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快做決定吧!這光景城內已經亂了套……”

咣!

一聲巨響,是從五峰縣朱雀大街上傳來的,縣令王守愚身軀一顫,神情慌張道:“這可是造反!本官還有官印,還能‘乾坤一擲’,護城國運也……”

“大老爺!”

作為縣令伴當,從老家跟著王守愚過來做管家師爺,好處一直都是沾了的,平日裡獻計獻策,也是完全從王守愚的利害出發,這時候,也不例外。

“可不能亂賭啊老爺,那魏大象,可是屠神戮仙的絕世狠人。這護城國運到底還有多少成色,別人不清楚,大老爺自己心裡還不明白嗎?”

“萬一魏大象身敗名裂呢?”

“那也是往後的事情!”

管家師爺連忙壓低了聲音道,“這時候讓我走一遭,去魏家灣,把這事兒安排好,必能解了大老爺憂慮。”

“怎麼說?”

“直接投降,自然不好。可要是城破之後,為賊寇俘獲,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此,連‘從賊’二字都不沾。老爺,這身陷令圄的說法,是給除妖監、巡天監的,在魏大象那裡,便是他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

其中林林總總、各種關節,管家師爺都是盞茶功夫就琢磨好的,他現在摸出一本花名冊:“老爺,這可是舊年的賬本,上頭誰家作惡多端,誰家還算良善,都是清清楚楚的。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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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此事不要聲張。”

王守愚一個激靈,這才想起來,以前誰過來賄賂銷桉,都是記賬的。

倒也不是說特意留個破綻,而是本地鄉紳,多有門路廣的,萬一哪天朝中靠山倒了,這也是一樁反咬一口的罪證。

賄賂這等行徑,從來不是說單方面想要銷燬證據。

大家在朝中如果資源大差不差,那這就是個兩頭怕的利器。

不曾想,這時候竟然起了妙用。

“老爺,咱們做個紅黑榜,那魏大象陡然發難,本地士紳誰好誰壞,他比誰都清楚。那些個行事囂張的,手上全是人命的,咱們就讓他們黑榜上添一筆。如此,魏大象是要做了他們還是如何,多多少少,老爺也是出了力的。”

“前頭你說聽魏大象的安排,便是這個意思?”

“小的先問老爺一事,這魏大象北上蕩魔,老爺以為有幾分真,幾分假?”

“……”

王守愚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我倒是想說他摻雜私心,可這話委實說不出口。他北上蕩魔,應該是真的。如果真要是造反當皇帝,我這脖子上的物件兒……這光景應該已經不在了。”

“好!”

管家師爺頓時叫了聲好,“老爺能有這般想法,那也就妥了。既然魏大象北上蕩魔是真,他最計較的,就是後方安穩。若是老爺暗中立了功,不但性命保住了,只要蕩魔一事震動中原,老爺,改朝換代……指日可待啊!”

手指沖天點著,管家師爺這番話讓王守愚醍醐灌頂,眼神一亮,思緒已經開始活絡起來。

“那……現在如何操作?”

“老爺,印信拿來,小的這就去一趟魏家灣。魏家灣有魏大象的妻妾,他北上蕩魔,必是要留人坐鎮,少不得就是女子當家。這大印奉上,老爺就是伏低做小、任打任罵。到時候,梳理政務諸事,老爺定然有用武之地!”

其中緊要之處,管家師爺又詳細地解釋了一番。

一向貪名好利又膽小怕死的王守愚,這光景頭腦越發清醒,想通之後,立刻道:“速速前往!

“老爺放心,咱們這是進退有據,旱澇保豐收!”

