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上層,是所謂的“仙界”。

“仙界”的上層,則是“仙庭”。

而一個“仙庭”可能會同時連著好幾個“仙界”。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大世界連著幾個小世界。

大體如是,並不絕對。

若說某個“人間”直接通向了仙庭,那也是可能的。

若說某個“仙界”連著許多人間,那也是可能的,畢竟白山所在的這個“仙界”是荒蕪的。

若說某個“仙界”未曾連線“仙庭”,那也是可能的,其實白山所在的這個“仙界”就未曾直接連著“仙庭”,因為它過於偏僻。

宇宙,本就不是簡單的、一目瞭然的,也絕不是能讓人理解的。

這是一個磅礴的、神秘的、需要人類去永恆探索卻永遠只能獲取零星一點、任何人都需要懷著謙卑和渺小,而不是傲慢與自以為是的宇宙。

五大天尊只是這個世界的五大天尊,出了這個世界,他們就不再是天尊了,聖人亦如是。

他們是從通道外來的,自然知道這通道外是荒古戰場。

荒古戰場是一條橫跨許多世界的浩大戰場,恰好在尾巴處掃到了這裡而已。

而戰場外,就是宇宙了。

從人間,也能看到宇宙,甚至還能去到宇宙...

可從人間去往的宇宙,太荒蕪了,即便繁星如水,那也是間隔了成千上萬光年的繁星。

“仙界”並不是宇宙的邊緣,

“天門”也只是一個通道。

就如此時這荒古戰場的通道一般。

紫電狂洩,空隙亂舞。

一道道恐怖能量穿梭而來。

精神海洋裡,更是波瀾狂起,怒潮顛覆,哪怕是永珍境修士站到這裡,也只需剎那的功夫,就會變成個口流涎水、雙目呆滯的痴愚兒。

五大天尊都已入了半步融神(跨越剩餘的半步,需要花費無窮無盡的時間和精力,且未必會成功;捷徑就是如聖人一般,以【生靈魔經】煉化一個世界,使得神位出現,但神位亦有高低,神秘小姐所說的‘真神境’之後,才是真正的開始,意思正在此處)。

可他們卻依然只能遠遠站開,不敢擋道,甚至是站在道旁。

此時,他們神魂嗡嗡,如是密室裡裝著雷音,思緒茫然無比,聖人的話猶然在他們腦中迴盪。

經營五千年,好不容易開始收穫,卻在這即將成功的關頭,撤離此處?

原因是...

大劫已起?

而劫主...就在本界?

什麼是大劫?

那是改變了諸天,統治著宇宙的黑暗修煉法則,而在這黑暗修煉法則問世時,必然會和原本的秩序產生激烈的碰撞。

這碰撞就是劫起。

黑暗修煉法則的貫徹,則是劫。

再後,還有黑暗修煉法則的報應,這又組成了劫的另一部分,深淵正是由此而來,而很久之前,那根本就不是深淵,而是賞善罰惡的陰曹地府。

而現在,聖人居然又說劫起?

這是新的量劫?

而且,劫主居然在本界?

五大天尊幾乎不敢想象...這劫主居然藏在他們所經營的世界裡,而他們竟還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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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事,他們卻絕對不敢攪和了。

在劫起之時跑到風暴中心去,那就如凡人光著身子跳入鋒利的絞肉機裡,待到落下,只會剩下可以包人肉水餃的渣子。

雖然不甘,但只能撤離了。

五大天尊彼此對視,急忙返回各自宗門,繼而開始通知門中三代弟子,二代弟子,以及天才弟子了。

至於那數量龐大的四代弟子,還有諸多的未曾入門的外圍弟子、相關的家族世家,本土的仙鎮仙城的修士,則是全然不顧了。

不僅不顧,還需要瞞著。

...

...

數日後。

青雲仙宗。

老祖洞府前。

“碧逍,你鎮守宗門,若遇變故,便隨意敷衍一番,至於蕭運法的死,不用再分心去查了。”

“是,師尊。”

“九闕,你去晉州一趟,將八名三代弟子召回,聖人大丹無需再練,二十五天后,我們準備撤離本界。”

“是,師尊。”

“玄雲,那白山天賦恐怖,乃是此番我宗必須帶上的天才弟子,今後在其他世界崛起,或許還要依靠此子。你是他師父,去將他帶來。”

“是,師尊。”

青雲仙宗界膜雖猶在,可內部卻醞釀著極大的動盪,不少弟子其實已經遭遇了詭異事件,只不過因為宗門極大,且洞府分散的緣故,還未外傳。

而在這老祖洞府前,三名二代弟子得了令,便各自籌劃,行動去了。

...

