祖嘆了口氣:“行了,我還不知道你,我只能告訴你,你最好什麼都別做,不然只會壞事。”

女子一聽這話,立刻松了口氣,恭恭敬敬的躬身長拜。

“有勞了。”

“你最近哪也別去了,也別離開這裡,就在這讀書吧。”

姬氏老祖搖了搖頭,收起獸皮卷軸,轉身離去。

離開了這座院子,外面一個長衫老者,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看到姬氏老祖,老者先行見禮,而後跟姬氏老祖並排向前走,一邊走一邊說。

“婉君年少時誤入邪道,後面又入魔,最後能堅守自我,已經是不容易了。

她行事多有些極端,但能謹守不越線,你就包容一二。

要不是她震懾著,學宮也很難有如今的安寧。”

“用你說?我不知道?好你個老薑頭,你收了什麼好處,在這當說客?”

“這次還真的什麼都沒收,連罐好茶都沒。”姜老頭立刻搖頭。

“行了,我就知道,這學宮裡很難藏得住什麼秘密。”

姬氏老祖其實已經打算應下了,要是換個人,他才懶得搭理。

不過是婉君的話,他很難拒絕。

當年仙朝混亂,從各大勢力到朝堂上,明爭暗鬥激烈。

學宮地位再怎麼超然,主要的組成,卻還是人,那就很難避免爭鬥會蔓延到學宮裡。

便是姬氏老祖,身後都有姬氏在,屁股再怎麼正,都不可能坐到姬氏的對立面吧。

就在最混亂的那段時間,當今陛下的一個有資格奪嫡的皇子,就把這種爭鬥徹底在學宮裡擺在了明面上。

當時鬧騰的不輕,還死了好幾個學子,把學宮裡的教授都卷進來不少。

就在這個時候,婉君當眾將那皇子的腦袋給拍進了胸膛裡,一身殺氣的立下規矩,以後皇室的人,甭管是誰,敢在學宮鬧事,見一個殺一個。

最後還拎著屍體,直接進了禁宮去見皇帝。

後來發生了什麼,無人知道,反正當時皇帝的怒火,在宮外都能感覺到。

婉君也只是被關了象徵性的三個月禁閉。

而這個禁閉的原因,也跟殺人無關,說起來就是婉君在學宮修身養性,竟然還能被鬧事的刺激了,魔性邪性不受控制,那就是沒修到位,得關禁閉冷靜一下。

自那之後,大家就都老實了,學宮一下子就恢復了安寧。

連皇子都能說打死就打死了,皇帝死了兒子,都沒說什麼,其他人死了更是活該。

姬氏老祖嘆了口氣,本來他是沒打算這麼著急做什麼的,現在是真的推脫不掉了。

離開了學宮,姬氏老祖回到了家裡,親筆寫了個拜貼,再蓋上私印,張口一吐,一團白氣噴出,落在那拜貼上。

拜貼在白氣之中翻滾著化作一隻白鶴,展翅飛入天際。

白鶴翱翔在雲層之上,一路飛出城池,飛向荒野裡。

等到白鶴飛出不動仙朝疆域不久,便見天空中一隻禿鷲化出一道弧線撲向了白鶴。

“哪來的傻鳥,敢在這亂飛?”

交錯的一瞬間,便見那白鶴的長喙一抖,直接刺穿了禿鷲的腦殼。

禿鷲慘叫一聲,化作半人半妖的形態,從天空中翻滾著跌落。

等到落地之後,看著圍過來的一堆小妖,他捂著滋滋冒血的腦袋,遙望著遠處振翅翱翔,已經飛遠的白鶴,禿鷲妖一臉老子牛逼的表情。

“看什麼看,稷下學宮裡的大老,親自放出來的傳書白鶴,我只是破了點皮,很了不起了!”

