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剛來這兒上任的時候。我覺得為官一任就應該造福一方,想為蕭山的百姓做點什麼。於是,我便調閱該縣尚未破獲的懸案卷宗來看,從白天一直看到晚上。起初看到的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案子,等到翻開了一個塵封多年的卷宗時,突然精神一振,將油燈撥亮了幾分,看得更加仔細了。看完之後,我覺得不可思議。連忙讓人把刑名師爺胡師爺給找來詢問。胡師爺過來後,看了那卷宗,然後低聲對我說:‘這個案子大人可以不必理會,事過多年,全縣百姓都知道這純粹是雷公殺人,幾位前任縣令都直接將其封存如故,老爺您也可以依樣處理。’我一聽,更加好奇了,對師爺說:“這麼說來,案件的經過你也知道幾分大概?”師爺點了點頭,我道:‘那好,這卷宗上的記載語焉不詳,不如你說來聽聽,深夜敘鬼,別有趣味。’於是,師爺便將數年前轟動兩浙東路的這一奇案娓娓道來。聽完後,我更加覺得這案件太過於離奇了,但又才疏學淺,找不到破案的門路。只好將它一直掛在自己的心中。陸公子今天這一出審活馬案讓我看到了破案的希望,所以才特設此宴,想請陸公子幫我破案,還請陸公子賞臉。如何?”

陸游算了算,現在也算是到了京城附近了,離考試還早,時間也還來得及,不如先看看情況再說。要是能再破一個朝廷的大案,一則能匡扶正義、除暴安良,也不枉白來這宋朝一趟,二則說不定就能揚名天下,為自己的這次秋試打些基礎。就是萬一沒破得了,也不損失什麼啊。想到這兒,便點頭答應了,“我先試試吧。不過,我有兩個條件史大人得依我。”

“兩個條件?陸公子,只要我做得到的,別說兩個,十個我也依你。你儘管開口。”

“第一個呢,縣衙裡的差役得配合我的工作。”陸游道。

“這個自然,我會讓他們全力配合你的工作。第二個呢?” 史知縣高興地問道。

“我的表妹唐姑娘,才學不在我之下,我想讓她也參與進來。女孩子,心細,說不定她還能比我先找到破案的門路。”

“哦?想不到唐姑娘也有如此才能,看來此案破案在望了。我在此先替蕭山百姓謝過陸公子與唐姑娘了!”史知縣說著就要施禮,陸游趕緊把他扶了起來。“史大人請慢,等我們把案子破了之後再謝也不遲啊!”

“那好,關於具體的案情,我讓胡師爺今晚再向你詳細講講。”

蕭山客棧的天字一號包廂內。店家把最拿手的招牌菜都端了上來。因為這裡面坐的是蕭山最尊貴的客人。史知縣一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來,指著陸游對在座的眾人說道:“各位,請靜一靜。我先給大家介紹一個人。我們面前的這位就是山陰陸家的三少爺陸游。今天,陸公子用一招老馬識途智審活馬,破了街頭盜馬案,並且抓住偷馬賊,讓我們大開眼界。”

陸游站了起來,雙手抱拳,“獻醜了,獻醜了。晚生都是些雞鳴狗盜之術,怕是入不得大家的法眼。”

“陸公子太謙虛了。你若是這麼說的話,那我們豈不都是些不學無術的?”大堂中有人回應。於是一片笑聲。

史知縣接著說:“今晚本官特設此宴,招待我們的貴賓。來,讓我們舉起手中的杯,一起敬陸公子一杯。”

酒過三巡,唐婉有些納悶了。悄悄問陸游:“表哥,你不是說帶我來聽什麼雷神殺人案的嗎?”

陸游笑道:“婉妹怎麼比我還性急啊。你說,大庭廣眾之下討論案情,不怕打草驚蛇嗎?吃菜,吃菜。吃飽之後才有力氣幹活。”

“什麼?你還要在這兒逗留幫他們破案?”陸過一聽,頗感驚訝。“你可別忘了,我們這次是來上京城趕考的,可不是來幫人破案的。”

“是啊,務觀兄,我們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沈元松也勸道。

“沒事。這考還是要趕的。我這不是看時間還早嗎?到了京城,也是在客棧裡呆著。我們在這兒,有吃有喝的,還不用自己掏錢,你們照樣複習你們的功課,不是兩全其美嗎?”