...

世間動盪,便如深海裡那一座又一座火山裡的岩漿,已在翻滾,卻還未徹底爆發。

所以,暫且還算是風平浪靜。

可這也只是“暫且”罷了。

定世峰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叮~~鏗鏗~~鏘鏘~~叮~~~冬鼕鼕~~~

土灶旁,佳人姿儀慵懶,只著寬大的雪白睡裙,右手執著鍋鏟,左手抓著鍋柄,正在“山孤肉絲”。

這些山孤都是萬泰山深處土生土長的一些菌孤,作為【木經】的融合者,對於哪些菌孤有毒,哪些沒毒,哪些疊加在一起味道會更鮮美自是瞭如指掌。

此時,和煦春風吹過,調皮地吹起佳人褶皺的裙襬,露出藕段般的雪白長腿,腿根若隱若現,心生嚮往,卻不可及之。

木屐裡套著的一雙小足則在天光裡晶瑩閃光,光滑的腳踝,白玉般的腿面皆露在春風和暖陽裡。

往上,則是盈盈一握的腰肢,世間最完美、最有活力的玲瓏浮凸,剛剛及腰、未曾挽起的水墨青絲。

白妙嬋小時候只是個黃毛丫頭,面黃肌瘦,也不怎麼好看,可這隨著年齡的增長,卻是越發美麗,傾國傾城,禍水紅顏。

一是因為她突破了永珍境,而先天融合的【木經】隨著這境界的提升,亦是逐漸甦醒;

一則是後天保養的緣故,試問這世間有誰比【木經】的所有者更懂得用草藥保養?

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得了相公的滋潤,陰陽協調,正魔相生,兩人便是在一起,都給人一種和諧無比的感覺。

白山溫柔地看著白妙嬋。

哪怕是站在最客觀的角度,白妙嬋也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沒有任何瑕疵,驚豔絕倫,便是沒日沒夜在一起,卻也不會覺得厭倦。

他提筆,蘸墨,在紙上認真地寫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是他欠著白妙嬋的詩句。

而在“暮”字的最後一筆落定時,他身後忽地傳來讚歎聲:“好美的句子,這是給我的嗎?”

白妙嬋端著菜盤站在他身後,探頭看著,青絲一縷一縷地刮過白山的耳朵和脖頸,癢癢的,酥酥的。

“是。”白山柔聲道。

白妙嬋把餐盤放到桌上,便抓著他寫的字看來看去。

白山則是取了快子,先吃了一快子菌孤,極其美味,再吃了一口肉絲,頓時...他愣住了,這肉絲老如木柴,難以下嚥。

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妙妙姐這廚藝還真是半點都沒有進步啊,對火候的掌控不僅沒進步,還越來越離譜......

吃著吃著,忽地,白山心底生出一種古怪之感,一側頭卻看到白妙嬋開心地在捧著那句詩翻來覆去地看,眉宇間皆是“哇,好厲害啊”,“怎麼寫的這麼好”的樣子。

白山神色轉動,思緒如電,忽地,他心底“咯噔”一跳,冷冷道:“把詩放回去。”

白裙佳人側頭,笑吟吟地看著他,“你不是說送給我了嗎?我拿著給我的句子看,有什麼不對?”

她這麼一說話,白山越發確認了,直接道:“你不是白妙嬋。”

白裙佳人託腮,笑意盈盈:“哦?那你說說,我是誰呀?”

白山看定她,正色道:“你是心魔。”

白裙佳人剜了他一眼,嗔道:“比起你的詩句,你說話可真難聽。

什麼心魔?我才是這些神魂最初的主人。

你口中的大能,也是在我之後才出現的,只不過她力量強大,意志堅定,將我封印起來罷了。

至於你的小娘子,更是這一世才出現的。

論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大姨子。哼!”