一堆小妖瑟瑟發抖,有個膽子大的,指了指禿鷲的腳邊,試探性的道。

“大王,你的頭骨掉下來一塊……”

禿鷲妖一看,稍稍一摸,都摸到自己腦子了,也顧不得硬氣了,連忙開始翻丹藥。

那白鶴姿態優雅,速度也極快,就這麼一路飛馳,飛了十幾天之後,在一片深山密林的上空,緩緩的盤旋了一會,才緩緩的向著下方落去。

白鶴落在一顆巨樹的樹幹上,遙望著密林深處,靜靜的等候著。

等了不一會,就見倆黑船聖徒,警惕的靠近這裡。

白鶴在看到這倆之後,一個翻身從樹幹上落下,翅膀回縮,伴隨著一縷縷白霧,化作一張拜貼,懸在黑船聖徒面前。

拜貼之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大字。

“稷下學宮祭酒姬氏姬慎德守敬拜。”

這邊的字跟四神朝那邊有不小的偏差,不過對於黑船聖徒來說,卻是剛剛好。

倆黑船聖徒,拿到拜貼,感受著上面的氣息,就是來自於之前見過的那位老者,便將其收起,帶給了黑船大祭司。

大祭司只是看了一眼,便沒有拆開。

他心裡還是挺有逼數的,他又不是剛來,不清楚那位的身份,起碼他是清楚,他肯定沒資格讓姬慎敬拜的。

那這拜貼是給誰的,就不用說了。

大祭司向著後方看了一眼,老羊趺迦而坐,雙目緊閉,他只能先將拜貼收起,靜靜的等著。

七樓戒指裡,老羊坐在那,聽著餘子清喋喋不休。

“我這邊學堂都建好了,就差老師和招收學子了。

這山長之位,肯定得你來啊。

我知道老張給找了個大鬼,還在大兌朝廷幹過,人我也見了,的確不錯。

但是老俞呢,是個鬼物。

我只是說是鬼物學堂,又不是只收鬼物了。

就算是現在開學,入學的傢伙裡,九成都不是鬼物。

我總得為以後考慮吧,你看啊。

您老第一形態是黑山羊,還有真龍之形,還有兇獸之形。

曾經呢,還是個修道者。

最重要的,您老學識淵博。

又曾經在琅琊院裡待過。

你看著天下,還有比您老更合適的人選麼?

沒啦,您就是個標杆,哪怕您老不管事也好,不去教學都行。

正常管理的時候,可以讓老俞來。

但是山長之位,就一定得是您老的。

絕對不會有人不服。”

老羊有些頭大的揉著腦袋,餘子清在這給他瘋狂洗腦。

也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就搞出來個鬼物學堂。

叫鬼物學堂吧,可是看這架勢,明顯是把所有非人的傢伙都往裡塞。

他現在哪有空理這些事,他現在就想找到九念大王,想辦法把九念大王給拾掇了。

之前隨口一句話,竟然被人當真了。

老羊的臉面有些掛不住。

接下來每過一次年,他的臉面怕是就要掛不住一次。

“我忙得很,沒空。”

一聽這話,餘子清繼續恬著臉道。

“那要不這樣,我過來幫忙,先解決你這邊的問題,然後你再來。

畢竟,要是學堂開學,第一天山長就不在,那太不合適了。

學堂晚點開學都行,我還能繼續招點人。

沒誰都行,就是不能沒您老人家。”

老羊感覺到腦殼疼了。

說什麼都不能讓餘子清來,讓餘子清來了,這事肯定能笑話五百年。

反正肯定不能指望黑船聖徒能在餘子清這管住嘴。

這些黑船聖徒,可是聖徒啊。

你要告訴他們,有個事你們要瞞著餘子清,那簡直就等於告訴他們,你們敢瞞著這事,就枉為聖徒。

壓根連提都不能提。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餘子清現在是兌皇。

他若是踏足不動仙朝,怕是很難瞞得住。

餘子清親自來,跟黑船聖徒登陸仙朝疆域,完全是不同性質的事情。

指不定又會引出來什麼么蛾子。

不動仙朝也好,這邊亂糟糟的妖族也罷,都挺敏感這件事的。

他在這邊還沒準備好,餘子清來了之後,弄不好就會被某些人利用幹架。

他現在不想跟不動仙朝和妖族接觸太多,就是不想被人利用身份來搞事情。

不然的話,哪怕他只是被噁心了,以餘子清的脾氣,八成也會來給他出氣。

到時候就變成了外來的神朝皇帝,在不動仙朝撒野,不動仙朝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但不是老羊自大,就他目前瞭解的,不動仙朝還真未必是兌皇的對手。

