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內的氣氛顯得有些沉寂。

很明顯洞庭湖之案的最終真相屬實有些下飯。

秦逍遙感覺到了李三思心境的變化。

他嘆息了聲,“進了執筆人衙門後,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有很多你不曾接觸到的陰暗面,而你現在所見到的,只是暗影下的冰山一角。”

“今夜過後,你可以回去翻翻執筆人的卷宗,裡面有很多陳年舊案,所牽扯到的內容可能會讓你噁心的三天三夜都吃不下去飯。”

“但你大可不必因此失望唾棄,而是要相信,總有一天,你能扛著執筆人的這塊招牌,竭盡自己所能,去洗盡這個世界的渾濁。而這,也正是我們執筆人存在的意義。”

他靜靜的看著李三思,目光中帶著長者的欣慰,繼續灌溉著心靈雞湯,“以凡人之身,面對公爵府無數武道高手的強大壓迫力,卻能做到不退半步,無畏生死,大魏執筆人的名號,你當之無愧!”

這評價有夠吊,尤其是出自秦逍遙之口。

李三思難得的謙虛起來,“司長大人,我受之有愧。”

沉默許久的冷長空終於不再低調,開始裝逼,“鳳起,你不必謙虛,我冷長空一生閱人無數,還從未看走過眼,既然我讓你加入了執筆人,自然就有我的道理。”

不管在什麼時候,逼王總是能給自己安上一份功勞。

這一點李三思是很佩服的。

沉寂片刻,他忍不住問道:“冷大哥,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除了看重了我的探案天賦外,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優點?”

冷長空的熱情實在超出了李三思的想象。

以至於他總是懷疑自己還有未曾察覺的閃光點。

這會嚴重影響到他對自己的身價估算。

“赤子之心!”

冷長空沒有猶豫,很快認真說道:“你是我所見過的人當中,第二個擁有赤子之心的男人,這一點我更加欣賞。”

“哦?”

李三思好奇道:“那在你眼中,第一個擁有赤子之心的人是誰?”

說實話確實挺好奇。

能當得逼王如此稱讚的人,應該不簡單吧?

冷長空笑了,意味深長。

他將長劍駐地,雙手置於劍柄上,撐住上半身,隨後抬頭望天,眼神中忽然綻放出了自信的光芒,“我想你應該猜到了吧?...沒錯!正是我本人!”

“......”

自問自答過後,便是滿場驚寂。

秦逍遙看了冷長空一眼,立馬轉過頭去......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不聽也罷!

真尼瑪不要臉!...李三思憋了一肚子的笑,最終拱拱手,說了兩個字:“佩服。”

隨後馬上轉移話題,不給冷長空繼續裝逼的機會。

“既然洞庭湖之案已經查清,兇手該如此處置?”

李三思問道。

這也是他如今最關心的問題。

大魏律法,殺人償命。

既然兇手已經找到,理應西市問斬。

可考慮到小王爺的特殊身份,李三思總覺得不會那麼輕易就殺了他。

果然,秦逍遙的神情變了。

臉上多出了些許無奈。

他嘆息道:“此案雖已定性,但該走的流

程還是要走。執筆人斷案結束後,會移交給三尺閣去審問,具體結案時間就要看趙懷遠那邊怎麼說了。一般只要證據確鑿,兇手簽字畫押無誤後,三尺閣就會給出最後的判罰結果。而在這段時間內,兇手又會繼續移交到監察院,暫且關入監牢。等到三尺閣的最終結果出來後再決定他接下來的去向。”

“這麼麻煩?”

李三思馬上提出質疑,“該不會因為他是平秋候的兒子就選擇網開一面吧?”

前世的社會經驗告訴他,這種可能性很大。

到最後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我自然不希望會這樣......此案性質惡劣,影響極大,理應得到嚴肅處理。”

秦逍遙看了李三思一眼,“但我只能保證在執筆人衙門中,兇手會得到應有的懲戒。等到了三尺閣和監察院,皇城中肯定會有人給刑獄司施壓,到那時,我不確定趙懷遠和陳漢心會不會做出妥協。”

“難不成平秋候還能一手遮天不成?”

李三思猛然挺直身子,情緒激動起來:“刑獄司獨立於大魏皇城之外,皇權特許,不受百官監管,向來有先斬後奏之權。難道殺一個該死一萬次的殺人變態狂,會這麼難?”

看得出來他的心態已經炸裂。

系在腰間的執筆人小木牌在夜風中不停舞動,像是他此刻漂浮不定的心情。

這件事已經觸碰到他做人的底線。

忍不了!

