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那裡真的是一階靈氣之地嗎?”宋小娘子秀麗的眉毛緊蹙著,俏臉上帶著怒意。

“是。”

“怎麼會有潑皮無賴啊...好噁心。”宋小娘子嫌棄的沒邊兒了,她本是精心打扮去見仙人,卻吃了一口蒼蠅,噁心至極,說不出的難受。

白山倒是覺得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階層,有階層,就有爭鬥,有爭鬥就會有剛剛那副情景。

在街坊的暗弄子裡,那是潑皮無賴;在江湖上,那是刀光劍影;在朝堂上,那是暗潮洶湧;至於...在縹緲的仙界,也不過是套了一層出塵脫俗的皮,不過是多了些長久的考慮和謀劃罷了。

有人身處階層,卻看不見階層,或是天真,或是已然看破,可無論如何...階層都是在的,爭鬥也都是在的,所以剛剛那一幕,並不奇怪。

所以,他簡單應了句:“還行吧。”

宋小娘子美目裡燃起怨氣,小嘴微張, 嬌嗔道:“不行不行不行!”

“什麼不行?”

“那根本就不正常啊,一階靈氣之地不是該有仙人嗎?怎麼會住那些下三濫的人!噁心, 噁心, 噁心極了!”宋小娘子一個勁地吐槽。

白山道:“我不是早就和你說了, 一階靈氣之地裡沒有仙人。”

“欸!”宋小娘子長嘆一聲,然後忽地親密地挽住白山的胳膊, 神經兮兮地笑了起來,然後雙眸水潤,用嬌滴滴的聲音道:“還好我有相公你呀。”

白山愕然了下, “怎麼這麼突然?”

宋小娘子甜甜道:“要不是相公早早給我披了斗篷,說不定那噁心的潑皮也要調戲我呢,只是...相公你怎麼知道那裡會有潑皮呀?”

白山隨意道,“這只是正常的提防吧?任何正常人都該知道,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不該太過招搖。”

“哦...”宋小娘子好像明白了, 又好像沒明白。

又走了會兒, 她忽然道:“不過相公, 你可千萬別覺得仙人就是那些潑皮...等回京城了,我帶你去見識一下真正的仙人風範。”

說到仙人時, 她整個人都似在發光, 靈魂都如得到了昇華, 顧盼生輝,眸帶春水。

白山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宋小娘子對仙人的執念根深蒂固, 已經無藥可救了。

他說什麼都是浪費口舌。

兩人走著走著,不覺間已經到了暮色裡的集市。

這集市, 只是凡人的集市, 內裡買賣的只是些食物衣物之類,和功法修煉沒有關係。

白山隨口道:“去看看。”

“好呀~~~~”

宋小娘子又甜甜地應了聲。

顯然, 剛剛“她被白山保護了”的事,讓她的心情發生了些奇怪的變化。

兩人步入集市。

集市裡, 油炸海魚的香味隨風飄來...

白山走近,發現這些海魚樣式還挺多, 一串一種, 竟有十多種不重樣的, 分量都挺足。

“怎麼賣?”

“每串三十文。”

“這些魚不同, 那價格都一樣嗎?”

“都一樣,都一樣。哈哈,客官, 來幾串吧,都是今早出海才捕的,新鮮著呢。”

“相公,我不吃的...”宋小娘子看著那些油滋滋的炸魚,露出嫌棄之色。

白山倒覺得挺便宜的,這是在當地買才三十文一串,若在內陸的土地上,那價格可是要包含運輸費和保鮮費的,會高上許多,也不是說魚貴,而是運輸和保鮮貴。

他從懷裡的芥子袋中抓出些銅板,數了數,遞出去道,“買十串,八串打包,還有兩串給我。”

“好嘞...”老闆熟練地挑出十串海魚,開始油炸,然後撒上香料。

不一會兒,白山抓著兩串邊走邊吃。

宋小娘子遠遠地站著,不靠近他,一個勁地扇著風,以讓海魚的味道遠離她。

不過,白山吃完後,她又靠了回來。

隨後,在經過一些當地買賣水果、貝殼、文墨的店鋪時,宋小娘子才終於動心了,買了些水果、貝殼飾品、筆墨紙硯。

白山則是順手買了三件防寒保暖的普通棉襖,這棉襖哪怕是很普通的那種,價格也不便宜, 三十兩銀子一件。

這一圈走下來,集市已快到盡頭了。

忽地,不遠處傳來吆喝聲。

聲音是大乾通用語。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來看看來瞧瞧,這是北地抓來的寒霜蒼狼,這可是花費了好大功夫才抓到的寒霜蒼狼...”