不在自己地盤,又幹起架來了,那就甭指望餘子清會悠著點了。

反正肯定很麻煩,老羊就不想餘子清來。

所以,他就給餘子清好好解釋了一下,不動仙朝雖然跟四神朝有區別,但本質上還是差不多的,他來只會讓事情變麻煩如何如何……

餘子清老老實實的聽著,一邊聽,一邊啊對對對,不斷的點頭附和。

等到老羊說完,餘子清語氣裡帶著一絲感慨。

“我回想了一下,這應該是第一次吧。

您老在很忙的時候,第一次如此有耐心的聽我說完,又好言好語的指導我。

我以為我去配合那些院首做研究,已經磨得很有耐心了。

看來還是不如您老啊。

只是去不動大陸兩三年時間,就把性子磨的這般有耐心了。

真好啊……”

“……”

老羊僵在原地,在看餘子清面帶微笑,搖頭晃腦,陰陽怪氣的樣子。

壞了。

老羊嘆了口氣。

“行吧,我先回去一下,正好這邊也稍微緩緩。”

餘子清立刻應了下來。

“好嘞,我這就去準備,等候您老大駕。”

這一次,不等老羊先踹他一腳走人,餘子清先一熘煙的跑了。

等到離開七樓戒指,睜開眼睛,餘子清咧著嘴笑出了聲。

老張和老俞,都在旁邊等著。

“行了,山長快回來了,一切都照常準備吧。”

老張和老俞應了一聲,就準備去忙。

“老俞你等一下,老張你先忙吧。”

等到只剩下老俞之後,餘子清親自煮茶,給老俞斟了一杯。

“老俞,沒讓你來當這個山長,你有什麼想法?”

“一切聽從陛下安排。”

“老俞,你別把我當先皇,別什麼都不敢說,有什麼就說什麼。”

“臣的確沒什麼意見,臣只是想知道,山長是哪位?”老俞也很誠懇,他並不貪戀那個位置,只是,多少得知道是誰,那才能服氣。

“那我就實話告訴你,這裡說是鬼物學堂,其實是什麼都招。

從一般厲鬼,到餓鬼,甚至再到神祇都可能會有。

所以,為了長遠考慮,我得找個能鎮得住場面的山長。

所以,學堂的山長是一位真龍。

他肯定是不管事的,也未必長期在,管事的還是你。

還得你多操勞一下。”

餘子清也沒隱瞞,老羊的真龍之身已經現世,也就沒必要誰都瞞著了。

老俞活著的時候,再到死後,都是心志不改,那的確沒什麼好瞞著的。

老俞聽到那真龍倆字,就愣住了。

他出來也有一年了,自然知道真龍出世的事情。

他現在是真的沒什麼不服氣的了。

一個小小的學堂,真龍來當山長。

這的確不用擔心鎮不住場面了。

真龍是名義上的山長,基本不管事,他是實際上的山長,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陛下放心,臣一定用心管理好學堂。”

“進學堂的人,甭管是誰,違反規矩,該抽就抽。

只要不抽死,那就朝死裡抽。

抽完了,再給好言好語的教育,不然不長記性。

以後出門,犯一次錯,可能就會沒命。”

“臣明白。”老俞立刻露出微笑,他還真怕裡面有什麼陛下的關係戶,不太好管教,現在算是徹底放心了。

……

老羊睜開眼睛,黑船大祭司便遞上來一個拜貼。

“前輩,這是我說的那個人,給的拜貼。”

老羊看了一眼拜貼,沒接。

“怎麼來的?”

“拜貼自己化作一隻白鶴,飛來的。”

“那就是根據昊天鏡指引而來的了。”

“那我把昊天鏡還回去。”黑船祭祀說著就拿出了昊天鏡。

“沒事,你留著防身吧,這邊的頂尖法寶,倒是很有可取之處,妙用無窮。”

老羊遙遙一指那拜貼,便見拜貼自行展開。

上面是姬慎親筆書寫的內容,言辭懇切,不卑不亢,就說了他想要拜訪一下,不知方不方便。

又說,最近妖皇有借真龍之名做事。

最後說,無論真龍要做什麼,稷下學宮,還有不動仙朝,都可以全力相助。

反正什麼求人的事情都沒說,只說了我這邊隨時恭候,要做什麼您開口,非常的客氣。

老羊看著拜貼,搖了搖頭。

“這個姬慎倒是挺客氣的,不過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你們繼續忙你們的事吧,我有事要回去一趟。

過些時日就會回來。

你們低調點,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去找人了。

現在是個人都知道你們在找什麼東西。”

“那我們跟前輩一起吧。”

