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輪從無休無止的惡意侵蝕之中脫離,轉而有了真形,有了晉升之路,又能感受歡喜,這種翻天覆地的翻轉,足以徹底扭轉他很多固有的想法。

若是天生人族,現在變成了一個包漿的黑車輪,可能會有負面的情緒。

可車輪可從來沒覺得人形一定更好,沒有這種觀念,他覺得現在就挺好的,甚至比以前還要好。

如今幾乎每天都在感覺到力量的提升,雖然很微弱,他卻能感覺到更深層次的變化,曾經的位格已經開始發生微小的轉變。

他有些理解餘子清曾經告訴過他的一些話了。

人對於神祇,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魔也好,妖也好,異族也好,其實都有很強的實用為主的功利心。

就像在曾經久遠的年代,所有非人的東西,統統都是被打擊的物件。

但是到了現在,最開放的大離,已經有異族在擔任官職,納入到神朝體系之中。

若是車輪還抱著曾經的觀念和想法,那註定走不遠。

而這一次,走不遠只是高情商的說法。

說直白點,走不遠就得死,死的徹徹底底。

而新的真形,帶來的晉升之路,便是一條活路,也是一條康莊大道。

曾經,是神祇賜予人力量。

現在是人族賜予神祇力量和新的路,一條人族帶著神祇,一起共贏的路。

車輪的力量,給予了借他位格和力量晉升的人,而對方藉助這些力量,提升了生產力,讓遠不止一個人得到好處。

反過來,得到的真心實意的祭拜和反饋,也會化作他的力量,讓他晉升。

這是一個標準的正向反饋。

久遠的歷史,血淚的教訓,足以證明,威壓從來是不可長久的,壓的越久,反噬到來的那一刻就越是強烈。

只有如今這種繫結方式,才能長期運轉下去。

如今走了一趟大兌,馬車、水車、絲車、榨油車,看似都不起眼,實則全部都是關乎基本生計。

而這也是最長遠的。

車輪逐漸理解了餘子清告訴過他的話,現在讓他跳反,他都不可能願意了。

因為這個迴圈裡,已經包含了他最大的利益。

他開始將餘子清曾經告訴他的話視為真理。

能真正理解欣喜,感悟歡喜的時候,他也逐漸理解了餘子清說過的良心。

那是一種剋制,是讓他能長久存在下去的剋制。

他逐漸理解,所以要做一個有良心的神祇。

所以,他現在要救隊友。

他很認真的說了說自己最近的遭遇,但是還沒說完,對面那位便急了。

“你也跟那敗類一樣叛變了?!”

“……”一句話給車輪幹沉默了。

“你怎麼能跟人族混在一起的,還是你是逼不得已?”

“你個蠢貨,能不能閉嘴?”車輪放棄了好好溝通。

他太理解窩在沉淪之淵裡的隊友,是個什麼狀態了。

“我……”

“你再打斷我的話一次,你就在那裡待到死吧!”

“……”隊友果斷閉嘴。

“我就問你,願不願意跟我一樣出來?

獲得新的真形,新的晉升之路,更好的路。

我是有良心的,所以才想來救你。

你就會一個字,願不願意?

願意了就得聽我安排,不願意跟我一樣,那就算了。”

“當然願意。”隊友果斷低頭,小聲逼逼。

“好,你等著。”

車輪果斷掐斷了聯絡,他怕再聊下去,他為數不多,還沒理解透徹的良心,就會消失不見。

車輪飄飄忽忽的向著餘子清的房間飄去,飄到一半,忽然停下來,那張猙獰的臉,不斷的向著四周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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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感覺到了,有什麼東西再窺視他。

可是看了一圈,什麼都找不到,也感應不到。

車輪想了想,這裡肯定足夠安全,不可能有人能藏在這裡,那可能就是某個距離很遠的傢伙,對他生出了惡意,帶著他的名字咒罵他,讓他感覺到了。

轉過身,飛到餘子清的房間外面。

“大人,有個事情……”

片刻之後,車輪見到了餘子清,將他跟沉淪之淵裡某個隊友聯絡上的事情說了一下。

他有私心,自己脫困了,也想在餘子清這給隊友討一個機會,他覺得這樣是有良心。

車輪很實誠,有什麼就說什麼,怎麼想怎麼說。

餘子清聽的露出微笑,輕輕拍了拍車輪,很是欣慰。

車輪進化的很快,已經有人情味了,這很好,非常好。

“你第一次開口請我幫忙,那我自然不會拒絕。

你說這個,若是能跟你一樣,我自然也會給他找到新的真形,新的晉升之路。

先跟我再說說,你要救的這個傢伙吧。

嗯,詳細一點最好,這樣才能更好的救他出來。”

