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這年頭，總有人想屁吃
深夜，奧弗梅拉家族總部靜悄悄的，偶有蟲鳴聲響起。
薄薄的幽密月光蓋在裸露的地面上，雜草的葉片上凝著霜霧，閃著幽澤。
地面如水面般泛起波動，兩道人影在水紋中緩緩抬升，陰影籠罩住雜草。
“噠、噠。”
細微的腳步聲響起，兩個人影離開。
……
“啪，啪。”
昏暗的白熾燈光下，蕭金坐在書桌後，戴著一雙無度數的鏡片打著算盤合算賬目。
這是奧弗梅拉人算賬的方式。
“啪啦。”
貼著油紙的木窗開啟，一陣寒風透進來，將桌上的記賬簿吹得嘩啦翻頁。
“哈。”
蕭金哈了口氣，用算盤將記賬簿壓上，迎著冷風走到木窗前，掃了一眼寂靜幽暗的院落，將木窗關閉。
屋內的溫度快速恢復。
蕭金轉過身，打算繼續記賬，視線掃過書桌，陡然愣住。
“我們談談。”
坐在書桌後，身穿一襲黑色長風衣，面戴黑色面具，將腿架在書桌上的男子如是說道。
雖然話音與之前不同，但蕭金能確定，眼前之人就是萌芽首領沒錯。
一隻手按住蕭金的肩膀，隱約的壓迫感自四周籠罩住他。
蕭金心知現在身不由己，深呼一口氣，深深看了一眼萌芽首領，老實搬來一張椅子，坐在萌芽首領對面。
萌芽首領一直低著頭不說話，而另一名黑衣人則一瞬不瞬地冷盯著蕭金，蕭金左右不自在，受不了這氣氛，率先開口：“關於我們之間的合作……”
“注意你的言辭！”站在蕭金背後的黑衣人冷呵道。
蕭金微微一怔。
“不，傑羅茲，就是合作。”萌芽首領冷冷一笑，“不過，合作的內容，和平常不太一樣。”
蕭金豁然站起身，“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萌芽首領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好笑道：“我之前說什麼了？”
“你……”蕭金說不下去了，因為萌芽首領還真沒承諾過什麼，一直都是他在腦補。
“哼。”蕭金氣憤地坐下，但顧忌眼前的處境，他也不敢太沖，語氣半軟半硬道：“你這可不是合作的態度，你主動聯絡我，肯定是有事要我辦，真鬧翻了，咱們誰都討不到好處。”
這是蕭金的真實想法，在他看來，萌芽首領主動聯絡他，必然是想要從奧弗梅拉家族謀取一些東西，而他是其中重要的一環，這便是他在談判桌上的籌碼，也是他敢於和萌芽首領討價還價，並認為這是一場合作的原因。
甚至於，他之前還與蕭海商量如何從萌芽組織這只巨獸身上刮肉，意圖從合作中攥取儘量多的利益。
不過，他現在說出這些話，已經有妥協的意思了，之前在心裡盤算好的那些，實現的希望渺茫。
但無論如何，如果能與萌芽組織合作的話，肯定比他現在這個處境要好。
蕭金雖然生氣，但還是有些期待接下來的談判的。
他觀察萌芽首領的反應，發現萌芽首領只是不鹹不淡地盯著他，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態度。
和萌芽首領對視，蕭金感覺壓力很大，堅持一會兒後，眼神不由自主地撇開。
“呵呵……”萌芽首領不明意義地笑了兩聲，用他那醇厚酥磁的聲音道：“看來你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
蕭金愣了愣，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萌芽首領不是說空話的人。
“啪。”背後的黑衣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非常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好，蕭金，蕭二當家。”
蕭金下意識轉過頭去，雙目陡然睜大，驚愕的神情凝固在臉上，涼意在背後升起，他如墜冰窟。
映入眼簾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的臉，而之前那道非常熟悉的聲音，正是他的聲音！
蕭金豁然看向萌芽首領，身軀輕顫，“你、你們……”
萌芽首領輕輕一笑，將架在桌上的雙腿放下，身體前傾，雙手交叉合十抵住下巴，侃侃道：“現在，你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什麼態度了吧？”
萌芽首領的話彷彿雷擊，讓蕭金一怔，他的神情迅速萎頹下來，沉默了一會兒，魂不守舍道：“你們要讓我做什麼？”