明明是自己妻子,臉上卻浮現出一副嬌嗔的不屑神色。

“還有啊,你說了這詩是送給我的,那就是我的,別想收回去了。”心魔招招手,笑嘻嘻道,“多謝啦,妹夫。”

白山身形閃動,抬手抓向那詩。

這是他答應了給妙妙姐的詩,怎麼可能給這心魔奪去?

可心魔卻反應極快,一把把那詩從胸口塞了進去,然後挺著傲然,迎向白山的手,笑吟吟道:“妹夫,來拿吧。”

白山的手停在半道,想了幾個辦法,都覺得不是太合適。

比如運氣操縱,那氣必然會掀起心魔的衣裳;

比如用頭髮閃電般奪取,卻也會觸及她的敏感部位;

雖說都是同一具身體,可卻真真正正是不同的神魂。

白山沒法不要臉地說“反正你這也是我妻子的身體”,若他能如此,之前也不必顧忌大能了。

心魔似是瞭解他一般,就這麼叉著腰,挺著胸,又喊了一聲:“妹夫,你快點呀~~慢慢吞吞的,還是不是男人?”

白山往前踏出一步。

心魔招招手,媚聲媚氣地喊道:“來呀~”

白山再踏出一步。

心魔忽地神色一變,像被冒犯了一般,可憐兮兮地尖叫道:“妹夫,妹夫,不要呀,我們不可以的~~我求你,妹夫~~求你~”

白山:......

他看著兩人之間還有約莫五六米的距離,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說,這話很有用,白山頓時停住腳步,道:“等你回去了,這詩還是妙妙姐的。”

“是麼?”心魔停止尖叫,略作思索,一邊護著胸口,一邊跑到石桌邊,抓起毛筆,然後小心翼翼地從胸口抽出一點兒宣紙的邊角,在上寫道,“贈帝晚。”

寫罷,毛筆一把往白山丟去。

白山抬手一壓,氣流便送著毛筆返回了筆架,他冷聲道:“你還有名字?”

“帝晚,你大姨子。”心魔傲然地抬著下巴,她吃準了白山不敢動她。

忽地,她身子抖了抖,一副很瞌睡、卻又死死撐著眼睛的模樣,嘿嘿笑道:“對了,你口中的大能也有名字,她叫帝小晚......”

“小晚”兩字才落,她眼皮就耷拉了下去,再睜開時卻是換做了大能高冷的神色,“她的力量比我想的還要可怕,這許多年她一直蟄伏著,沒想到這一世爆發了出來。”

“把詩給我。”

大能愣了下,看著胸口塞著的詩,取了出來,遞給白山,同時道:“我叫帝曦。

她名晚,我便是羲。

她說我叫小晚,不過是調皮的小女孩性子。

不過,有一點她確實沒說錯,她雖是心魔,卻是不得已而變成的心魔...若是諸天太平,我就會解開封印,讓她回來,而我則會步入長眠。”

白山懂了。

帝晚那是一個正常的原本人格,只是被壓了這許多年後,產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

帝曦是犧牲型人格,不為自己而活,而是為了諸天太平。

這一對人格,宛如雙生子般,在百世千世裡輪迴。

只不過,到了這一世,帝曦尋到了契機,決定在這一世走出,所以當境界提升到了永珍境,這帝晚便徹徹底底地醒了過來。

白山理清楚關係後,忍不住露出苦笑...

這都什麼事啊...

大能想修行到顯神境,肯定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那今後,這是要長期相處嗎?

一時間,他只覺頭大無比,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好。

...

...

小半個月後。

一道道資訊從八方而來,透過各種渠道傳向“大能”帝曦。

這些資訊包括人間的變化,以及幾個特別關注的點:晉州局勢,嬴鳳仙下落,大變故等等。

可很快,大能就感到了有些不對勁。

她的信息系統好像正在癱瘓,不少中轉點都被莫名地掐斷了。

如果把“被大能藥物控制的人”比作紅點,那原本這景象是以萬泰山為核心,一種大體分佈為輻射狀的紅。

可現在,卻有一股子莫名的黑色,從天而來,在稀釋、在斬斷這紅色。

局勢,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就連原本“足不出戶,可知天下事”的信息網也在改變。