那吆喝聲旁邊圍攏了些人在議論紛紛。

“買這寒霜蒼狼買回去做什麼?吃嗎?”

“是啊,買了也沒用,若要皮毛,那邊多的是。而且我也不買皮毛,直接買皮草的衣服不好嗎?”

“老闆,你這狼賣不出去咯。”

吆喝的大漢也有些急了。

宋小娘子聽到吆喝,好奇道:“相公,那兒有只什麼寒霜蒼狼,我們去看看吧。”

白山對這個也感興趣,當然,他感興趣的不止是寒霜蒼狼,還有老闆那句“北地抓來的寒霜蒼狼”...

想要變強,想要機緣,兩耳不聞窗外事可是不行的。

他一直記得一年前陳直船長說的那句“北地野獸有異常”,而在這裡住下後,他更是每晚都能聽到北地傳來的咆哮聲。

兩人走到了那攤子旁邊。

宋小娘子看了一眼,見也就是壯實點兒的白狼,嘀咕一聲:“這就是寒霜蒼狼啊...”

嘀咕完,她就徹底失去了興趣。

而此時,關押寒霜蒼狼的籠子裡忽地又飄出一股騷臭味兒...

宋小娘子急忙伸手在面前扇風,“哎呀~好臭。”

她滿臉嫌棄,扯了扯白山的胳膊道:“相公,我們快走吧。”

白山道:“等會兒。”

宋小娘子道:“等什麼呀,快走吧。”

白山不管她,抬頭問道:“老闆,這狼怎麼賣的?”

大漢道:“三百兩銀子,您拿走。”

白山還沒說話,宋小娘子噴道:“你搶錢啊!”

白山好奇地看了眼身側的女人,他實在沒想過這女人居然還知道珍惜錢...

大漢面色頓時變得不好看了。

白山伸手入懷,抓出個十兩的銀錠子,拋了出去。

大漢接過,面色緩和了些。

白山道:“我不買狼,但想聽聽北地的事,能和我說說嗎?”

大漢愣了下,又看了看手掌的銀元寶。

生活在這裡的外來者並非個個有錢,像大漢這種還是需要營生的。

這裡的租房費用是三十兩銀子一個月,能夠一個資訊就換到十兩,也值了。

大漢心底盤算了下,覺得可以說,但口上卻道:“再加點。”

白山道:“看你的資訊,如果值,我再加。”

大漢想了想,點點頭,然後轉身喊道:“老張,幫我看個攤子。”

旁邊攤位有個男人應了聲:“好嘞。”

大漢這才轉過來道:“兩位,隨我來,我們邊走邊說。”

...

...

“這北地,可是邪的狠,當地人說可能有一階魔獸啊。”

“一階魔獸,很厲害嗎?”白山對“魔獸”這個詞沒什麼感冒的,就是感覺魔獸一點都不可怕,再加上“一階”這個詞綴,他更覺得就是個渣。

不過,他很快就把腦子裡這些先入為主的印象拋開了。

“那當然厲害,就算是洗髓了的強者們去招惹一階魔獸,也是被一口一個的咬死。”

大漢顯出很慎重的神色,“而這幾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北地的那些野獸們好像炸窩了,紛紛往外跑,到處傷人,場面很是可怕。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也沒什麼人留意,也就是各個小聚落自己注意一下,防範一下。

可後來,有一天晚上,北地有個名叫臨寒鎮的地方,整個兒被野獸吃光了...

那鎮子裡有八千人。

八千人,說沒就沒了。

要知道,整個冰火國的人口加上外來人,也不過四十多萬。

這一下子就沒了這麼多,那是天大的事。

國主急忙讓大將軍領了一萬軍隊駐紮在北地的要道,又讓國內第一高手前去坐鎮,以阻攔野獸傷人事件再度發生。

可即便如此,卻也攔不住所有野獸。

國主又召集自願的壯士,前去協助抵禦。

不過外來者也沒什麼人願意去蹚渾水,他們來這兒要麼是去靈氣之地尋找機緣的,要麼是旅遊玩耍,要麼是隨著商船來到此處定居下來的,要麼則是...”

他壓低聲音輕聲道:“逃犯,或是得罪了什麼人的。”

白山點點頭,心底對於之前看到的“樊粹”的表現,忽地有了一絲瞭然。

逃犯可未必沒錢啊。

他瞭然了,宋小娘子也有些瞭然。

宋小娘子一瞭然,就直接張嘴說話了,“相公,剛剛我們在一階......”

