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耗盡艱辛,加上一運氣,遇到了以前的鄰居,張力總算找到了胡家義兄妹住的地方。不過讓他感到氣憤難平的是,這兩兄妹居然搬家了!雖然搬的不是很遠,也就只有不到一裡,可這麼大的一片區域,最起碼有幾百個棚屋。難怪他找不到地方……一想到自己因為這個而被上百人圍堵,甚至險些被臭揍一頓,張力就無比怨念,看向胡家義的眼神都有些不爽。

“上個月,有幾個警察到這附近亂逛,還調戲女人,結果就跟一些居民起了衝突。兩夥人都有人受了傷,那些警察覺得吃了虧,又找了不少同夥回來算帳,老百姓不敢跟警察硬碰硬,結果被抓走了幾十個!雖然幾天後都放回來了,可一個個都傷得不輕,最重的現在還躺在床上下不來。你在這時候穿著警服來,不是自己找不自己在嗎?”胡家義完全無視張力眼中的幽怨,反倒還顯得有些不滿:“你你們這些警察。平時不好好抓賊也就罷了,反倒還自己親自上陣禍害老百姓。算什麼東西!”

“你誰呢?”張力大為不滿:“有不滿就直,別玩什麼指桑罵槐的把戲!我可沒禍害過老百姓!”

“真的?那你怎麼升職這麼快?”胡家義瞥了一眼他袖子上的三條槓,“我聽你們這一期畢業的警校學員可才剛剛加入警隊不到一個月,難道這麼短的時間裡你就立了什麼大功?”

“是啊,最近禍害了幾個警察,所以就升官了!”張力答道。

“胡八道。”胡家義翻了翻白眼兒。警察禍害警察?只聽過狼狽為奸,官官相護的,還沒聽過烏鴉啄烏鴉玩兒的呢!當他白痴?

“真話你又不信……”張力攤了攤手,一臉無奈:“所以我你們這些記者都是天生的疑心病重!”

“嘻嘻,阿力哥,我哥現在可是副總編!”萱從旁邊的屋裡冒出了腦袋,笑嘻嘻地道。張力回來看望他們兄妹,她是感到最高興的。來香港這些日子,胡家義生怕她受欺負,平時基本上都把她關在家裡,尤其是不許她出門太遠,算起來,除了胡家義這個親哥,也就張力跟她最熟了。

“切,他一個報總編有什麼了不起?還比不上一個大報社打雜的呢!”張力對萱支援胡家義的行動表示了由衷的不屑,結果只換回了萱的一個鬼臉。

“那也總比只會禍害老百姓的臭警察強!”胡家義冷哼道。

“別老拿警察事兒成不成?告訴你,別瞧不起我們。警務處真要認真起來,香港這些黑幫沒有能撐過幾天的!”張力道。

“這麼厲害?那怎麼不認真起來看一下?”胡家義反駁道。

“老兄,政治,懂不懂?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緣於政治!”張力了面前的桌子:“警務處是不想動麼?就算是想動也得能動得起來啊!別忘了,他們處長要聽律政司的!可律政司呢,又要聽港督的!港督呢?得聽倫敦的!可為什麼倫敦不讓香港整頓治安?因為他們不能確定解放軍到底會不會打過來。要是打過來,香港就變成中國的了,他們幹什麼還要吃力不討好的做這些麻煩事?英國政府敵視中國,敵視**,自然不會想把一個安安穩穩,治安良好的香港留給對頭了。邱吉爾了,‘鐵幕’已經降下!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告訴你:這就是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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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

“是啊。冷戰!”張力了頭,看到胡家義迷糊的眼神,忍不住也有些詫異:“怎麼,你沒聽過這個詞兒?”

“沒聽過!什麼意思?”胡家義問道。

“身為記者,這個詞兒你都不懂?我記得邱吉爾的鐵幕演就被稱作是冷戰的開端的呀!這都過了好幾年了吧?(美國政論家李普曼於第一次使用冷戰一詞)”張力反問道。

“我知道鐵幕演,至於冷戰……”胡家義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這幾年國共大戰,我只顧著逃難,有空也只是看什麼時候國家能夠和平。哪還會關注什麼世界冷戰?”

“這個……倒也是!”張力想了想也覺得應該是這樣。沒錯,邱吉爾的鐵幕演是在二戰結束後不久就表的,可那個時候的中國人都忙著關注國共兩黨的戰事,關注著自己國家的命運之爭,哪有幾個人會去理會什麼冷戰?又不是真的暴了第三次世界大戰,誰管你們那些洋毛子到底是冷還是熱?

“阿力哥,你現在在哪裡當警察啊?”萱搬了個馬紮坐到了胡家義旁邊,又開口向張力問道。

“我?”看著萱期待的眼神,張力微微有些羞赧:“我現在赤柱,當的是獄警!”

“獄警?”

“是啊。你又有什麼建議?”白了胡家義一眼,張力問道。

“我是想獄警好。”胡家義冷哼了一聲;“雖然現在警察裡面都沒幾個好人,也不管什麼便衣、軍裝,還是獄警,不過你躲在監獄裡,就算是想禍害人也禍害不了多少,能少造兒孽,我也能放心不少!”