黑船大祭司也放棄了繼續在這裡行動的打算,肯定是雲鯨那不靠譜的傢伙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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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一個古妖,他們拿著信物,轉遍了不動大陸,再加上這邊妖族的勢力,怎麼可能一點痕跡,一點動靜都沒有,彷彿完全沒有這麼個人存在。

老羊取出紙筆,想了想,又將筆給了黑船大祭司。

“告訴他,去西部海邊。”

黑船大祭司寫完之後,老羊凌空一指,那封信便落入拜貼之中。

拜貼自行合攏,化作一道白光沖天而去。

“他的力量,倒是挺有趣的,極大的剋制妖魔,見一見倒是也無所謂了。”

黑船大祭司就當沒聽見這話,他也不問老羊之前不想搭理不動仙朝的人,現在又見,到底為什麼。

以前老羊是不想麻煩,他在琅琊院開始,就是獨立獨行,那時候就煩得很。

現在真龍之身曝光,那他就更嫌煩了。

不過那是之前,現在他倒是覺得,借姬慎的力量,來找找九念大王也沒什麼。

反正九念大王在這邊藏著,後面肯定是要搞事情的,到時候不動仙朝肯定也躲不過去。

而且,他對拜貼裡的力量,的確挺感興趣的。

一路飛馳,到了西部海邊,黑船聖徒的黑船,就停靠在附近海域裡的海底。

到了地方,就見姬慎已經孤身一人,在海邊等著了。

見到老羊帶著黑船聖徒落下,姬慎立刻起身,面色肅穆,正冠正身,揖手長拜。

“在下姬慎,字德守,見過閣下。”

而後再次給黑船聖徒見禮。

“見過諸位。”

“老龍有禮了。”

老羊坐下,黑船聖徒回禮之後,便一言不發的站在老羊身後。

這邊剛坐下,老羊便開門見山。

“我要找一個來自深淵的大妖魔,不死不滅。

他被一群魔妖召喚,脫困而來,如今實力遠未恢復,躲了起來。

我一時半刻找不到他,等他恢復之後,會很麻煩。”

“真的有深淵?”姬慎聽到深淵這倆字,便有些吃驚。

“你從未聽過?”

“曾經在古書裡看到過有關深淵的記載而已。”

“深淵裡妖魔無數,若是開了深淵裂縫,那無數妖魔便可趁勢而來。

妖魔是魔,不是妖。

跟這裡的魔妖和妖族,都是本質上不同的。”

“稷下學宮責無旁貸,不動仙朝也會立刻開始尋找那位大魔。”姬慎立刻主動先應下了,這的確不是真龍的事了。

尤其是聽說,是魔妖召喚的,那就更跟真龍沒什麼關係了。

而且,姬慎聽出來了真龍的意思,真龍追蹤那個大魔,不是因為責任,倒是有恩怨的意思。

這就不是他幫真龍忙了,而是一起來解決這個大麻煩。

姬慎倒是沒什麼意見,真龍比預想的好說話,雖然太過直來直去,彷彿趕時間似的,他有些不太適應。

聊了一會兒之後,老羊又繼續開門見山。

“我對你修行的力量很感興趣,可有尋常的基礎法門?”

“這倒是簡單。”

姬慎拿出幾本書,擺在桌子上。

“這都是基礎的養氣典籍,反覆誦讀,便可在胸中,養浩然之氣。”

說著,他又拿出來幾十本。

“這些是我年少時誦讀修行時所用,其上有一絲浩然之氣了,若是給小輩入門用,倒是會容易些。

還有幾本都是修行相關的典籍,也有歷史相關的,閣下閒來無事,可以看看。”

老羊看了幾眼,大概看出來,的確是煉氣的一條支路。

而且看其力量,應該是跟邪道完全相沖的。

他這邊遊走了兩三年了,平日裡見到的大都是尋常修士,很少見到修浩然之氣的修士,像姬慎這般強的,更是一個也沒見到過。

“多謝了。”

老羊收起了典籍,他的確對這個東西很感興趣,需要研究一下。

“我還有要事,就此告辭了。”

老羊起身欲走,姬慎也起身行禮,猶豫了一下之後,姬慎還是開口了。

“閣下稍等,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閣下考慮一下。”

“你先說說。”

“我想要閣下一滴鮮血。”

見老羊眉頭微蹙,姬慎立刻道。

“閣下不要誤會,是稷下學宮之中,有一位教授,曾經誤入邪道,又曾入魔。

雖然在學宮之中,借地利強行鎮壓,也一直無法根除。

所以想借一滴真龍之血輔助,助其拔毒。”

“魔念?”老羊神情有些古怪。

“對,邪念倒是還好說,在學宮之中能鎮壓,可是邪念加上魔念,就無法根除了。”

“你聽說過餓鬼麼?”

