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市舶司衙門。

別的衙門都是莊嚴肅穆、朱門高簷,門口站崗著凶神惡煞的官兵衙差,恨不得把老百姓嚇的有怨都不敢報,唯獨這廣州市舶司是個例外。

門庭若市是常態,熱情洋溢是基本。

來來往往的甭管是民還是商,是官還是吏,各個臉上都帶著笑。

像今天,廣州市舶司門口甚至請了一班舞獅,一堂樂班,吹吹打打的又放了幾掛鞭炮,那個熱絡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的閨女出閣呢,怎麼也不會往朝廷衙門身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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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廣州市舶司的大日子。

準確來說,應該是廣州市舶司幾大豪商的大日子。

廣東工商聯合會、廣州工商聯合會相繼掛匾成立。

陳希一個人就兼了這兩個衙門的會長職務。

不僅胡嗣宗這位廣東布政使親臨現場,廣東布政使司、廣州府各級官員幾乎悉數到齊,共襄盛舉。

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今天廣州市舶司門口請樂班、舞獅子了。

甭管到場的官員什麼身份,見到陳希,無不拱手道一句恭喜。

年近七旬的陳希一張老臉都快笑開了花。

當了幾十年陳家家主、做了十幾輩人幾百年的買賣,陳希今天可以昂首挺胸的走進宗祠,和列祖列宗說一句。

誰說商人是賤戶,他今天,就帶著廣東全省的商人,站起來了!

新掛牌成立的廣東工商聯合會隸屬廣東布政使司直管,屬正五品品銜,虛授,無長俸。

簡言之,既沒有行政權也沒有朝廷俸祿,就算給了一身官面上的身份,腦袋上卡了一頂朝廷的頂戴。

紅頂商人!

朝廷俸祿一年才幾個銀子,能進工商聯的商人扣個指甲蓋下來也頂幾百年俸祿了,至於行政權,陳希人老了,腦子不湖塗,他知道這東西不能碰,就算朝廷給,他也不敢拿。

安心經商賺錢不比什麼都重要,權力這味毒藥千萬別碰,政治,更不是自己這些商人能去玩的。

中國有句老話,頂級聰明人做官、一般聰明人經商、普通人讀書工作、無知者種地。

陳希從來沒有自大的認為自己是頂級聰明人,哪怕他的能力足夠做一個知府、做一省佈政,陳希也不願意去摻和政治上的事情。

給陳雲甫添堵,瘋了?

現在這樣,挺好。

“恭喜陳公了。”

一聲道喜把陳希從感慨中驚醒,他定睛一看,連忙還禮。

“老朽參見藩臺。”

道喜者不是別人,恰是胡嗣宗這位布政使。

陳希老臉越發紅潤,他撇下其他客人,熱絡的招呼起胡嗣宗:“藩臺快請入內上座。”

“不必了。”

胡嗣宗隨意寒暄兩句後便言道:“本臺還有很多事沒處理,今天是省府兩級工商聯成立的大好日子,本臺來此和陳公道聲喜便走。”

“這、這可真是太怠慢藩臺了。”

“沒什麼怠慢不怠慢的,陳公忙著吧。”

胡嗣宗說走就走,一點都不耽誤,和陳希說完之後又同其他幾位重要商會成員打個招呼,扭身就坐上馬車離開。

他一走,很多在場的官員也不好多待,紛紛告辭離開,諾大的現場,只剩下陳希這些位商人。

也算是避嫌了。

走了也好,陳希這些個豪商也覺得輕鬆許多,各自攀談著進入到廳堂之中,按序落座,各自閒白。

李書閎撥弄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頭也不抬的說道:“陳公,諸位,現在咱們廣州工商聯也算是掛了匾,大家呢,五品的、六品的、七品的官袍也都穿在了身上,這募資的事,能談談了吧。”

搞工商聯就是為了一身官衣,一眾人都是商人,要的,是錢。

“發行各家商會股本,公開面向廣州各界募集資金,擴建廣州港和廣州造船廠,這才是正事,財政司、海運司、市舶司、廣東銀行都等著咱們幹正事呢,工建司幾十個官員現在都把手伸出來等著咱們給錢、給工程、給政績呢。”

陳嘉鼎看了一眼自家老爹,見後者沉默,便主動開口問道:“廣州港和廣州造船廠都是朝廷的,咱們各家的商船走廣州港出海還要給朝廷租金,各家買海船也要給朝廷錢,怎麼擴建這兩處的錢,要咱們出?”

“不出?不出朝廷能有那麼好心讓咱們面向民間募資嗎。”

李書閎哼出一聲來:“都是端著朝廷的飯碗吃飯,朝廷不賞飯吃,誰也吃不上。”

“既如此,那我們陳家沒意見。”陳嘉鼎點點頭,算是代陳家認了下來。

他們倆這一唱一和,整的自廣東各府雲集而來的商賈無不認投。

“各家商會發行股本,所募錢財用來擴建廣州港以及廣州造船廠,公平合理。”

有小門小戶的自覺家底子不太厚實,便小心翼翼的問上一句:“這發行股本,發多少?”

李書閎言道:“每家一成起發,上不封頂,誰要是膽子大,都發完也行啊。”

陳嘉鼎剛打算介面說下去,陳希的聲音就響起,連忙緘口。

“我們陳家一共有商號、當鋪、糧行、貿易所、布廠、漁港等產業四十三處,還有上好承包租田將近六十萬畝。

加上一百多艘海船、四百多艘漁船、漕運船以及兩廣和福建、江西四道鹽引,請財政司和廣東銀行估過價了,大概能值個四千萬兩吧。

去年一年,我們陳家的總營收是六百七十四萬兩,納稅高達一百六十八萬兩,淨利潤,一百九十五萬三千六百兩。

老夫的打算是,發行我陳家四成的股本,也就是計劃發行一千六百萬兩的股本,由廣東、廣州兩級銀行作保。”

陳家,端的是財大氣粗。

一千六百萬兩現白銀,這,大明朝一年的現白銀收入也就如此了吧。

抄了陳家,豈不是夠朝廷連打六七年富裕仗。

涸澤而漁的事可不能幹。

在場的商人中卻有人有了小心思。

陳家的營收利潤那麼高,自家的產業一直不溫不火,自己何不私下裡買陳家的股本呢?

躺著賺錢還不用費腦子,多好。

“發行的股本由銀行監管以票券的形式發售,票券可以交易,銀行管這種票券叫做,股票。”

“股票的價值非恆定,根據市場情況來定,所有的股票交易,都將會由朝廷新的有司衙門監管交易,也就是股票交易所和股票監管局。”

“半年前,老夫和藩臺自南京回來之後,就一直忙著這件事,現在老夫已經把知道的所有內情和我陳家的情況和盤托出,老夫希望諸位也能坦誠相待,千萬不要私下搞小動作,更千萬別在股本發行前虛造自家商會的實際情況。”

“股監局會查的,查到了,罰沒數倍,諸位,要警醒。”

股票、交易所、股監局。

連續的新鮮名詞下,是煥發無限蓬勃生機的資本。

資本的花,在十五世紀的東方,盛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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