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莊的風波對京師影響很大。
朱英和朱元章也非常的關注這方面的訊息。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網路觀察，想要把控最新的動態，自然是讓人去打聽。
錦衣衛作為朱元章的耳目，自然就是幹的這個活。
僅僅只是早上，蔣瓛就已經來回跑了十多趟了。
他自然不需要出宮，但也要到乾清宮外邊接受屬下傳來的情報，然後彙總告訴陛下跟太孫。
聽完蔣瓛的最新彙報，朱元章笑著對朱英說道：“看來不直接定下還是對的，看這個情況，至少有很多百姓已經把錢從其他的錢莊取出來。”
“這是個好事，咱可不想讓百姓們吃太多的虧了。”
“估摸著明日的早朝上，會有許多大臣忍不住站出來說這個事情。”
這點小風波對於百姓來說動盪很大，但是在朱元章的眼裡，自然算不得什麼。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上來看，假若直接定下，則必然會出大事故，這樣先行透露點風聲挺不錯。
朱英也笑道：“估計會有許多人請求對這樣的謠言加以遏制，甚至要在邸報上進行澄清。”
朱元章眉頭一挑：“這些個酒囊飯袋，還想插手到咱的邸報上來，當真是以為咱老了，提不動刀了嗎。”
“咱已經是讓人你打探過了，官員的俸祿都是由咱皇家錢莊發放，這些個狗官每回發了俸祿後，就把寶鈔從皇家錢莊裡取出來，然後存到其他錢莊去。”
“該死的玩意，整天嘴裡囔囔著為國為民，現在為了那多上一分的利錢，就不說這些了，真以為咱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雖說不能立即把民間錢莊給禁止掉，但咱覺得可以先行頒佈個諭旨，傳令天下官員，錢財必須都存入咱的皇家錢莊。大孫，你覺得如何。”
朱英想了想，搖頭道：“這就有些打草驚蛇了，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即便他們不從京師這邊的錢莊取錢，也可以從其他地方取出來。”
朱元章也知道這麼個情況。
在利益的面前，這些個狗官腦子特別好使，比干本職工作要強太多了。
把心思放到為國為民上不好嗎，天天盯著眼前這點小利。
不過話說回來，朱元章先前對於錢莊並沒有多大感覺。
自從皇家錢莊辦成後，也沒太過於關心。
在他的想法裡，錢莊也就是個存錢的地方，讓百姓或者說商人在買賣交易上更加的方便，不用帶著一沓寶鈔到處跑，這樣還不安全。
只不過這幾天裡，因為大孫提出要禁止民間錢莊的事情，所以朱元章多上了幾分心思，就讓蔣瓛把京師這邊皇家錢莊的一個掌櫃召進宮裡，詢問下錢莊的經營情況。
聽完之後，朱元章眼睛都要冒綠光了。
他奶奶的，錢莊原來是這麼掙錢的嗎？
固定存款，錢莊會給利錢，當然也不會說很多，但錢也是錢生錢。
一般來說固定存款都是三年起步，比如一萬寶鈔，三年後就可以多拿九百寶鈔。
相當於每年的利錢在三分。
這利錢其實是很低的，像是民間錢莊，四分，五分，甚至八九分的都有，常規都要比皇家錢莊高。
聽到這裡的時候，朱元章還有些擔心。
這要是別人都存固定錢都在錢莊裡，那豈不是每年都要給出好多的利錢。
別的地方不說，單這個召進宮的掌櫃所負責錢莊，就有上千萬的固定存款，那豈不是說錢莊每年都要給數十萬利錢出來？
而皇家錢莊開了有數百家吧，哪怕沒具體過問，也大致瞭解一些。
哪怕說其他錢莊自然不會有京師這麼多存單，可加起來，那絕對不是個小數目，一年數百萬的利錢肯定是要給出去的。
朱元章感覺人都不好了。
大孫這麼做，錢莊豈不是要虧本。
那掌櫃也是個聰明伶俐，能察言觀色的。
當說到利錢的時候，明顯感覺到陛下的威壓似乎大了一截。
於是就連忙解釋錢莊的盈利專案。
首先就是手續費了。
存錢不需要手續費，但是取錢要手續費的。