而且這還不是終點,而只是個開始。

大能輕輕嘆了口氣,然而她明白這就是真正的劫起之時。

她已在風暴中心。

按理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扛著。

大能很想知道仙宗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

古神們雖然強大,但一個個的根基並不在這裡,算是“勐龍過江”。

五大仙宗雖然比不上古神,可這是在人間經營許久的“地頭蛇”,真要抵抗,也未必不能擋住前面的攻勢。

正想著的時候,卻忽地心有所感,側頭一看,卻見風雲激盪,長空天外,一朵瑞氣呈祥的雲朵遠遠呈現,飄然而來。

祥雲上,卻是個威風凜凜的雙頭獅子,獅子身高三四米,四目如火焰燈籠,熠熠生芒,讓人不敢直視。

而,獅背上,則是赫然端坐著一個仙風道骨的青衣男子。

這青衣男子正是玄雲君。

如今的人間,表面看來固還風平浪靜,可精神世界早已混亂無比。

玄雲君騎著這血氣旺盛的靈獸,又以本體親自駕臨人間,為的正是以靈獸之血氣,以及自己身軀的紫府為防,去抵禦可能半路遇到的古神。

他是真神境存在,若是緊守靈臺,古神也拿他沒辦法。

可他若是如同以往一般,只是神魂下凡,那半道若是撞上古神,這可就真完了。

而且,他還要把白山安全地帶回去。

諸多思慮,玄雲君只能以本體位臨人間。

而他此番乃是瞞著諸多弟子的秘密行動,自然不會有人給帝曦提前通風報信。

此時,那祥雲漸近距。

獅背上,玄雲君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定世峰上的白裙佳人身上,這一看不禁愣了愣,只有一種天地鍾靈皆匯此女、日月光華皆為之失色的感覺,便是宴靈比起此女都成了庸脂俗粉。

而此念方起,他腦中竟是生出了些旖念。

這一念,讓玄雲君大驚失色。

他是何等人物,怎可能被美貌所引動,從而生出那等早可掌控自如的慾念?

玄雲君大驚之餘,便細心端詳。

數個念頭轉過,他有了一絲明悟。

不!!

不僅是美貌,而是此女身上隱隱存著的一種遠超美貌之上的吸引力!

這吸引力甚至給他一種幻覺,讓他覺得“只要佔有此女,便可獲得一個難以想象的大機緣”!

玄雲君乃是真神境強者,此時雖不敢神魂出竅前去探索,但在靠近了【木經】之時,卻也能感到一股隱隱之中的玄妙吸引。

當初聖人雖然盜的【開天經】的篇章,可卻根本沒有機會染指【開天經】的經。

要知道,白山雖將“篇章”修行到了極致,但事實上,在【開天經】之中,“篇章經”是逐漸遞增的順序,簡而言之,篇不如章,章不如經,這玄之最玄的“經”自是握在更強者的手中。

玄雲君神色陰晴不定。

此女既出現在定世峰上,那十有八九是自己那弟子的內卷。

可白山既有此女,那宴靈又怎可能迷惑住他?

這小子果然有秘密。

一瞬間,無數念頭閃過。

最終,化作了三個截然不同的念頭,彼此衝撞。

一,

不如趁機滅殺了白山,掠得此女,探查此女秘密;

再不濟也可用此女行陰陽雙修之道,以來磨礪心境,從而使自己在渡心魔劫時更多幾分把握;

待到去往新的世界,此女還可被培養成一件精美的禮物,伺機而贈,為自己拉攏人心,就如之前他留著宴靈仙子,又贈送給白山,以監視一般。

只不過,宴靈仙子還不足以讓他心動,這才留了處子之身。

至於白山死亡,那更不用擔心,反正五大仙宗已經準備好撤離了,人間混亂,他完全可將這死亡推脫給古神,而不必擔心落下什麼名聲上的後患。

二,

不用多生是非,按部就班地帶白山返回仙界便是,至於此女則留在此處,不必多管。

三,

白山此子,他素來不喜。

師徒關系也是有名無實,浮於表面。

不如給此子一個機會,對他略作考驗,然後讓此子將這女人獻給他。

如此師徒前嫌盡釋,去往異界後自己能念頭通達地好好教導與他。

畢竟此時乃是大劫初起之時,若不離開此界,那十有八九會死於非命。

白山是個聰明人,又是個花心無比的人,想來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拒絕他。

...

三個不同的念頭宛如三個不同的小人兒在玄雲君腦海中斡旋,爭鬥。

很快,第二個小人兒戰死了。

天賜機緣,不問不管,必有大難,害怕多生是非,修什麼仙?