他本以為自己是萌芽組織與提琉斯、瑞嵐雙方這場衝突的觀察者，置身事外，可以隨機應變，從中攥取最大的利益。
可誰知，他不過是一塊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說好的食肉者？不過是狗屁！
回想起他之前還與蕭海信誓旦旦地商議如何為難萌芽首領，他就感到可笑，當真是個傻子，成天想屁吃。
看到蕭海這副樣子，萌芽首領暗暗點了點頭，知道自己這當頭一棒起了作用。
但，若想要馬兒跑，光用棒子捅馬兒屁股肯定是不夠的，還得讓馬兒吃甜棗，雖然他能夠派人假冒蕭金，來暗中掌控奧弗梅拉家族，但想要完美冒充一個人是十分困難的，他不想平添不確定因素，這件事還是讓蕭金本人來做最為合適。
不過，蕭金註定是棄子，馬兒都算不上，頂多算是頑劣而不忠心的猴子，萌芽首領打算在紙面上畫個桃子，然後和他談談夢想。
他語氣緩和道：“你還記得你的二兒子蕭寒嗎？”
“什麼？”萌芽首領的語氣，讓蕭金感覺不太對勁，心中下意識警惕。
萌芽首領不打算和他廢話，他拍了拍手，傑羅茲將一疊檔案遞到蕭金面前，蕭金接過檔案，看向萌芽首領。
萌芽首領引了引手，示意蕭金翻開看看。
“又在打什麼主意？”蕭金心裡嘀咕了一句，翻開檔案，看到檔案首頁頂端的加粗文字為【執行官資料-零號/韓蕭】。
“韓蕭……”他在心中念了句韓蕭的名字，沒察覺到這是蕭寒名字的反寫，打算接著往下看看。
[……有著過目不忘的超強學習力……]
[……非凡的機械創造才能讓他在短短半年時間內為萌芽組織完成了一次武器裝備的小範圍革新……]
[……深受首領器重，首領曾親自教導他格鬥知識，為他提供不設限制的資源供應……]
[……打算將其作為嫡系培養，有希望成為萌芽組織王牌執行官……]
[……是瓦爾基裡實驗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成功的實驗體，是萌芽組織的技術結晶，為完全發揮其潛力，未進行洗腦，保留著完全的自我思考能力與主觀意識，其原身於一處戰場中被找到……]
[……後來，經過多方面的查證，確認其原身為……]
“啪！”蕭金將資料拍在桌上，豁然抬頭看向萌芽首領，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萌芽首領就有點慫了，升起的情緒落下，躊躇了一會兒，平氣問道：“蕭寒現在是萌芽組織的人？”
如果蕭寒是萌芽組織的人，而且深受萌芽首領器重，那麼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釋，就比如，萌芽首領為什麼非要找他“合作”。
萌芽首領微微一笑，接過身旁傑羅茲遞來的通訊器，撥通一個加密號碼。
他等待片刻，通訊在“滴”的一聲後被接通，他設定擴音，刻意將通訊器拿開一段距離，通訊器另一頭傳出在三人聽來略顯稚嫩的聲音：“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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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這個聲音後，蕭金眸子微睜，儘管在通訊器中傳出的聲音有所變化，但他知道，這是蕭寒的聲音。
“我。”
萌芽首領對著通訊器道，他淡淡瞥了蕭金一眼，看到蕭金面露驚訝，知道事情已經按照他所設計的方向進行。
另一邊停頓片刻，問道：“‘我’又是誰？”
萌芽首領微微皺眉，心想韓蕭是不是那麼久沒見他皮癢了。
上次那件關於【韓蕭不怕真實傷害，天國的萌芽首領正庇護著他】的事，他還沒跟韓蕭算賬呢。
若不是他從不記仇，上次去見韓蕭的時候，就讓他感受什麼叫溫暖。
傑羅茲觀察萌芽首領的表情，知道他又要記仇，而且還翻起了陳年老賬，念及韓蕭還是個粉嫩新人，應該照顧一下，於是放棄看好戲的打算，俯下身，在萌芽首領耳邊耳語幾句。
萌芽首領擺了擺手，傑羅茲起身，在他身後站定。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沉默片刻，道：“那碗黑凍的味道怎麼樣？”
接下來的事情順利成章，又問了幾個問題後，韓蕭成功確認他的身份。
“首領，你的嗓音怎麼回事？”
“這件事說來話長……”
“所以你就不用知道了。”