冷長空皺起眉,“鳳起,注意和司長大人說話的態度。”

隨後收起長劍,劍眸微凝,突然對著秦逍遙大聲吼起來:“羅修賢那個臭小子,看上去斯斯文文,一本正經,可誰能想到他就是一個心理扭曲的大變態?連姦殺自己姐姐這種事都能做出來,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現在不殺他,就等於給世間留了一條禍害!”

“我提議,不用把羅修賢交給三尺閣審問了,這一次,我們執筆人一條龍全包了!探案審問收押問斬,我冷長空統統能搞定。”

口水都快噴到秦逍遙臉上去了。

“冷大哥,注意態度。”

李三思同樣提醒了聲,趕忙補刀:“算我一個!”

不愧是兩位擁有赤子之心的熱血青年。

遇事就是莽。

秦逍遙搖了搖頭,“胡鬧。”

聽不出多少斥責,更多的還是無奈。

他嘆道:“此事你們不要再管,我會處理。”

揉了揉眉心緩解心情後,秦逍遙的目光再次落在李三思身上,怕他還是想不開,於是準備給點甜頭安撫下,“明日讓冷長空帶你再去後勤辦事處走一趟,換個銅牌吧。”

剛入執筆人便從木牌變銅牌,這也算是千古第一遭了。

給足了李三思牌面。

“都是虛名,無所謂,也沒必要。”

李三思還沉浸在憤青的情緒中,並不是很想搭理秦逍遙。

管它什麼木牌銅牌,他現在只想送給小王爺一面靈牌。

冷長空急了,馬上提醒道:“晉身銅牌,月俸至少提升五倍。”

這已經是明示了......別和錢過不去啊!

“但既然是秦司長親口獎勵,那我只能卻之不恭了。”

李三思望向冷長空,“明日還要繼續麻煩冷大哥你了。”

只要態度反轉的足夠快,就不會有任何違和感。

“好說好說。”

冷長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秦逍遙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鬱氣。

他盯著李三思,沉默許久後再次開口:“除了銅牌的獎勵外,你還有一次提要求的機會,只要不是太過分,我都會儘量滿足。當然,不能和這個案子有關。”

冷長空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這件案子我是主要負責人,論功勞也該算我一份吧?我能不能提個要求?”

言語間頗有幾分期待。

“不能。”

秦逍遙拒絕得很乾脆。

他順便給了冷長空一個鄙夷的眼神:這案子跟你有半毛錢關係?

李三思問道:“真的什麼要求都可以?”

“我只能說儘量。”

秦逍遙想了想,決定還是保守些:“你可以先提提看。”

看得出來他對於李三思的滑頭是有幾分忌憚的。

“我的要求很簡單,只需要秦司長一句承諾便可。”

李三思振奮起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很快開口:“我要去秦淮河吃花酒!”

一言既出,全場呆滯。

冷長空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蘇姬的面容和身段來......這要是答應鳳起了,我不是再也見不到蘇姬姑娘了?

這怎麼行?

“鳳起!可不敢這麼放肆!”

冷長空嚴厲批評起來,“提要求就提要求,怎麼能往秦司長的槍口上撞?這是秦司長親自立下的規矩,怎麼能為你而破例?你還是快快再想一個吧,以免錯失良機。”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緊張了。

“我可以答應你。”

秦逍遙的聲音突然響起,似驚雷炸響,轟得冷長空體無完膚。

李三思壓抑著興奮:“當真?”

“自然!”

秦逍遙說道:“但是有一個前提,吃花酒可以,不能吃醉;聽小曲可以,不能破費;泡姑娘可以,不能過夜;能做到這三點,秦淮河任你自去。”

“一言為定!”

李三思感覺青春回來了。

這三點要求對別家尋歡者來說或許很難,對他而言,卻是不值一提的。

自白鹿門一案因吃醉酒而身陷牢獄之後,李三思便發誓再也不會醉酒誤事。

他去秦淮河聽小曲兒就從沒給過錢,要麼陳小德掏腰包,要麼白嫖,又怎麼會破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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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過不過夜的問題嘛,興致來了哪裡還分白天晚上?而且蘇姬上門時再也不用擔心隔壁倆偷窺狂去打小報告了。

秦逍遙,果然說到做到!我敬你是條漢子!

冷長空心裡不平衡了。

他咳嗽了一聲,試探著問道:“這三點要求我也都可以做到,能不能也給我個機會。”

秦逍遙懶得理他。

吩咐李三思明日將卷宗交到情報處歸檔之後,便轉身走向黑夜。

飄然離去。

後院燈火照耀下,冷長空給了李三思一個哀怨的眼神,“鳳起,記得有福同享。”

“我儘量。”

李三思敷衍了一聲。

情緒再次低沉下來。

關於洞庭湖之案,他終究是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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