城內民變已經開始,護城國運也起了變化,而隨著縣令大印出城,整個五峰縣,就彷彿沒了庇護一樣。

諸多修真冒了出來,都在揣摩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沒有過多久,諸多珍禽異獸,盡然雲集五峰縣。

城外,響應魏昊的五峰縣本地鄉民,大多都是佃戶之後,也有失業蹉跎的力工、漕工,村落坊裡知曉魏昊名聲的青壯極多,以往受過魏昊庇護的家庭,這光景都是出了男丁,前來助漲聲勢。

完全就是想要跟著魏昊造反的人,其實並不多,更多的是指著魏昊大幹一場,或是解決吃飯問題,或是解決生計……

當兵吃餉,終究也算是一種生計。

魏赤俠能不能養活三五七千反賊,這才是要緊的地方。

不過很快,第一支像模像樣的隊伍出現之後,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魏家灣和周遭累世姻親的村落,率先編練行伍,刀槍劍戟一應俱全,除了沒有上等甲具,隊伍拉出來就是正經鄉兵。

要說魏家灣周遭村落有多麼痛快,那倒也談不上。

主要是累世姻親,諸如蔡家橋、李王莊等等大村,多是人口三五千朝上,在魏家灣這裡,多得是表兄表弟、外公舅舅,光魏昊本人叫得上的表親,幾個大村就有一百多家。

按照大夏律,魏昊要是被五馬分屍,至少一百多家,那起碼也是腰斬棄市。

所以,不管如何,這一百多家,首先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會跟著魏昊造反。

不存在什麼大義滅親,原因倒也簡單,沒那個實力,也沒有那個能耐。

而魏家灣的魏氏宗親,更是簡單粗暴,橫豎就寡婦多,也沒從夏室撈著什麼好處,新仇舊怨一起算,反了拉倒!

如此,這些魏氏反賊的表親、連襟,要麼檢舉,要麼一起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選擇就是零。

於是魏昊造反一事鬧起來之後,五峰子弟不能說雲集,那起碼也是踴躍。

再者魏家灣這裡早就有過異象,屠宰夕獸的日子過去也不算久,魏氏子弟首先就覺得這事兒能幹。

等到魏昊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擺出大量金銀、各色糧秣,原本還心中有些愁怨的親族子侄,這光景已經來了精神。

就算造反失敗,有了餘錢,投奔他鄉隱姓埋名,也不是不行。

只是這些“五峰子弟”,依舊不算完整的隊伍。

當大量妖靈現形,出沒在隊伍之中時,這人和非人的聯軍,才算是有了義軍氣象。

整個五峰縣的實際控制權,從魏昊造反一事傳到鄉里,他人還沒有過江,就已經完成了更迭。

不論縣城內外,哪怕是一條狗,但凡開慧有了智珠,也不會認為王守愚扛得住。

“情況不妙啊,這‘五峰子弟’,半點心繫夏室的樣子都沒有。本地妖靈,更是中了邪法一樣,要跟著魏赤俠北上蕩魔……”

五峰縣護城國運震盪的時候,巡天監修士看到五峰景象,讓他心寒。

“舟船重新揚帆……”

原本為水族妖魔干擾的江河,如今精怪跳躍,為義軍保駕護航。

諸多青魚怪幫忙拉船,艄公哪怕年過半百,都沒見過這等景象。

妖怪他們見過,可這麼多……沒見過。

這麼多妖怪不害人,反而過來幫忙,那是更沒見過。

轟隆轟隆轟隆……

江面傳來了潮水聲,這潮水並不簡單,乃是一條真龍出行引發的異象。

這真龍於江面上飛行,沿途潮水如雷、行雲布雨,左右更是龜蛇夜叉齊全,蝦兵蟹將嚴整。

論數量,少說有三五萬兵馬,聲勢浩大,比“五峰子弟”的氣勢要足得多。

“我的天,這又是什麼來頭?”

見到真龍,巡天監的修士臉色更是煞白,不多時,就聽到一頭如島大龜口吐人言,在江水中衝五峰縣喊道:“‘青蓮聖母’聽聞‘五峰子弟’北上蕩魔,特來相助——”

一聽是“青蓮聖母”,巡天監的人掐指一算,頓時愕然:“‘鯨海三公主’?!”

東海龍族怎麼這時候也摻和一腳?!

然而這並沒有結束,東邊有潮水逆流,西邊卻也是大浪席捲,而且聲勢更加浩大,不知道多少條大龍在江天之間翻飛,慢說是巡天監,就是“鯨海三公主”本龍,都是嚇了一跳,以為是鎮壓她的天界人馬。

待看清楚那些大龍形貌之後,她這才松了口氣,不過是井龍王,龍種而已,不值一哂。

“赤俠公!赤俠公!我等來也——”

“赤俠公!敵在何方——”

“巢湖龍神府前來助陣!”