“咦,閣下也知道這奇怪鬼物?”

“這裡有麼?”

“有倒是有,這餓鬼大概是在二百多年前忽然出現的,而且這鬼物極怪,似是不太怕浩然之氣,不知閣下可知道些什麼?”

“那些餓鬼可曾害人?”

“倒是極少數,大部分都是躲著不出來。”

“典籍,你還有麼?”

“有。”姬慎也不問為什麼,立刻取出一個玉佩,直接遞給了老羊:“這裡都是我的藏書。”

老羊拿到手裡,掃了一眼,便感應到玉佩之中,密密麻麻的書架,大概掃一眼,就能推測藏書少說也有十萬冊以上。

這姬慎倒是真捨得下血本啊,都不問為什麼。

但老羊最是喜歡典籍,看到這麼多,可能大部分都是他沒看過,不瞭解的典籍,那是真心喜歡。

老羊拿出一個玉瓶和一枚玉簡,交給姬慎。

“我也不白收你這麼多藏書,這是甘霖原液,玉簡你自己看。

另外,我勸你們吶,對那些餓鬼好點。

他們基本都是被活活餓死的可憐人所化。

真要是惡人,也不會淪落到被活活餓死的地步。”

“那倒是沒有,我等並沒有對餓鬼趕盡殺絕,只是驅趕到遠離城池的地方了。”

“呵,我看在這些書的份上,給你提個醒,想想為什麼會忽然出現餓鬼,可別等到哪天,那些餓鬼去告狀了,你們就自己受著吧。”

老羊說完,轉身就走。

姬慎不敢攔著,只能躬身送別。

等到老羊帶著黑船聖徒都不見了,姬慎直起身,還是有些懵。

前面其實聊的還行,他覺得這位挺好說話的,除了直來直去,怎麼最後提到餓鬼,忽然就不高興了。

姬慎琢磨了琢磨,為什麼會忽然出現餓鬼,他哪知道了,現在整個稷下學宮都沒人知道為什麼。

還有告狀?跟誰告狀?

能讓真龍都得在看在書的份上才提醒他,甚至看真龍的意思是,要是有朝一日,他因此被活活打死,真龍都會抱著手臂在旁邊看熱鬧。

真龍都惹不起的存在麼?

姬慎一想到真龍剛才瞬間變臉,好像就是從他說,沒把餓鬼趕盡殺絕那。

姬慎覺得頭有點大,幸好稷下學宮往日裡,對鬼物還真是甚少趕盡殺絕,不害人的鬼物,他們其實都懶得理會。

有些不知死活的年輕學子,倒是會因為看了幾本遊記雜書,便去城外,想要遇見一些才貌雙絕的女鬼。

要是真有極個別運氣好的,那回來之後,又會寫成遊記雜談,繼續放出去傳播。

這些事完全是沒法禁的,著書只要不是胡編亂造,那便是每個學子的權利。

更別說有些學子,就明說了不是遊記,就是寫個故事,引人向善,引鬼向善。

還別說,還真的有女鬼看了書,就覺得這些學子都是謙謙君子了,反過來被坑。

正因為這個大環境,所以,那些餓鬼雖然長得醜了點,嚇人了點,但不是什麼兇惡殘暴的鬼物,還真沒什麼被針對的。

只是當年忽然出現,讓不少人驚疑不定而已。

姬慎覺得還是謹慎點吧,那真龍明顯是愛書之人,能看在書的面子上提醒一句,那就說明這餓鬼後面,肯定是有什麼大麻煩。

回去就給其他人說道說道。

這時,他才拿起老羊給的玉簡看了看。

裡面就是餓鬼相關介紹,還有佈施相關的東西。

看完之後,姬慎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不能等了,現在就得進宮,給陛下陳述利弊,必須定下規矩,不準迫害餓鬼。

還有,之前發生過的幾次餓鬼害人事件,必須好好追查一下。

他記得的只有一起,因為當時是有一個人,被餓鬼活活咬死了,他們還以為餓鬼是吃人,最後發現,那餓鬼連喉嚨都沒有,什麼都沒法吃。

姬慎再看那個小玉瓶,心裡也明白這個不到兩寸高的小玉瓶,究竟有多高的價值了。

姬慎化作一道流光,疾馳而去。

而另一邊,老羊跟黑船聖徒們,也都到了黑船上。

這一次,黑船聖徒們,就準備跟老羊一起走,抄個近道。

畢竟,深海特別危險,還特別耗時間。

等到他們登船,黑船大祭司的黑袍裡,便有一絲微光亮起。

黑船大祭司一怔,立刻將袖中之物取出來,那是雲鯨給的乳牙。

這是用來交流的信物。

附近有覺醒了古妖血脈的存在,也會給出提示。

“在海里!?”

