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徘徊7

已經是夏四月,北返的耶律德光攻入相州。吞噬小說 www.tsxsw.com

此前滏陽賊帥梁暉,有眾數百,送款晉陽求效用,劉知遠許之。磁州刺史李榖密通表於劉知遠,令梁暉襲相州。梁暉偵知遼主新任命的彰德節度使(治相州)高唐英未至,相州積有兵器,守備軍士很少。梁暉遂遣壯士趁夜逾城入,開啟城門,放入部屬,殺死遼人數百,其守將突圍走,這梁暉據州自稱留後,向劉知遠上表說明情狀。

耶律德光北返,梁暉又向耶律德光投降換了主人,耶律德光封他做防禦使。梁暉心存疑慮,又拒城而守,耶律德光哪裡咽得下這口氣,發大軍圍攻相州,不費吹灰之力便將相州拿下,城中男子皆殺,婦女皆被擄向北庭,所殺者不下十萬。遼人喜歡將嬰孩扔到半空中,用槍尖去接,手段殘忍,城中最後只剩下七百人。

劉知遠以從弟北京(太原)馬軍都指揮使信領義成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武節都指揮使史弘肇領忠武節度使,充步軍都指揮使,右都押牙楊邠權樞密使,蕃漢兵馬都孔目官郭威權副樞密使,兩使都孔目官南樂王章權三司使。不久,又以河東節度判官蘇逢吉、觀察判官蘇禹珪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四月十一,劉知遠以王守恩為昭義節度使,高允權為彰武節度使,又以岢嵐軍使鄭廉為忻州刺史,領彰國節度使兼忻、代二州義軍都部署。丁卯,以緣河巡檢使閻萬進為嵐州刺史,領振武節度使兼嵐、憲二州義軍都制置使。又聞遼主北歸,欲經略河南,故以史弘肇為前驅,又遣閻萬進出北方以分契丹兵勢。

同時,韓奕被任命為京洛巡檢使、知河南府事,命其經略京洛一帶。對劉知遠來說,官位是最不需要珍惜的,只要有人肯效命。

但因義勇軍身處東南,道路迂迴,遊蹤不定,這一任命直到四月末,才輾轉送到韓奕的面前,那時中原局勢已定,耶律德光早在一個後來名叫殺胡林的地方,死於熱病,部下將他的腹部剖開,裝入幾十斤鹽,好歹全屍而還。

遼主耶律德光率主力北返,又恐動搖人心,於是他將汴州降為宣武軍,只留後族蕭瀚任節度使,鎮守河南。而京洛一帶群盜肆虐日甚一日,蕭瀚手中兵少,束手無策,韓奕感覺時機成熟,就已經主動兵發許、鄭一帶。韓奕的義勇軍,是河東系中最有可能對汴京產生威脅的一支人馬,因為離著最近。

四月豔陽高照,曬得人發昏。

田野裡茅草叢生,只能間或看到百姓種植的莊稼,百姓大多如驚弓之鳥,見到人數稍多一些的人馬,早就跑得遠遠的。萬千村莊,皆成廢墟,人煙稀少,常見到的卻是各種旗號的流寇。

吳大用騎在馬上,額頭冒著汗,臉上淌著油汗,脖子上是一道道黑黑的汙漬。他赤著身上穿著皮甲,那皮甲被曬得發燙,反而燙得他肌膚難受。

身後是用繩索捆成一串的俘虜,他們當中既有漢兵,也有流寇,還有從賊的文士、小吏。吳大用嫌他們走得太慢,回頭喝道:

“快點,主帥已經大營豎起沙漏,爾等賊寇若是一個時辰之內不能抵達,格殺勿論。你們死了不要緊,本軍爺還要重新去抓你們同夥。”

“軍爺,您就饒了我們吧,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有膽大的俘虜說道。

“這麼說你們就沒用了?”吳大用笑道,他對左右部下說道,“既然無用,我們也就送他們去西天吧,省得來回奔走麻煩。”

部下們紛紛作勢取弓,俘虜們連忙拼命地往前跑,吳大用在後面說道:“誰要是最後到,就殺了誰。”

俘虜們爭相往前跑,他們都是用繩子拴在一起,這一跑難免磕磕碰碰,相互牽制,摔了無數個跟頭,惹得吳大用在身後大笑。

當韓奕見到這些俘虜時,這些俘虜們只有口吐白沫的力氣。韓奕此前命朱貴鎮守毫州,自己則率主力進至嵩山一帶。自從光明正大擊敗了高謨翰之後,義勇軍已經在毫州一帶站穩了腳跟,四周那些遼主任命的刺史、防禦使們,個個按兵不動,他們本就不是遼人的死忠,只等著鎮守汴梁的蕭瀚北逃,他們好向新帝稱臣。

都押牙劉德將俘虜們領去審問,一陣哭喊與慘叫聲之後,劉德前來覆命。

“有好消息嗎?”韓奕高坐在中軍帳中。

“也算是好消息。”劉德道,“遼人命武定節度使方太巡檢京洛,至鄭州時,鄭州守軍脅迫他為鄭王,此其一;其二,嵩山一帶有位名叫張遇的,此人有眾近萬,他尋找了一個名叫朱乙的僧人……”

“這位僧人有何來頭?”韓奕奇道。

“據說此僧人是梁太祖朱溫的後裔,不過是傀儡罷了。張遇將他立為天子,率眾攻鄭州,卻被方太擊走。”

“這麼說方太守鄭州?”