餘子清答應的很痛快,這讓車輪很是歡喜,他自然沒什麼可猶豫的,立刻開始講起他這個隊友的事情。

這個隊友,王子軒也曾經說過,車輪說起的,也基本差不多,只不過更加相信而已。

接觸之後,更是能直接帶著餘子清看到更多的畫面,都是他曾經窺視過的隊友的記憶。

那記憶裡有車輪的身影,而且出場的次數很多。

他們之間便是透過這種方式,從對方的記憶裡,找到自己,來互相錨定,保持自我意識不被磨滅。

這個隊友跟車輪的關係很好,在他們曾經的真形尚未被毀之前,就已經經常結伴。

到了濁世汙泥海,聯絡則更加緊密。

這也是車輪想要先救這個隊友的原因。

只是記憶察看到一半,中間有一個畫面,裡面出現了讓餘子清注意的東西。

一枚符文,一枚他曾經在六十四面體水晶裡看到過的符文。

畫面裡是一片荒野,一個形似人形,卻完全沒一點人相的傢伙,跌倒在地上,前方的一座石壁上,那些裂紋組成了這枚符文。

“等一下,後退點,對,就在這,停一下。”

餘子清看著那枚符文,仔細確認了幾遍,的確是一模一樣,連感覺都是一樣的。

“這枚符文是什麼意思?”

車輪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在他記憶裡看到的,他說這是他臨死之前的記憶,已經殘缺,唯獨記得瀕死這一刻,都不記得是誰殺了他。”

“你的記憶裡有類似的符文麼?”

“我不知道,大人自己看吧。”

“先看完你這個隊友的。”

等到看完車輪隊友相關的東西,車輪便直接將自己的記憶完全的展露給餘子清。

餘子清飛速的掃過車輪的記憶,的確有殘缺,而且殘缺的地方不少。

當年的戰況慘烈,車輪曾經的真形,被毀的乾乾淨淨,但是跟隊友的一樣。

車輪對臨死的記憶也是殘缺的,最後的畫面裡,有一個地方,留下了一個車轍痕跡,那個痕跡正好就構建出一枚符文,一枚餘子清在六十四面體水晶裡看到過的,卻一直無法理解其含義的符文。

餘子清睜開眼睛,看著車輪若有所思。

他一直覺得那六十四面體水晶,不可能僅僅只是用來占卜。

此刻,他覺得似乎已經找到了突破口。

那一定是這種符文最初的來源,或者說是來源之一。

如同車輪這樣的神祇,在真形被毀的那一刻,留下的一枚符文。

這枚符文必定是跟他們有最緊密的聯絡。

而如此說來,懸崖神王想要得到這顆六十四面體水晶,就說得過去了。

那家夥,肯定不會幹沒有意義的事情,也不可能為了一顆占卜水晶,去搞出來這麼多事。

可能也正因為如此,車輪出來之後,獲得的真形跟曾經再無半點關係。

餘子清甚至覺得,車輪的真名,曾經其實不是車或者車輪的意思。

而是在他臨死的那一刻,地面上的一道車轍形成的那枚符文,在天長日久之後,所帶來的影響。

隊友的是如此,車輪的也是如此,類推的話,可能曾經大大小小的神祇,在臨死的那一刻,都會留下這種東西。

那些在當時看,可能就不是符文,可能只是石壁的裂痕,車轍的痕跡,自然無人在意,連車輪自己都不會注意到。

只是他們的死,才賦予了那個痕跡意義,變成了符文。

後來這些符文,便不知怎麼被整合到六十四面體水晶裡。

這顆水晶,肯定特別麻煩,特別敏感,幸好他做了贗品丟出去,理論上,水晶已經跟他沒關係了。

如今看來,果汁在贗品里加了私貨,反而是好事。

因為僅僅占卜來說,贗品某種程度來說,比真品好用。

而目前從所有在找這顆水晶的人那流傳出的資訊,也僅僅只是認為這東西有占卜的效果。

那餘子清現在把真品和贗品擺在一起,估計大家也都會認為贗品才是真的。

念頭飛速轉動之後,餘子清面帶微笑,看著車輪。

“我對自己人,一向是很好的,而且我比一般人都有包容心。

放心吧,這幾天就去把你的隊友救出來。

甚至於,濁世汙泥海里,若是還有你們覺得合適的,願意走向新生的。

那我其實也不介意將他們都救出來,給予他們新生。

就像我說的,我追求的是我們一起共贏。”

車輪很是感動,因為餘子清是真的說到做到,並沒有因為他們曾經跟人族敵對,而帶著偏見。

這一點其實才是車輪一直擔心的事情。

一直保持著當年的想法,是無法理解餘子清現在做的事情。

但也正因為如此,也能更加感覺到餘子清的良苦用心。

數天之後,餘子清準備好了新的材料,再次來到了濁世汙泥海。

車輪跟隨在餘子清身邊。

“告訴你的隊友,也告訴其他想要脫困的傢伙。

都別拖後腿,一個一個來,都有機會。

誰要是想要爭,不守規矩,那出了岔子,大家以後都沒機會了。

這麼多年都等了,也不急於一時了吧。”

車輪趕緊把話給傳了過去,嚴詞警告了一下其他人。

果然,這一次就沒人搶了,只要還有意識,這個時候都懂得剋制了,一開口就忍不住生出惡意,那便都老老實實的不開口了。

例行的請神儀法,一團黑氣從濁世汙泥海里浮現出來,向著餘子清身上湧去。

車輪的隊友看起來很老實,一直按照車輪的吩咐做事。

只是在完全脫困,被餘子清納入體內的那一刻,這傢伙就開始犯病了。

被濁世汙泥海里的惡意侵蝕多年之後,在脫困的這一剎那,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開始如同車輪一樣,準備來了就不走了。