不過如果是在同一家錢莊進行存取的話，就可以免除手續費。
常規跨錢莊取錢，在同一城池內，是按照千貫一鈔。
如果是跨越城池的話，在同一府城範圍內，則是千貫兩鈔。
而不同省取鈔的話，就需要百貫一鈔了。
現在跨省取錢並不方便，一個商人如果想要跨省取錢的話，首先是要到自己存錢的錢莊開個憑證條。
憑證條分兩種。
一種是固定數額。
也就是這張條代表了多少寶鈔，到了指定的錢莊可以取出來。
還有一種是存錢總額。
憑藉這張條可以到指定的錢莊進行所有存錢的支取。
聽上去似乎有些麻煩，可好處就是哪怕憑證條更加的安全，哪怕是丟失了也能夠補辦。
如果路上遇到什麼搶劫之類的情況，直接把憑證條撕掉就行了。
目前憑證條只支援定點轉存。
比如某商人在京師某皇家錢莊，要把錢轉移到廣東府那邊去。
那麼開設的憑證條上面，會事先註明是到某某府，某某坊，哪個錢莊進行支取。
丟了憑證條，可以拿自己的戶籍資訊到那邊的錢莊進行補辦。
不過這需要交上一筆費用，要這邊的開具情況說明文書，然後去到先前存錢的錢莊再傳個憑證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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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需要等上幾天，但錢不會丟失，勝在安全。
這也是錢莊賺錢的地方。
其次就是借貸利率了。
固定存款是年三分，而借貸可就是月兩分了。
有優質的擔保抵押的話，皇家錢莊的借出甚至只有月一分。
這樣的情況對於那些放高利的幫派成員，就是個巨大的打擊。
因為借貸在沒有律法強行規定的情況下，基本上是能放多高就放多高。
九出十三歸這樣的利錢，差不多都是正常現象了。
從側面來說，也算是整頓了大明的環境。
尤其是現在開辦工廠的民間商人，有著政策的扶持，更容易借到低利息的寶鈔。
這讓現在的大明，在工業的開展上發展極為迅速。
“也就是說咱的錢莊實際上是一直在賺錢的，沒有虧錢？”朱元章聽完之後，對那錢莊掌櫃問道。
錢莊掌櫃立即回道：“這是自然，錢莊當然不可能虧錢，尤其是在太孫殿下提出的房貸後，皇家錢莊賺錢就更多了。”
朱元章顯然不知道這裡頭一些具體的操作，便問道：“房貸？那是什麼。”
掌櫃只好是詳細的解釋一番。
不管是在京師還是其他府城，房子都是個重大話題。
隨著大明以京師為首的經濟發展，各省的府城人口也同樣在迅速攀升。
而買個房子，顯然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有很大壓力。
所以現在就有了房貸。
只需要先付款房屋三成，然後把房契抵押給皇家錢莊，剩下的錢可以分數年乃至於十數年給錢莊分期支付。
這裡頭自然會有一些手續費在內。
其實房契地契抵押借貸，其他的錢莊都有類似的專案。
不同的是，是需要人先把房子買下來，得到房契地契之後，才能去進行抵押。
在皇家錢莊這裡，買房的時候就直接抵押了。
再者數年十數年這樣的時間跨越，是其他錢莊根本不敢做的，而且利錢即便不是九出十三歸，那也是非常高，哪裡會有皇家錢莊這麼良心。
這個房貸業務，可以說全都是皇家錢莊在辦理了，也是皇家錢莊的主營業務。
瞭解錢莊的具體情況，朱元章就越發明白禁止民營所帶來的影響。
一家錢莊牽扯到的人群太多。
如果只是幾家十幾家出問題，這對大明整體經濟來說當然不算什麼。
可若是直接下禁止告示的話，那會全變成個爛攤子。
朱元章有些不知從而下手了。
“大孫，若要是真成了，那最後怎麼收拾呢，總不能不管不顧百姓的死活吧。”朱元章有些擔憂的問道。
這比處理貪官還要感覺棘手。
郭恆桉也就貪個兩千萬四百多萬，這已經是驚天大桉了。
當初朱元章利用郭恆桉追贓糧，演變成全國騷動，民間富人莫不因此破產，總額也才這麼多。