“軍上聽我細說,這方太並不甘心臣服遼人,他括郡財遍賞鄭州軍士,想西進投奔河東。但鄭州軍士卻不願意,方太只好一個人逃走,他又怕遼人追究,就命自己兒子去汴州陳情,不料鄭州軍士卻反誣他脅眾叛亂,其子被遼人殺掉。又恰逢群盜會攻洛陽,洛陽留守劉晞棄城奔許州,後聽說我義勇軍敗高謨瀚,又奔往汴州。這方太就乘機入洛陽行府事,與前澶州節度使現致仕退居洛陽的潘環,擊退群盜。但京洛一帶賊寇多如牛毛,伊闕又有人自稱天子的,在洛陽南郊祭天,率眾攻洛陽,卻又被方太等擊走。”

“噢,這方太也算是一位能將,後來呢?”

“結合四處眼線得到的密報,前奉國都虞侯武行德,去年曾被遼人俘虜,遼人命他押送數十船兵甲溯河而上,送往北庭,他自汴行至河陰時,率眾殺遼監使,後攻河陽。會遼河陽節度使崔廷勳,大部兵力派到了澤州,助遼昭義節度使耿崇美攻潞州,因兵少故不敵武行德,便棄了河陽。方太想歸晉陽,哪想到武行德詐招他至河陽,將他砍了頭。”

“哎呀,這都攪成一鍋粥了,到底誰跟誰呀?”呼延在一旁道。

“這就是當今天下,你爭我鬥,爾虞我詐,將好好的中原弄得民不聊生。我們地處東南,訊息實在是太閉塞了。”馮奐章素來憤世嫉俗,“不過如此說來,蕭瀚**難支,四面楚歌,早晚就要北返了。”

“哼,他兵力捉襟見肘,光是京洛一帶的賊寇也讓他四面受敵。”吳大用道。

“眼下劉晞又回到了洛陽,他因疑潘環有變,使人殺了他。”劉德問道,“軍上,我軍下一步是進,還是觀望?”

“劉晞甘當遼人走狗,該當碎屍萬斷。”韓奕道,“既然讓我軍遇著了,必不能讓他跑了。將那些賊寇們放歸,可賞些財物給他們,讓他們告訴他們的首領,我義勇軍受河東劉公欽命,乃王師也。從我者,昌,逆我者,族!凡聽我號令者,來者皆有出身,否則與胡虜同罪。再派遊騎四處張貼告示,招撫群盜,我若能多招撫一些賊寇,也讓這方圓二百裡的百姓少些禍害,料他們也自知再鬧將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的。算是便宜了這些賊寇。”

“遵令!”劉德等人回覆道。

義勇軍的到來,立刻改變了洛陽、鄭州及嵩山一帶的力量對比。此前,群盜肆虐鄉野,無法無天,卻攻不入大城之內,相互之間又常爭得死去活來,而遼兵乃臣服於遼人的漢兵,勢單力孤,只能據城而守。只可惜,兩京一帶十室九空,慘不忍睹。

義勇軍釋出的招撫令,在群盜中飛快地流傳,群盜中雖不乏有野心的,但是大多數只是隨波逐流混口飯吃,這到處燒殺搶掠的生活並不能持久,早晚會丟掉腦袋,聽聞義勇軍願意招撫,紛紛三五成群地來投。

短短十日內,羽翼在義勇軍大旗下的群寇增至萬餘人。義勇軍高度戒備,凡是來投者,一律打亂編制,重新編伍,從義勇軍挑選精幹之士充當各級指揮,不服者不問青紅皂白,當場格殺。

殺人以立威,都押牙劉德殺紅了眼,殺得群盜無人敢再犯軍法,人人背後給劉德起了個“劉閻王”的渾名,不知道的,以為劉德就是義勇軍的首領。

這時,韓奕一方面得知遼主已經在殺胡林病死的訊息,另一方面收到了他被任命為京洛巡檢使、知洛陽府事的訊息。

義勇軍揮師西進,奔赴洛陽城。洛陽遼兵守將劉晞、高謨翰聽聞來報,急忙引兵出城,不願被圍困在洛陽。

陳順與早已恭候多時了,一面急報韓奕,一面阻擋遼兵突圍。奈何遼兵甚多,陳順孤掌難鳴,正在這時呼延領著一軍步卒趕到,一番血戰之後,硬是將遼兵趕回洛陽城。

劉、高二人站在城頭上,見城外旗幟遮天蔽日,刀槍如林,嚇得面無血色,惶惶不可終日。

韓奕帶著主力人馬趕到,他高舉著手中的鐵槍,策馬耀兵,新投的部眾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統帥不過是位弱冠者。他一勒韁繩,戰馬猛得停下,將前蹄高高地揚起,落日的餘輝灑在他年輕健壯的身軀之上。

“劉晞輩,甘為胡虜驅使,殺我百姓,禍害父母宗邦,死有餘辜。今本帥奉河東主上命,經略京洛,兵鋒所指,逆我者亡!”韓奕在陣前高聲呼道,“爾等新歸之士,本是良家子弟,不幸淪為盜賊,今爾歸附新朝,可見從善之心仍在。爾等若想贏得生前身後名,便與我攻入洛陽,洗脫罪名,凡有擄獲,皆與爾等分配。誓殺胡虜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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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殺胡虜走狗!”群情鼎沸。

韓奕迴歸中軍,釋出了第一道命令。義勇軍擔負著警戒的作用,剩下的萬餘眾新歸者加緊製作攻城器械,忙了三天兩夜,將洛陽城外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匠作坊,斫木之聲讓城內守軍心驚肉跳,各種雲梯、登城車五百餘架,大小投石機又無數,又集中了各種巨弩近百臺。

現在不打洛陽都不行了,新歸者都帶著一張嘴和一張肚皮來,壓得韓奕喘不過氣來,要是攻不下洛陽,他就會連自己都要餓死。

洛陽城將接受一次驚濤駭浪般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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