緊接著,第一個小人兒也戰死了。

白山終究是自己這一脈的天才,便是山象也遠遠不如,如今鳳仙不知所蹤,去往了新世界後,自己這一脈也確需他來支撐。

那邊,便選第三個吧。

玄雲君心中暗道。

白山終究是個真正的天才,雖說還未成長起來,可將來卻是大有可為。

既然如此,那就一箭三凋。

一來,他能得到這女人,探查這女人的秘密;

二來,他也可以不用殺白山了;

三來,他可以念頭通達,今後好好教導白山。

心念既定,玄雲君拍了拍雙頭獅子。

獅子會意,向定世峰緩緩落去。

峰上,雲霧繚繞。

大能本在整理各方資訊,此時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也看出了玄雲君的不凡。

不過,幸好白山還正在屋子裡,似乎是在思考他那桃花源的使用手法。

於是,大能便假裝沒看到天邊那人,轉身推開了屋子,入屋後,加快腳步,靠到了白山身邊,輕聲道:“有客人。”

客人?

白山看了眼大能,道:“我去看看。”

大能輕聲道:“小心點,他很強。”

“很強?嗯...”白山慎重地點點頭,他踏步而出,站到庭院,虛空上,那雙頭獅子載著的青衣仙人離雲而下,落定在庭院入口。

青衣仙人仙風道骨,氣度非凡,但凡不是個眼瞎的,都能知他極為不凡。

白山卻愣了下,因為此人他不認識。

青衣仙人卻也不直接說破,而是帶了幾分遊戲人間、逍遙隨性的口吻,笑著道:“老道今日路過此處,想向道友討一杯水喝。”

白山也不倒水,直接問:“道友是何人?”

青衣仙人笑著反問:“一杯水,這麼難嗎?”

白山抬手一抓,遠處的勺子被氣流所運,直接舀了一勺泉水放入翠綠的竹節杯中,然後再一揮手,將竹節杯便是穩穩當當地飄到了玄雲君面前。

玄雲君卻看也不看,一揮長袖,氣流激盪之間,竟直接將這竹節杯打翻,“啪嗒”一聲,竹節杯翻滾到石地上,水潑了一地。

白山問:“道友何意?”

青衣仙人笑容不減,神色自在道:“老道只想飲水一杯,道友為何還不端來?”

他的想法很簡單...

這是對弟子的考驗。

之後,弟子若是桀驁不馴,他便剛好出手管教一下,磨一磨他的傲骨,壓一壓他的傲氣。

待弟子明白他是高人後,便會順從地親手端水給他,他再將此杯打翻,然後讓那女人端水。

如此,待到那女人親手端水後,自己再表明身份,然後告知弟子“此時大劫初起,聖人本來只帶顯神境之上弟子離開,但自己終究是他師父,這才多討要了一個名額”。

繼而,他可以順理成章地以“此女不凡,亦可承他衣缽”為由,收下那美人,日後再帶在自己洞府裡好生調教,繼而再帶著弟子離去。

如此行事,一氣呵成。

...

白山看定這青衣仙人,又放開神識,往遠處掃了掃。

青衣仙人哈哈大笑道:“不必多慮,老道只是路過此處,一人而已。”

說罷,他笑容一止,目露利芒,強大的壓迫力覆籠而下,聲如隆隆雷鳴,一字一頓道:“還,不,端,來?”

話音才落...

玄雲君忽地覺眼前一花,好似那弟子周身有玄妙世界綻開,光潮湧動,時空變換,世界顛了個身子,定世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桃林。

桃林的花謝了,可遠處參雲古樹卻似亙古不變地在飄動著紅色的葉子。

白山正坐在一處涼亭裡,亭中有一壺酒,三兩牛肉,一疊花生米。

玄雲君愣了下,發現雙頭獅子沒跟來。

再接著,他只覺周身靈氣被直接轟出了身體,一身法術失了靈氣便是無米之炊,再難競效。

白山竟有如此秘密?!!看來到了仙宗後,需得好好詢問。

玄雲君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道:“痴兒,為師只是考驗你罷了,為何動手?”

白山本打算慢慢拷問這神秘仙人,此時聽到他自報家門,不禁愣了下,“你是玄雲君?”

