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陳嘉鼎的勸說後,陳景和開始逐漸變的踏實許多,也真的認真許多,腳踏實地的熟悉起屬於自己的專職工作。

股監局、廣交所。

這兩個衙門的工作對於陳景和而言就像是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般,內容是如此的新穎也是如此的有趣。

那一串串寫在紙本上枯燥的數字,在陳景和的眼中也漸漸的開始有趣生動起來。

時間,就這麼不經意間過去了幾個月。

臨近年底,陳景和突然接到一個來自布政使司的通知。

伍士皐要開會。

如果是布政使司衙門開會當然不會通知陳景和,這場會,是經濟方面的會議。

工商聯、財政司、廣東銀行、國資局、股監局、市舶司等等和經濟沾邊的有司衙門主官都要列席參加。

會議的地方選在布政使司衙門內最大的一間屋子,內裡佈局和曾經的奉天殿,如今的軍政院很像,八卦形圓桌會議。

這種佈局,早已成了大明眼下官場的標準配置。

陳景和到的時候,這裡已經來了很多的官員,陳景和自然是坐到江正勳的身邊。

“明松來了,快坐。”

明松是陳景和的表字,不過一直不常用,畢竟在陳景和來廣東之前,能有資格直呼陳景和表字的人不會喊,而其他沒資格喊的怎麼也不敢喊。

陳景和坐下身子,把自己帶來的奏本放好,面前的桌子上早就備下了筆墨和一盞熱氣騰騰的茶,還有一份今日最新的廣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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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局。”

“今天這會說什麼?”

江正勳老神在在的一笑:“年底了,藩臺也就是隨便聊聊,一般沒啥說的,咱們帶耳朵來就行。”

“哦,好。”

“最近怎麼樣?”江正勳關心了一句:“廣交所都還好吧。”

陳景和答道:“沒什麼事,風平浪靜的,對了,最近又多了幾家阿拉伯人開的商號在廣交所上市,股價長的很迅速。”

“印度那邊的仗打完了嘛。”

陳景和眨眨眼,不解道:“印度的仗打完了,和阿拉伯商號股價上漲有什麼關係。”

“蒲向東。”江正勳說出這個大名鼎鼎的名字:“聽說他在印度抓了不少奴隸,加上從朝廷買了大量的兵甲軍備,武裝了規模不小的軍隊,在阿非利加佔據了很廣袤一片土地。

礦產什麼的各種資源多如瀚海,而且在通商我大明和歐羅巴之間的買賣也做的越來越大,多重影響下,阿拉伯人的商號在廣交所股價上漲也是正常。

之前我去了一趟南京公幹,和南京股監局、京交所的同僚交流了一下,現在京交所、泉交所也都有了阿拉伯人商號的股票,股價都不錯。”

陳景和眨了幾下眼睛,感慨道:“受教了。”

“慢慢留意,別小看股票的數字。”江正勳呵呵一笑,說道:“看似空洞乏味的數字,其實,它可以直接反映出很多東西,不僅是社會上物價的波動和生產多寡,甚至你還能透過股價窺探到朝廷也就是南京中央那邊下一步的動作。”

“是嗎?”

“我問你,最近咱們廣交所,哪幾支股票長得最猛?”

陳景和想了一番後說道:“江西和河南幾家做鍛鐵買賣的。”

“說明什麼?”

江正勳有心考校,陳景和便仔細推理了一陣,而後心生頓悟,脫口而出道:“朝廷大量採買,明年軌道工程將會在江西、河南兩省上馬。”

“對咯!”江正勳露出滿意的笑容,而後又問道:“再然後呢?”

陳景和有了自信,按照自己的推理向下說道:“一旦朝廷在江西、河南兩省上馬軌道鋪設工程,勢必需要大量的人工,那就意味著,中央財政會向兩省注入一筆數額巨大的活錢,這將極大刺激兩省的社會經濟消費。

彼時,兩省物價會得到小幅度上漲,工人們賺到錢總是要花的,那麼於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開銷行業都將受益。

吃穿最先獲益,其次酒水也能分勻到一些。”

江正勳更加滿意,頷首道:“你說的沒錯,在我看來,最多十個月的功夫,贛豫兩省就會出現你說的情況,而如今兩省在我廣交所上市的商號中,那些從事這吃穿酒水的商號股價暫時還沒有因此利好而上漲,提前持有,一年之後大概可以獲利一成半左右。”

陳景和問道:“咱們也能炒股嗎?”

“朝廷沒有明文限制官員持有股票,為什麼不能。”江正勳呵呵笑道:“咱們算是佔了一個提前獲悉市場未來動向的便宜,話說回來,我們做官的,就算不靠貪腐,想賺錢總還是比百姓們要容易的多不是嗎?”

“不過這樣的話,總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其實這也沒什麼。”

江正勳說道:“老股民同樣能和咱們一樣,透過這股價的蛛絲馬跡來推斷出一些市場走勢,只不過沒有咱們更準確而已,另外重要的一點,對很多大戶來說,他們哪怕明知道某支股票或者某行業股票會漲,但也不會提前持有。

更不會提前一年持有就為了彼時那一成多的利潤,說到底,人家看不上這點小錢,咱們不一樣,咱們本身就靠著朝廷的俸祿養家餬口,錢也多是扔在銀行生不出多少利息,還不如扔進股市裡呢。”

陳景和點了點頭:“所以說,咱們廣東,有很多官員都買股票了?”

“早就是不公開的事實了。”

江正勳壓低聲音說道:“大家都是在官場上混的,有時候一些上司來找我,我總不能裝傻充愣吧,隨口一說的事,起碼的同僚交情總還是要維繫的,心照不宣就好。”

“我懂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就看到入口處,伍士皐昂首挺胸、意氣風發的走了進來,便都連忙起身,端肅神情。

“下官等見過藩臺。”

伍士皐一直走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落座,這才笑眯眯的抬手虛壓。

“諸位同僚,快請落座。”

一陣刺耳的椅子腿摩擦地面的聲響後,這堂廣東經濟會議算是行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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