她話還未說完,白山就從袋子裡抓出一個剛剛買的紅荔果,塞到她手裡,打斷她的話,“吃水果。”

宋小娘子美目裡滿是愕然,“為什麼要吃水果?”

白山道:“讓你吃你就吃。”

說罷,他看向大漢道:“請繼續。”

那大漢“嗯”了聲,繼續道:“我們這行人得到這協防野獸的訊息後,覺得裡面可能有好處可以撈,便去了北地。

而這頭寒霜蒼狼,就是一頭漏掉的野獸。

不過這蒼狼可是真的兇啊...我們傷了三四個弟兄才抓住了它,藥錢都要不少了。

客官,這些訊息,冰火國是封鎖了的,只說野獸襲擊事件比往年多了點,並未提及其他,而旁人也都沒重視。

可只有我們這種真正去過北地、並且和野獸們交過手的人才知道真實的情況,客官您瞧...能加錢嗎?”

臨寒鎮,八千人,被野獸吃了?

白山神色凝了凝。

他之前曾經也去外面打聽過冰火國的異常,不過只得了些“失蹤案”之類的資訊,卻沒想到...真實情況竟是如此。

如此看來,這個地方其實也並不安全。

宋小娘子聽得秀眉直皺,美麗的鵝蛋臉上都是害怕。

白山又問:“這一階魔獸是什麼?那野獸暴動,會不會和這一階魔獸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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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搖頭道:“不知道...”

白山又道:“那冰火國最強者又是何等境界,能攔住一階魔獸麼?”

大漢繼續搖頭,忽地眼睛亮了亮,卻又黯淡下來。

白山又掏出一個十兩的銀錠子,在手上掂了掂,道:“這錢是補你剛剛的資訊價值的,可若你想不起來這冰火國最強者的資訊,那就沒了。”

大漢眼睛一亮,道:“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白山把銀錠子拋了過去。

大漢接過,收好,然後笑道:“我也記不得在哪兒聽說的了,這冰火國最強者姓紀,名野王,說是...易經洗髓之後的永珍境修士。

有人看過,他指了指半空撲來的野獸,那野獸便冰凍起來了,然後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還有人所,看到他抬手將天空的風雪凝聚成冰刺,直接投擲出去,刺穿了一隻野獸的心臟。

不過,他能不能攔住一階魔獸,卻是真的不知道了。”

...

...

入夜。

榻上。

宋小娘子翻來覆去睡不著,忽地小足在被子裡鑽了鑽,入侵到了白山這邊,足面兒輕輕蹭了蹭白山的小腿。

白山問:“怎麼了?”

宋小娘子道:“今天走太多路了,腳痠...相公,你給我揉一揉吧。”

說罷,她又把長腿從被子裡伸出來,在半空晃了下瑩滿如露的腳丫,道:“香的。”

白山:...

不過,他也沒打算和宋小娘子交惡,而揉揉小足這種活兒也算在夫妻的正常範疇裡,便應了聲,接過宋小娘子遞過來的小足。

宋小娘子舒服地吐了口氣,然後喊道:“相公,重點...”

“重點...”

“哎呀!輕點...”

小片刻後,兩人重新睡好。

宋小娘子忽地湊過來,趴在白山肩頭,在耳邊吹風道:“相公,我們快跑吧...今天白天我去了那什麼一階靈氣之地,又聽了那個賣狼的說的話,到現在心裡都害怕。

這地方怎麼這樣子啊...

相公,我們還是趕緊想辦法回京城吧。

我不想再待在這兒了!”

白山睡正在靠外的一邊,此時背對著小娘子,他雙眼靜靜地看著黑暗,瞳孔顯得有些幽深和不可捉摸。

他聞言,回應道:“沒事的,你睡吧...不過,我要出去一下。”

說著,他起身下了床,換好一身勁衣,便走到門前。

小娘子幽怨道:“這麼晚還出去?”

白山道:“有些事。”

小娘子嬌哼一聲:“隨便你。”

白山打開門,走到了門外。

灰暗的過道上灑了一層慘白的月光,少年從芥子袋裡抓出灰披風、木面具,穿戴上,繼而又抓出一把飛刀。

他無聲無息地走到後屋的窗戶前,低頭看了眼角落裡正咧嘴笑著的咒怨娃娃,收回視線,繼而如同一條魔龍,翻下窗戶,竄入陰影,貼地遠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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