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濱州府。

七月的驕陽炙烤著已經寸寸乾裂的大地,原本應該是青綠色的大地此刻處處焦黃。

狂風吹過,甚至連一點風沙都帶不起來。

哪裡還有細軟的土沙啊,全是乾巴巴如鋼鐵般的石塊和躺在土地上乾枯的屍體。

現在留給濱州府百姓的只剩下兩條路,一個是往東向大海的方向走,在那裡煮海水飲鴆止渴,要麼往河北的方向遷徙。

可山東往河北,一路上處處小溪河流都是乾涸的,恐怕還沒等到河北,人也就渴死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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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五年,山東旱,溪水盡涸。’

史書上的寥寥一筆,就是眼下土地上那一具具橫七豎八橫躺著的屍體。1

金日下,大地上人影綽綽,細看下,這是一隊遷徙的百姓。

這段時間,山東的土地上從不缺少這樣的隊伍。

“娘,我渴。”

隊伍中,一個孩子仰著頭,可憐巴巴中又帶著恐懼。

牽著小男孩手的婦人趕忙從懷裡取出一個水壺,拔開塞來也只是到出了可憐的一點,才點到小男孩的嘴唇上就瞬間蒸發的一乾二淨。

婦人努力的去倒,卻再也沒有了。

霎時間,婦人頓時嚎啕大哭, 可再怎麼難過,早已開裂枯爛的眼裡也流不出一滴淚水。

這時候一個男人奮力跑了過來, 他努力張著毫無血色的嘴唇喊道:“快走, 前邊有一個莊子, 那裡有井,有水。”

所有人頓時大喜, 婦人也來了力氣,抱起小男孩就拼命的奔跑。

這一刻,隊伍裡的人都迸發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向著可能存在水的莊子方向狂奔。

終於他們趕到了村莊,可此刻的村莊外,幾十個村民正手持叉子、棍子、菜刀等武器站在村口嚴陣以待。

“停下!”

“求求,求求你們,給俺們一口水喝吧。”

早前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她不停的叩頭說道:“要不, 要不就給俺們一口, 給孩子喝, 給孩子喝, 他兩個哥哥都渴死了,俺就剩這個一個兒子了,求求你們, 俺求求你們。”

婦人的哭求聲直擊人心, 村民們也紛紛面露不忍, 可人群中的老者卻是堅定的搖頭。

“後山的溪水一個月前就幹了床, 現在村裡的井也幹了, 家家戶戶的水剩的同樣不多, 我們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還不知道呢,不可能給你們,你們走吧。”

“胡扯。”之前探路的男人喝了一聲:“你說你們村裡的井枯了, 那為什麼你們還不離開這。”

老人的臉上露出三分痛苦和無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故土難離,祖宗都葬在這, 我們怎麼走,就算是渴死, 也要死在這。”

婦人解下自己身上的行囊:“俺有糧食,俺用糧食給孩子換一口水喝行嗎。”

“糧食, 現在已經沒用了。”

是啊,在這個缺水的時刻, 水比糧食更重要。

“不給, 俺們就衝進去搶了。”一男人突然厲喝一聲,從懷裡就掏出了一把鋥亮的菜刀,聲嘶力竭的喝道:“不喝水也是渴死,橫豎死路一條,來啊!”

老頭子沒說話,他這些天遇到的類似情況太多了。

身後的村民齊刷刷舉起武器,虎視眈眈,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血拼當場的氣勢。

現在,水就是命,搶水,那就拼命。

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一刻,別說什麼同情憐憫,保護自己村子裡的水資源就是最大的仁慈,因為沒了水,就會死自己的親人。

就當所有人都已經絕望的時候,突然從村莊裡跑出來一個少年,一邊跑一邊大喊。

“叔爺爺,來水了,來水了!”

所有人全部當場愣住。

那守村口的老頭連忙轉身摁住這小子,再三確定了一句:“說清楚,哪裡來水了?”

“後山、後山的雁山河湧水了。”

老頭登時睜大雙眼,當下也顧不得這村口對峙,急急慌慌的就跟著少年往後山奔,那腿腳,可比一個年輕人還要利索。

來到後山,果見到原本早已乾涸的河床此刻自上游處正不停的流淌而下。

這可, 全是活水!

歷時不到一個月,工部終於把山東段的黃河淤塞口,打通了!

雖然這水不是那麼清澈, 也不是那個甘甜,可老頭子還是趴在地上,把腦袋扎進水裡大口的喝著。

再抬頭時,臉上分不清是河水還是淚水。

“來水了、來水了!天不絕俺、天不絕俺啊。”

哭罷笑罷,老頭子衝那小夥說道:“快,快把求水的人放進來,有水了,大家都有救了。”

就這麼,剛才還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殘酷瞬時間和睦起來。

每一個人都跑來了後山,趴在河道邊,貪婪的、瘋狂的去喝著並不清澈的河水,哪怕結果是不多大會就紛紛腹瀉。

那孩子也活了下來,只是天黑後發起了高燒。

“莫怕,咱們村裡有赤腳大夫。”

村長老頭給婦人尋了個山野大夫過來,婦人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大夫四十來歲,過來看罷後給拿了方去燒的藥,煮開後給小家夥服了下去。

“放心吧,燒的不嚴重,兩三天光景也就差不多該好了。”

“誒,謝謝大夫、謝謝大夫。”婦人什麼也不會說,只會跪地上叩首,驚得大夫趕忙把婦人拉起來:“治病救人是俺應做的,你這是幹什麼。”

婦人嚎啕著:“俺就這一個娃,就這一個娃了啊,他爹和他兩個哥哥都渴死在了路上,他要再死掉,俺可咋活啊。”

大夫沉默了許久,抹去無聲落下的淚水轉身離開。

這世上的苦難太多,他只是一個大夫,醫人醫不了世。

世道如此,人力何為。

百姓們只當這是一場天災,可他們又哪裡知道,這其中,何曾沒有人禍的原因。

就在所有山東百姓因為黃河通水而歡呼雀躍的時候,山東左布政使趙子良在家中上吊自盡!

同日,陳雲甫的少師儀輅抵達濟南!

“少師,咱們到了。”

楊士奇扶著陳雲甫走下馬車,同時低聲說了一句:“趙子良他,自盡了。”

“活該!”

這一句活該,嚇的濟南城外數百名山東官員齊齊塌腰,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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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來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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