現在這錢莊的事項，即便沒有細算，估摸著至少是十幾億的寶鈔數目。
十幾億啊。
這可會造成多大的震盪。
其實還是朱元章小瞧了民間富裕程度。
十幾億哪夠，估摸著至少都是數十億了。
要知道在民間錢莊，可不僅僅只有寶鈔，其中還涉及到大量的黃金，白銀，甚至是古董字畫等一系列值錢的東西。
倒是朱英顯然已經想好了對策。
“也不必太過於擔憂，放任不管肯定不行，真要行動起來，這些錢莊自然是要全部併入到皇家錢莊裡來。”
“對於百姓來說，衝突就沒這麼大了，也就是錢莊換了個東家而已，然後再把利錢調整與皇家錢莊一樣就行。”
“估摸著以後還會衍生一些地下錢莊，違法給與高利囤積錢財，這些到時候就容易辦多了。”
“雖說百姓們會有些抱怨，但那些借了錢莊高利的商人，對咱們就是感恩戴德了，畢竟他們需要給的利錢也會跟著下調。”
看似死局的情況，在朱英這裡並不算太大的事情。
從這方面出手，受到波動的就只有那些民間錢莊背後的家族了，遠遠達不到天怒人怨的局面。
現在的京師風波，亦或是以後各國的風波也好，很多人是覺得自己的錢會直接消失掉，這才越發緊張起來。
而朱英既然想動錢莊這塊蛋糕，當然早就準備好了兜底的策略。
朱元章聽完，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好辦法，當真是好辦法，咱怎麼就沒想到這塊上面去。”
不僅僅是朱元章沒想到，這破局的方法哪怕是各家錢莊幕後的東家，也完全沒有想到。
簡單的方式，實則是後世濃縮的精華。
畢竟商業經濟，資本萌芽這些，也沒幾個能弄明白的。
這是時代的差距，跟聰明程度沒有關聯。
本來商人不管是在大明，還是先前的朝代，身份地位也就那麼回事。
有著家產的讀書人，聰明人，看的也不是從商買賣的書籍，而是考取功名的書籍。
智商再高，也是需要學習的，哪有什麼生而知之者。
這金融這塊，後世九成九受到教育的人群都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個事，更何況是如今。
知曉了處理方式的朱元章，心思是放了下來。
這幾天看似有些漫不經心，實則朱元章多少還是有幾分擔憂的，連帶小文承都時而出神，生怕引發大的動盪，壞了如今利好的局面。
果然，不管是什麼時候，都可以永遠相信大孫。
......
京師外郊。
聽上去有些荒涼的感覺。
實則因為京師人口的不斷上漲，說是外郊實則已經成了一片熱鬧的集市。
某處大院之中。
已然有近二十個錢莊大掌櫃聚集在了這裡。
京師的錢莊自然不只有二十來個，只是這二十多個錢莊乃是規模最大，後邊小點的，都沒資格參加今日的錢莊會議。
他們之所以聚集在這裡，當然是為了近些日子的京師風波。
一個個臉上都看不到笑容，大半眉頭緊鎖，愁雲密佈。
壓力實在太大了啊。
不是每個錢莊都有四海錢莊那麼硬的資金儲備，每個人都很清楚信譽名聲對錢莊來說多麼重要。
只有實在沒辦法的，或者是錢莊裡寶鈔不夠的，才會先行關門。
關門也不是逃避，只是告訴儲戶錢不夠了，正在抓緊從其他地方調集錢鈔過來。
當然，他們調集寶鈔的手段，基本上就是走皇家錢莊。
這也讓皇家錢莊的業務多了不少。
跨地區存取可是按比例收取，如果是一千萬的話，皇家錢莊就可以賺兩萬，跟白撿沒什麼區別。
需要的就是一趟驛站的費用。
作為官營，驛站費用在這樣的規模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京師這邊的錢莊，就這幾日的時間裡，已經有上億的流動，這就給皇家錢莊帶來數十萬的利潤。
自然，像是一些大的錢莊，也可以自己跑商，直接由護衛帶寶鈔過來，省下這筆費用。
今日，這些錢莊大掌櫃的會面，就是為了萬眾一心，集體對抗朝廷有可能辦法的官營條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