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其實長得並不難看,湊和著一身西裝反而還有一兒儀表堂堂的味道。張力甚至還覺得他那一雙細長的眼睛跟嫻姐的丹鳳眼有兒像。雖不明亮照人,卻也顯得銳利異常。可這些加上那巨大的眼袋,黑黑的眼圈兒,再配上其人全身上下不時散的一股流裡流氣的氣質,就讓人覺得有兒慘不忍睹了。

“劉探長的大名早就聽了。還希望和哥以後多多關照!”

張力笑著,微微彎了彎腰,朝劉和伸出了手。雖然這個劉和一副熬夜熬得不像話,好像個二世祖的模樣,可人家有“熬”的能力,有出來花天酒地的本錢,又關他什麼事?而且,憚於劉福的名頭,張力也希望能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至少不能是壞印象。不過很可惜,區區一名監獄警長,劉和很顯然並沒有看在眼裡,微微瞟了一眼他伸出來的手,就不屑地撇過了眼去,甚至還冷笑了兩聲:

“你想巴結我?”

“啊?”

“啊什麼啊?你不會人話?”看著張力詫異的模樣,劉和又冷哼道。

“這個……”尷尬地看了一眼旁邊正睜大眼睛看笑話的嫻姐,張力暗暗咬了一下牙,終於還是勉強保持住了剛才的笑容:“和哥您笑了。弟只是想著能不能有機會為您和您叔叔劉探長效力罷了!”

“什麼我和我叔叔?我叔叔手下的馬屁精多了,你算老幾?”

“呵呵……”你個龜兒王八蛋,敬你三分就不知道自己吃多少飯了?張力暗罵一聲,對劉和的印象大壞,卻依舊滿臉笑嘻嘻的,話也越謙遜:“能力越大,事情自然也就越多。劉探長貴人事忙,當然不是我這種人物能瞭解的。”

“嘖,你子倒是會話!”劉和得意地撇了張力一眼,道。

“和哥你可別看了李警官。他可是跟著洋人混飯吃的。幾天前還只個警目,結果現在就升了警長,前途遠大哦!不定,他以後都有可能跟你叔叔劉福探長差不多呢!”嫻姐突然在一邊微笑著道。

“臭娘們兒,居然當著面就這麼挑撥!”張力依舊微笑,看向嫻姐的目光卻還是偷偷遞出了一絲警告之意。他知道這女人是不忿他來找麻煩,故意這些話來刺激劉和,可是,有些話出來可就收不回去了。他雖然並不知道劉福的實力具體有多少,但人家能在兩天內就解決福爾德那種高階警官也覺得麻煩的黑幫,勢力又豈是他這種警界新嫩比得了的?

“跟我叔叔差不多?”果然,劉和原本還有些迷離的醉眼在聽到嫻姐的話後突然迸開了,又上下打量了張力兩眼,然後,竟直接拿手指戮到了他的胸膛上:“你一天吃幾碗乾飯?知不知道香港是什麼地方?……跟我叔叔比?洋人也得賣我叔叔面子,你知不知道?”

“和哥,你誤會了,我怎麼可能比得過劉探長?”王八蛋!你叔叔厲害又不是你厲害。看你叔叔的面子讓你三分,你還真當自己多了不起了?惹毛了老子,直接找個囚犯誣陷你一把,先把你逮到監獄裡去,看你那個叔叔能不能保住你!張力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嫻姐的意思是,劉福探長是咱們所有香港警察最祟敬最羨慕的物件。可大家為什麼祟敬羨慕他?當然就是因為劉福探長勢力強,本事大了。呵呵,到底,其實大家都希望自己有朝一天也能像他老人家那樣了……你是不是?”

“是個屁!一群衰蛋,也想學我叔叔?”劉和又看了張力一眼,抬著下巴冷笑了一聲:“算你他m的會話!你不是想巴結老子嗎?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老子在這兒的酒錢你付了!”

“我付?”張力一怔!

“怎麼?你不樂意?”劉和突然又瞪起了一雙細眼兒。

“李警官,和哥可是難得給人面子,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哦!”嫻姐又在一邊煽風火道。

“怎麼會?”張力失笑地搖了搖頭,“第一次見面和哥就給我這個‘巴結’的機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雖然我現在身上沒什麼錢,可就算是借錢,哪怕是高利貸,我也不能不答應啊,是不是,和哥?”

“哈哈哈,子,你有種!”劉和大笑,終於伸手拍了拍張力的肩膀,轉身揚長而去。沒走兩步,他就伸手拉過了一個在他身邊走過的女人,也不管對方樂不樂意,摟著就走。

……

“紈絝子弟!”劉和離開,張力也終於得空揉了揉臉上笑得非常僵硬的肌肉。當然,他也沒有忘記旁邊的嫻姐,更沒忘記這個女人剛才在一邊故意挑撥,讓他差一兒就得罪了劉和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朝這個女人伸出了手:“‘借’兒錢!”

“哼!”嫻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待會給你!”