萌芽首領不想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糾纏，他道：“接下來，你要和你爸爸說話了。”
韓蕭明顯愣了愣，好半天才回道：“首領，雖然你待我很好……”
“你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萌芽首領有些生氣道，想他在另一個世界可是年芳十八、絕代少年，怎麼能被別人叫爸爸？
雖然他平時很冷酷、老道，但他內心深處一直覺得自己還年輕。
年芳十八、絕代風華。
“我說的是蕭金。”他解釋道。
另一邊陷入沉默。
這種情況在蕭金看來，就是【蕭寒】憎恨奧弗梅拉家族，所以不想跟他說話。
不過萌芽首領知道真實情況，【韓蕭】純粹是對蕭金不感興趣，也知道蕭金是個人渣，但蕭金又確實是他現在這個身體的親生父親，所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處於一種很蒙的狀態。
萌芽首領將蕭金的神色盡收眼底，對著通訊器道：“你不想見的話，就算了。”
無視蕭金欲言又止的表情，萌芽首領直接結束通話通訊，將通訊器遞給傑羅茲。
“蕭寒他……”蕭金臉上掛著一種老父親想要見兒子的神情。
不過萌芽首領非常清楚，蕭金純粹是認為如今的韓蕭能給他帶來足夠大的利益，所以才會做出這番姿態。
不過，這正和他意。
蕭金能在第一頁恰好看到韓蕭的潛力、對萌芽組織的貢獻以及在萌芽組織中的地位，這可不是巧合。
“你就不懷疑嗎？”萌芽首領道，他指的是韓蕭是蕭寒這一資訊的真實性，他其實還準備了勸說流程的，不過現在看來是用不到了。
蕭金盯著萌芽首領，然後道：“我現在的處境，還用得著你這種大人物如此費心思嗎？”
“而且，奧弗梅拉也曾收集到有關蕭寒被萌芽組織獵取的情報，再聯絡你特地來找我合作這件事，我就大致能得出答案了。”
蕭金又拿起韓蕭的資料看了一遍，他越看越不敢相信，如今閃耀的韓蕭，是他那個懦弱無能的二兒子蕭寒。
雖然，韓蕭是蕭寒這件事仍然存疑，但蕭金知道，他就算不相信，他也必須答應萌芽首領接下來的要求。
否則，第二天坐在這個書房裡的人，雖然還有著他的面容、他的聲色，但實際上卻是另外一個人了。
至於他，則會在這個世界上蒸發。
那種事情，想想就非常恐怖，令人不寒而慄。
而且，蕭金反覆分析後認為，韓蕭是蕭寒的可能性其實不低。
而如果韓蕭是蕭寒的話……
以韓蕭的潛力以及萌芽首領對他的重視程度，未來必將成為萌芽組織的高層。
蕭寒性子柔弱，即使現在的他相比以往有了很大的變化，甚至可能因為賭氣從蕭寒變成了韓蕭，但斷然不可能完全捨去父子間的親情。
到時候，只要他拉下臉來，對韓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那他這個父親在萌芽組織內的地位，不就能藉助韓蕭，水漲船高了嗎？
而且，如果萌芽組織真的能戰勝六國，那他可真就能黑轉白了，以後混個地區級的實權官職還不是輕輕鬆鬆？
仔細想來，這完全是一條明路啊！
總比在提琉斯手下做這個權力逐漸萎縮的奧弗梅拉家族二當家要強！
注視陷入沉思、面色逐漸展開的蕭金，萌芽首領面具下的嘴角輕笑，他知道，蕭金這個頑劣的猴子已經開始幻想他在紙面上畫的桃子了。
甚至於，他只是在紙面上畫了個桃子的輪廓，蕭金便自覺為桃子上色，還額外增加了閃光特效，迫不及待地想要啃上一口。
但這只是蕭金一廂情願的打算，他不在接下來的戰爭前期把蕭金安排掉就算好的了。
萌芽首領：想吃桃子嗎？
蕭金：想啊想啊！
萌芽首領：那你就想想吧。
“我考慮好了。”蕭金道，面色堅定，看來已經做了很多的思想準備，自覺把桃子畫得又大又圓。
萌芽首領點了點頭，將視線投向傑羅茲，傑羅茲會意，將一份新的檔案放到蕭金面前的書桌上。
萌芽首領以一種談夢想的語氣道：“咱們來談談接下來的合作……”
……
次日上午，蕭金雙手背持，站在書房門口，不時打一個哈哈，口中哼著的小曲說明他心情還算愉悅。
一夜未睡又操心勞累的他，現在的心情真的好極了。
“父親，這是最近的工作匯報。”蕭海走入覆蓋著一層薄雪的院落，走到書房門前，將一疊厚厚的檔案遞向蕭金。
“嗯。”蕭金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指了指書房的書桌，道：“放那吧。”
蕭海對父親今天的態度感到奇怪，也沒在意，將檔案放到書桌上。
當日下午，蕭海因為左腳先進書房，被免了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