青衣仙人道:“不錯,正是為師。”

白山故作恭敬、疑惑和警惕地問:“師尊為何下凡?”

玄雲君解釋道:“大劫將起,這一方世界的天地眾生,將若魚肉置於刀俎之上,為師念你天賦卓絕,特向老祖求了個名額,帶你離開。”

白山奇道:“離開?若是大劫將起,我仙宗不該庇護人間麼?”

玄雲君道:“這不過是一方小世界,與真正的諸天世界相比,這不過是海畔沙礫,渺小無比。而這大劫,卻是席捲整個諸天世界的大劫,痴兒,你可曾明白?”

白山道:“那何時走?”

玄雲君道:“我此來,便是帶你離開,待到我師徒到了仙界,再過兩三日便隨老祖,聖人一同離開這大難臨頭之地。

還不隨我速速離開?”

玄雲君只覺此地詭異,不宜多待,先和弟子去仙界,之後再慢慢盤問弟子這是什麼法寶。

白山忽地笑道:“弟子偶得此寶,一時還未得以測試,不如師尊為我測試一番?”

玄雲君厲聲道:“胡鬧!”

白山不急不慢,起身恭敬道:“師尊神通廣大,必有辦法跳出此處。弟子,拭目以待。”

他正好缺個測試的人,玄雲君這就來了。

他想看看這桃花源能不能困住真神境強者。

說罷,他身形閃動,直接消失不見,心念稍動之間,這晴天就變了夜晚。

而在夜晚的桃花源,沒有人能夠發現他。

玄雲君靜立了一會兒,心頭也是生出冷意來。

很快,他做出了和覺廣厲大師一般的推斷:這是個幻境。

而要破幻,他玄雲君有一百種方法。

旋即,他閉目唸咒。

這是“清心咒”,專破幻境。

他念了一遍,兩遍,三遍...

“哼,待到幻境破卻,看我如何教訓你。”

三十遍,五十遍,一百遍...

玄雲君睜眼一看,幻境還在。

他又從芥子袋裡取出各種法器,可如同覺廣厲大師一般,這些法器也統統失效了。

半個時辰後...

玄雲君使勁渾身解數,幻境依然在。

無奈之下,玄雲君準備神魂出竅。

幻境迷人眼,可迷不住神魂。

心念稍動之間,他眉心紫府頓時開啟,神魂欲要湧出。

可是...

下一剎那,玄雲君真正地嚇到了。

因為,神魂出不了竅!!

沒有法術,不能神魂出竅,那修士也就是個身強力壯的高階武者。

這怎麼可能?!

“給我出!”

“出!!”

“出啊!!”

玄雲君越發慌張,再看此地,夜裡紅葉漫天飛,地上窸窸窣窣地飄著些莫名的塵埃。

“出!”

“出!”

玄雲君又一陣折騰,還是無法神魂出竅,他冷汗涔涔,喊道:“白山!白山!!”

可卻沒人回應。

冷風吹過,陰嗖嗖地有些嚇人。

玄雲君忽地意識到這地上的塵埃很是不對勁,他敏銳地蹲下身子,手指在塵埃間稍稍掠過,再抬起一看。

這一看......他竟是駭的魂不附體,童孔緊縮。

因為,這一指頭蘸起的塵埃裡,竟藏著一張又一張的可怕臉龐,有六童碩鼠,有黑色鬼影,還有邪僧...

這些,這些都是恐怖的大能念頭!!!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就在這時,密密麻麻的黑光驟然從天而降。

玄雲君躲閃不及,身軀被黑光穿過,化出了馬蜂窩般的孔孔洞洞。

那黑光剎那轉紅,再一攪動,身軀便灰飛煙滅了。

玄雲君終究是真神境強者,身形雖滅,但神魂猶存。

這神魂就飄飄揚揚,落到了塵埃裡,和那六童碩鼠,黑色鬼影,邪僧的擠到了一起,再也無法由己。

緊接著,玄雲君感到自己被一個小鐵鍬連帶塵土挖了起來,繼而裝到了一個盒子裡。

盒子外,他看到了白山的臉龐。

白山澹澹道:“玄雲君,你既想喝水,我一會兒便給你澆水。”

【木魔經】要求培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植物,植物總歸需要土壤。

白山想試試有著這些念頭的土壤會種出什麼東西來。

不過,這些專業知識,他還得先向大能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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