“別忘了劉和的酒錢!也算是我借你的!”張力又繼續笑道。

“你真要幫他付帳?”嫻姐冷冷問道。

“我這人沒別的優,就是話算話!對誰都一樣。”張力微笑著,彷彿剛才劉和對他的態度有多好多親密一樣。當然,他不是真的犯賤,關鍵是現在不能讓人抓到什麼把柄。他張某人躲在赤柱自然不怕劉和來鬧事兒,就是劉福親自來了他也不怕。可他不是剛要開始做生意麼?報紙雖然有一定引導輿論的能力,可他買的畢竟只是個報,如果這時候得罪了劉和,這報紙恐怕也就辦不起來了。而且,他在外面也還有兩個朋友不是?

“那你知道他到底欠我多少酒錢?”嫻姐突然笑了起來,還有兒迷人。

“多少?”

“就是不算零頭,也有一千七百塊!”

“一千七百!?……”媽了個巴子!張力差兒忍不住罵出聲來!一千七百多塊,那可差不多就是他現在一年半的工資,劉和這傢伙居然只是在區區一個梅蘭夜總會就欠了這麼多?那香港其他的夜總會呢?他總不會只在這一家喝酒找女人吧?

“你還替不替他付帳?”看到張力彷彿吃了一個死蒼蠅樣的怪異表情,嫻姐笑得越開心,又接著開口問道。

“如果不付,那家夥會不會找我的麻煩?”張力有些茫然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不如你去問問他?”嫻姐的眼睛幾乎整個兒都眯了起來,顯得更加開心:“不過我得提前警告你一句。我聽劉和這人很氣的,比他叔叔劉福還氣。……你知不知道?幾個月之前,這附近有個老大黑彪,欠了劉福一萬多塊錢,過期一個多月都沒還,就被劉福帶人掃了他所有的賭檔和煙檔,損失十多萬。可就是這樣,他還是得接著還那一萬塊!”

“這麼厲害?……既然如此,你還是先把答應的那一千塊錢給我吧!”張力猶豫了一下,終於嘆息道。

“你不打算替他付帳了?”嫻姐問道,眼裡似乎多了兒興奮的意思。

“怎麼,不行?”張力反問道。

“行。當然行!”嫻姐詫異地收起了笑容。這回輪到她奇怪了。她不明白,難道張力沒感到她笑容裡那種威脅的意思?剛才她雖然沒有多,可也差不多就是明著告訴張力,如果不幫著付錢,她就要將這件事告訴劉和。

“那你還不去拿錢?我挺忙的……”張力又道。

“你知不知道劉和是幹什麼的?”嫻姐並沒有著急去拿錢。她心裡突然有了一股氣兒,對張力不按照自己的安排行動的鬱氣。所以,她打算再透露一兒東西。她就不相信了,張力這麼一個的監獄警長就能這麼牛。敲詐一次不夠,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來!上次打斷了他朋友的一條腿沒能嚇住他,那就再給他找兒別的麻煩。

“我怎麼知道?”還不就是藉著他叔叔的名氣在外面仗勢欺人的混混?張力暗暗撇了撇嘴。

“你以為他真的只是仗著他叔叔的勢力在外面鬼混?”一眼就看穿了張力心裡的想法,嫻姐輕哼了一聲:“他跟許多人都有交情的!”

“許多人?”那又怎麼樣?等時間長了,我也能跟許多人有交情,不定還能結交到李嘉誠、包玉剛、霍英東、何鴻焱這些未來的大佬呢。如果運氣再強一兒,讓卡耐基、松下幸之助、沃倫·巴菲特、索羅斯、比爾·蓋茨這些人給自己打工也未必不可能!張力再次撇了撇嘴,他知道嫻姐肯定還有話,所以也不著急。不過,張力雖然想到了許多,卻還是被嫻姐接下來的話給震到了:

“劉和這個人,其實就是一個拉皮條的!”

“拉……拉皮條?”

“想不到吧?”嫻姐冷笑了一聲,又不屑地掃了一眼已經離得挺遠的,正在摟著女人大叫著喝酒的劉和,“他叔叔是全香港九龍最有勢力的探長,他不當警察也就罷了,卻寧願去做個龜公!”

“或許……這就是他的個性!”張力巨汗!他突然有兒臊得慌!混來混去,居然被一個龜公給勒索了……自己這次的人生還真是失敗!

“你可別因為這個就看了那家夥。他認識許多香港的富豪,就連太平紳士也有好幾個都是他的客人!”嫻姐又冷笑了一聲,看了張力一眼:“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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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白!這傢伙的客戶都是很高階的!”張力頭。原來是個高階龜公!

“那你現在還打算替他付帳嗎?”嫻姐又問道。

“你還是先把我那一千塊錢拿來吧!”張力嘆了口氣,答道。

“你……”張力的話讓嫻姐又是一陣無語。她剛才的那些話都白了?“劉和那人很氣的。他又知道一些富豪的私隱,尤其是那些愛好名聲的太平紳士。所以這些人反過來也可以幫他做許多事情!他們可都是港督授予名譽的人士,有資格去視察香港的許多地方。包括你們的赤柱監獄!知不知道?”

“知道。”太平紳士嘛!後世被罵得挺狠的一些傢伙!張力了頭:“你是如果我得罪了劉和,那家夥可能就會攛掇那些太平紳士去找我的麻煩!那些人都是港督看重的名譽人士,收拾我一個警長不過是菜一碟,是不是?”

“你既然明白,還不打算幫他付帳?”嫻姐奇怪地問道。

“這個帳以後有時間……我還是覺得把錢給自己來得划算!”張力嘆了口氣,很肯定的道。

“……你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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