黑船大祭司有些不敢置信,聲調都有些變了。

那個不靠譜的雲鯨,果然是不靠譜啊!

信誓旦旦的告訴他們,這邊的古妖在不動大陸。

但……

但是……

好像在不動大陸的近海海域裡,說是在不動大陸這邊也沒錯。

所以,在陸地上壓根找不到,就正常了。

妖族那邊一點反應,一點痕跡,一點資訊都沒有,好像也正常了。

因為壓根就不在陸地上。

黑船大祭司想到這些年,在不動大陸上跟人幹架,心態便發生了一點點微小的變化。

心態險些沒繃住。

“就在附近?”老羊也有些意外。

“要是雲鯨靠譜的話,那肯定在附近,而且肯定不遠,不然信物不至於反應這麼大。”

“你們沒在海里找過?”

“我們從海里來的……”

老羊也有些哭笑不得,他眼睛一眨,化作龍目,站在甲板上環顧四周,漆黑的海水,完全無法阻攔他的視線。

他環視了一週,什麼都沒發現。

“方圓百里之內,除了幾個小妖,沒有特別的。”

“絕對就在十里之內,信物的提示,已經特別明顯了。”

黑船聖徒們一起,把方圓十里都掃了一遍,什麼都沒發現,等到回到黑船的時候,老羊站在船頭,回頭打量著黑船,嘿嘿一笑。

“不用再出去找了,肯定就在船上。”

“船上一直都有人的。”

“覺醒了古妖血脈的,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才是奇了怪。”

黑船大祭司立刻伸出手,直接瘋了黑船,一群人進入船艙內尋找。

這找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黑船船艙內部,每一個艙室,其內空間都被拓展過。

有些艙室,專門用來種植,有些艙室,專門養殖五牲六畜,這東西對於在深海航行是硬剛需。

其中一個養牛的艙室裡,魚骨推開門進來,在草場上四處巡視了一圈,又進入到牛群休息的地方,他目中閃耀著幽光,仔細探查每一處地方。

一個角落裡,一個三尺高的小交人,蜷縮成一團,身上披了一層靈光薄紗,嘴裡面唸唸有詞。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魚骨目中幽光閃爍,一掃而過。

但是下一刻,魚骨的餘光,便察覺到一絲扭曲,立刻轉頭重新掃了過來。

可是再看,好像什麼也沒有。

魚骨繼續掃視其他地方,全部檢查完了,轉身離開這個艙室。

小交人躺在草堆裡,長出一口氣。

然而不一會兒,艙室的大門再次被開啟。

老羊,黑船大祭司,都被魚骨帶了進來。

魚骨遙遙指著牛群休息的地方。

“就是那裡,察覺到一絲異樣,但是細看又什麼都察覺不到。”

小交人嚇的面色煞白,蜷縮成一團,繼續唸唸有詞。

眼看眾人越來越近,那唸唸有詞便愈發急促尖銳,最後變成了驚恐的尖叫。

“看不見我……”

尖叫聲中,便見小交人身上,一層看不見的靈光輕紗,驟然散開,向著周遭橫掃而去。

靈光掃過,所有人都彷若沒聽到那尖叫一般,魚 骨再看,什麼異樣都看不到了。

黑船大祭司眉頭微蹙,感覺到好像有什麼力量,在滲透,很微弱,也很怪。

瞬間,他就明白,找到了。

而那層靈光輕紗掃過老羊,彷若從老羊身上滑走了一般。

老羊轉頭看向角落,看到了那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小交人。

“不用害怕,這裡沒人會傷害你。

他們是受古妖雲鯨所託,專程來救你的。”

老羊一揮手,黑船大祭司手裡的信物便飛了起來,緩緩的飄向那個小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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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雲鯨的信物,你應該能判斷的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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