餘子清嘆了口氣,看向車輪。

車輪那張猙獰的臉上,都有些感覺丟人。

“大人,您已經仁至義盡,我也已經有良心了。”

車輪轉過身,再也不看了,那意思是你看著辦吧,反正該做的都做了,這蠢貨是死是活無所謂了。

餘子清想了想,按照提前想好的,給完成判定設定了一個前置條件。

一種不用將其吃掉,卻能傷到這些傢伙的法門。

最好是一種能做到極大的懲戒,讓其體會到痛苦,一種能讓其老實點,能悔改的痛苦。

以這種方式,在儘量不擊殺對方的情況下,控制住對方。

判定激發,被迫先完成了前置條件。

下一刻,餘子清腦海中,一個新的法門浮現出來,他的氣息開始直線攀升。

這一次攀升的幅度,比之上次面對車輪時還要強一點。

餘子清伸手一抓,體內的黑氣便被凝聚出來,那黑氣不斷的凝聚,化作一個半尺高的小黑子,被餘子清按在法壇上。

而後餘子清的右手伸手一抓,他的一隻靴子便出現在掌中,化作了鞋底。

樓槐一臉懵逼的跌落出來,縮頭縮腦的看著此刻氣勢極為可怕的餘子清,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餘子清手握鞋底,一個全力一擊,抽在了小黑子的腦袋上。

“啪!”

小黑子立時慘叫了起來,叫的跟殺豬似的悽慘。

腦殼都被抽扁了,可是小黑子卻壓根昏迷不過去,意識反而愈發清醒,純粹的痛苦充斥他的身體,讓他感知愈發清晰。

一擊抽出來,餘子清就忍不住了,嘴裡也跟著唸叨了起來。

“打你個小人頭,打到你有氣無得透。”

啪,小黑子的腦殼又被抽扁。

“打你只小人手,打到你有眼都唔識偷。”

啪,小黑子的身體也被抽扁。

那慘叫聲都有些變了腔調,殺豬都叫的沒這麼慘。

新的法門浮現,餘子清抽起來,那叫一個無所顧忌,因為這個法門,基本很難把對方抽死。

只要沒疼到真心悔改了,那只會讓痛苦層層遞進,越來越痛苦。

隊友叫的愈發悽慘,車輪看著都快感動哭了。

自家大人,果然是宅心仁厚,這明顯是收著勁打的,上次他只是挨了個大逼兜子,連意識都被抽的昏死過去。

而且現在比上次還要更強,要是真下死手,他這隊友肯定早完犢子了。

他可不信自家大人沒有弄死他們這些人的手段。

他的隊友到現在還沒昏死過去,只能是自家大人以恩報怨,看在他的面子上收著勁,沒想真的把他隊友打死。

越是如此,車輪瞪著那個被按在法壇上的小黑子時,就越是咬牙切齒。

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老實點配合,這狗東西,一出來就狗改不了吃屎。

弄的他都有些無顏說什麼了。

“大人,朝死裡打!這種蠢貨,打死了拉倒!”

車輪說完,還給濁世汙泥海里看熱鬧的其他人說了一下什麼情況。

那些還等著排隊脫困的傢伙,一聽這小黑子出來就準備賴著不走,準備把唯一一個能救他們的人給奪舍了。

各種汙言穢語,匯聚成龐大的惡意呼嘯而來。

“朝死裡他!”

“打死他!”

“弄死他!”

被餘子清抽的慘叫連連的小黑子,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開始後悔之後,有了悔改之意,那越來越強的痛苦,才停止了繼續增強。

“我……啊……我錯……啊了……”

“我一時……沒忍住……”

小黑子痛哭流涕,餘子清停手之後,他立刻趴在法壇上抱著腦袋。

“別……別打了,再打下去,我就死了,嗚嗚嗚……”

餘子清不打了,小黑子反而哭的更加傷心,哽咽著不停的認錯,腦袋也開始愈發清醒。

然而,等到餘子清手中的鞋底,重新變成個靴子,穿上之後,小黑子依然維持著原來的樣子。

一個半尺高的小黑子,全身漆黑,人形,像是一個懶得勾勒細節的火柴人。

這就是他的新真形了。

車輪也沒給小黑子好臉色,他可是費了很大力氣,才爭取來的機會。

小黑子本來可能會有其他的真形的,若是如同他一樣,化作一個車輪,那晉升路又多又好。

可小黑子自己不珍惜,不聽勸,非要搞事情,變成這樣,車輪都不知道小黑子的晉升之路該怎麼走了。

活該,被打死了也活該。

小黑子趴在法壇上,有氣無力,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也後悔了。

尤其是被餘子清以強行推演出來的新法門一頓胖揍之後,那主動的悔意,被動的悔意,一擁而上,讓他腸子都快悔青了。

趴在那沒力氣站起來,卻還在抽噎,哭個不停,一副要哭死過去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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