“我你這張嘴巴還真夠臭的!合著……我在你眼裡就成不了什麼好鳥兒?”張力惱火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個好人,不管在哪裡!”胡家義正色道。

“記者就都是好人了?我以前就見過一些記者,為了幾條新聞,眼看著什麼誘拐婦女、綁架勒索、逼良為娼的事情也不報案,只想著為自己的新聞弄些素材。要麼,就是為了一兒錢或者上面的壓力,把一大把反映社會現實的材料、甚至是一些舉報信丟到垃圾堆裡,任由壞人逍遙法外,魚肉百姓!……你可別有一天也成了這樣!”張力反唇相譏。

“這個你放心,我胡家義向來行得正,做得明!”

“一般像你這麼話的人,都沒幾個好東西!”張力也翻了個白眼。

“你……”

“行啦行啦,你們兩個見了面就吵,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較真兒的。我看你們壓根兒就是八字犯衝!”萱急忙插嘴攔在了兩人面前,忍不住有些抱怨。在她眼裡,胡家義和張力都是好人,只是好歸好,偏偏又相互看不順眼,一見面就要吵上幾嘴,讓她頭疼不已。

“看萱的面子,不跟你計較!”張力伸手虛了一下胡家義,“你有空也好好學學你妹妹。你也是,都是一個爹孃生的,人品咋就差距這麼大捏?”

“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唉……”萱捂著腦門兒,無奈嘆氣:“我去盛飯!”

……

在石硤尾吃完萱做的漿糊粥,順便又嘗了幾塊豬油糕,張力藉口還要回去上班,便告辭出來。在離開之前,他揹著胡家義偷偷地給。另外,胡家義這人有兒“假清高”,或許真的就像是萱的,這傢伙跟他八字不合,見因就容易犯衝,如果當面給錢,肯定要矯情,就算最後能收下來,恐怕也要費他好大一番唇舌。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才不願意做。

只是張力也沒有想到,原本在他的印象裡溫婉可人又聽話的萱在一開始竟然也不願意收這些錢,直到他賭咒誓的這些不是黑錢,那丫頭才猶猶豫豫的拿了,還以後寬裕了要還……結果兩人爭執的功夫,被胡家義現了,這錢自然也就被塞了回來。

“你你怎麼那麼倔?”

“這不叫倔,叫原則。我們兄妹兩個都有手有腳的,又不是不能養活自己,用得著你施捨?”

張力要回赤柱,胡家義也要去尖沙咀去看看有什麼新聞沒有,實在沒有就只有買幾張報紙,拿回去根據上面的新聞寫幾篇社評……所以兩人就同路而行,也就當是胡家義給張力送行了。只是,一直到了港口,渡輪都靠了岸的時候,兩人也依然沒停住鬥嘴。

“施捨?我看你是自己的心裡覺得自己像是乞丐,所以才覺得別人送你東西就是施捨!心理上的貧窮,是人現實中貧窮的根子所在。我看你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我是心理上的乞丐?那也比你收黑錢強!”

“我給你了,這不是黑錢!”張力沒好氣兒地掏出了一直揣在兜裡的五百塊錢在胡家義面前揚了揚:“這是韓坤派人送給我的,是買那塊玉的錢。明白嗎?再了,萱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就讓她天天吃稀飯?有你這麼當哥的?等你哪一天下地獄的時候,見了你父母,我看你怎麼交待!”

“你才下地獄呢!”胡家義瞪眼道。

“我又不是什麼大善人,當然會下地獄。難道你胡某人就能上得去天堂?天堂真要那麼容易就進去,恐怕早就人口爆炸了。不定,上帝都要移民凡間了呢!”張力反諷了一句。

“……”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不跟你吵!趕緊給我滾蛋!”

一句話憋住了胡家義,看到渡輪即將起錨,張力把錢往胡家義手裡一塞,撒開步子就跑了上去。胡家義想追,但張力動作太快,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沒能捏牢,錢都掉到了地上,只能趕緊彎腰去撿,結果就這一耽誤,再起來看的時候,渡輪已經離岸了。

“回去先買兩斤肉嚐嚐吧!看你那可憐相兒,臉兒都成菜色兒了!”張力站在渡輪上朝胡家義揮了揮手,依然不忘嘲諷。

“你才可憐……”老子臉色雖然蒼白了兒,可也沒菜色兒呀!胡家義氣得朝著張力指指,但最後終於也變成了揮手告別。

“過些天再來看你們!”

渡輪離岸邊越來越遠,張力站在甲板上,看著胡家義有些生氣又似乎有些感動的身影,微笑著搖了搖頭。孤身在外,有個朋友的感覺確實有那麼一兒溫暖呢!這種感覺,比以前在大廈監控器上看美女的感覺舒服多了!

“美女……?”

張力轉過身想找了個座位坐下,卻突然一怔,因為他看到一個穿著旗袍,身材玲瓏浮凸的美女也正在坐在前面瞧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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