“‘五峰子弟’何在?巢湖水族特來並肩作戰——”

一聲聲龍吟咆孝,不知道多少怪魚水精在那裡咆孝,沼蝦將軍揮舞大錘,敲得鑼鼓喧天;鰱鱅力士口大如缸,一張一合吹角連營。

兩道浪潮匯聚一處,形成一道道水柱,每一道水柱沖天,頂部就有一個數百年修為的大妖。

巡天監的人定眼一看,略作估量,猜測這裡大妖少說有七八百,蝦兵蟹將也有萬兒八千。

如此兵力,已經是三軍齊全,不差分毫。

“這魏赤俠,這魏赤俠……”

久久不能平靜,巡天監的修士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然而這些還沒有完,只見南邊官道之上,各種狐狸精怪、鬼魅魍魎,竟然都是跟著一位花斑狐妖王駕風前行,隊伍逶迤前行,好似一條長蛇,怕不是有二十裡,妖靈之數,難以估算。

“老夫特來應劫,還請‘五峰子弟’明鑑……”

花斑狐妖王施展法術,傳音百里,整個五峰縣都聽得清清楚楚。

而這妖王左右,青蛇、紅鯉等等大妖,也都是氣勢勃發,並不顯陰暗邪魅,多的是人間正氣。

如此三方人馬,齊聚此處,顯然都是因為魏昊,看到這一幕,巡天監中有些頗受氣氛感染之輩,竟然也心生投效的念頭。

沒辦法……

大丈夫,當如是也!

當三方非人大軍匯聚之時,北方一道流光飛來。

熟悉的紫色,熟悉的熾烈,熟悉的光芒!

五峰魏昊,重臨五峰!

嘩啦!

大氅獵獵作響,魏昊裹著“人祖披風”,看著三方人馬聲勢浩大,心中也是滿意無比:“江淮危難,不可久持。凡有神通者,即刻出發——”

呼——

“人祖披風”被魏昊解開,勐地一抖,直接頂天立地,那是“大庭氏”的眼皮,一眼所見,是天地宇宙,而這塊眼皮,能包裹住“大庭氏”看到的一切。

只是此刻,這“人祖披風”不再是披風,而是旗幟,而是石碑。

密密麻麻的名字開始出現,是此次出征的義士姓名,但是,這些姓名稀奇古怪,完全不像是人名。

實際上,也的確不是人名,而是各種妖靈魔怪的名號。

看到這一幕,巡天監有人難以抑制某種情緒,竟是掙脫虛空,飛遁而來,並且大聲喊道:“北上蕩魔,豈能無人族之名?!我乃巡天監鍾離寒,願助蕩魔!”

鍾離寒是誰?

不知道。

但是現在,數萬非人大軍,都知道了這個姓名。

“鍾離寒願為先鋒一小卒——”

話音剛落,巨大的“人祖披風”上,出現了一個人名——鍾離寒。

簡簡單單的筆畫,普普通通的姓名,然而當看到榜上有名之後,鍾離寒雙目如電,陡然拔劍:“今日,鍾離寒斬斷巡天之權!”

嗡!

長劍震盪,好似刀鳴,鍾離寒的聲音,像是充斥著法力一樣,凡是聽到的人或非人,都是覺得振聾發聵。

而高天之上,巡天監的諸多修士齊齊色變:“鍾離寒敢爾——”

然而鍾離寒就像是沒聽到一樣,竟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修行,修行,修行,什麼是修行,今日,才是鍾離寒的修行——”

魏昊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說歡迎,而是隨著“人祖披風”越來越大,其上名字滿了三萬六千之數,便將披風收回,然後下令:“全軍聽令!隨我出征——”

身後,便是五峰縣,一步之遙,就能踏入其中。

甚至城北城頭上,縣令王守愚已經等著城池易主,然後自己上前跟魏昊說幾句場面話。

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生。

魏昊來了,又彷彿沒有來,就近在眼前,又迅速離去。

這一切讓王守愚感覺無比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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