陸游解釋道:“至於我,這案子能破就破,破不了我也沒什麼損失啊。人家也沒強迫我們一定要定期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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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有吃有喝還有人侍候。只是我們要定個最後期限,到了那一天,不管破沒破案,都動身上京城就是了。”陳公實道。

陳公實這麼一說,沈元松與陸過二人也覺得有理,就不再反對了。

“來,喝酒。喝酒。我們今天是沾陸兄的光,大家要敬務觀兄一杯。”沈元松開始敬酒了。

宴會好不容易散了。胡師爺剛要走,史知縣把他叫住了。

“胡師爺,你慢些走。陸公子對我們縣那樁轟動兩浙東路的雷神殺人案很感興趣,你就留下來跟他講講吧。”

“哦,原來陸公子想聽那轟動一時的雷公殺人案啊!這你還真找對人了。卷宗上的記載根本就沒有我清楚。” 胡師爺捏了捏他的山羊鬍鬚,開始一一道來。

他剛喝了過酒,這話匣子一打聽,就關不住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在本縣有個李姓鄉民,家中條件雖然不算寬裕,但是溫飽不愁。家裡只有一個兒子叫李長生,娶了個非常漂亮的媳婦張翠花,婚後半年回孃家,滿了一個月之後,丈夫高高興興地去接媳婦,接到之後往家折返,走出二十多裡地,途經一片古墓,樹木重蔽,十分陰森可怖。媳婦突然尿急,李長生說:‘這地方相傳有妖怪,能夠附體在人的身上,咱們還是往前走一點,找個地方你再小解吧!’誰知媳婦說實在不能再忍,丈夫只好由她去了,看著媳婦走進墓地中,消失在一片榛莽叢中。過了很久,媳婦才走了出來,丈夫看著她,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因為媳婦進入榛莽前所穿的裙袴是藍色的,出來時穿的卻是綠色的,更加奇怪的是,媳婦看上去神情恍惚,說話三句答不上一句,就連聲音舉止也像是換了一個人。丈夫懷疑自己是眼花了,沒有多問。等到了家,跟自己的父親一說,懷疑是不是古墓中的鬼魂附體在了媳婦身上,老爺子笑道:‘哪裡會真的有這樣的事,八成是你太累了。’可是婆婆卻說:‘老爺,上午我看天氣好,把媳婦那綠色的裙子拿出來曬了,可是下午收衣服的時候就不見了。結果衣服跑到了媳婦身上,我看這事確實有些邪門。要不要請個大師過來看看?’‘天都這麼晚了,要請也得明天再說了啊。’老爺子一聽,也有些將信將疑的了。‘你們倆也早些休息吧。都累了一天的了。’這一家人居住在一個院落裡,公公和婆婆的房子,與兒子和媳婦的房子正好面對面。看著小兩口熄了燈,老兩口才安心睡下。到了深更半夜,婆婆被什麼響動吵醒,發現對面的屋子亮著燈,便推搡老頭子說:“這都幾更天了,他們那屋子的燈怎麼又點上了?”老頭子正做得好夢,突然被叫醒,十分不快,嘟囔道:“快睡吧,人家小兩口過日子,你操那麼多心幹啥。”老太太想起兒子晚上說的話,還是不放心,起床檢視,剛剛開啟自己的屋門,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對面屋子裡的那盞燈突然滅了,黑暗瞬間吞沒了這個夜空下的小小院落。剛開始時,有聲音聽上去好像是有大鳥扇動自己的翅膀,後來就傳出淒厲的尖叫,緊接著,一隻怪鳥破窗而出,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之中!老太太衝進兒子兒媳的房間一看,眼前的場景令她肝膽俱裂:兒子腹部被刀切開,死在床上,肚腸流了一地,而媳婦也躺在床上,頭卻不見了。”

聽完胡師爺的講述,陸游沉思片刻問道:“後來,縣衙裡派人去勘查過現場嗎?有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胡師爺道:“當然派人去了,就是我跟張三張捕頭幾個人去的。起初懷疑是盜竊搶劫的案件,但是屋子裡的匣子和箱子都完好無損,也並沒有損失什麼銀子,床上的帳子也沒有破損,只是床單不見了……最初接案的那位縣太爺認為,這很可能是那家媳婦在墓地裡小解時,鬼魂附身,到了夜間陰氣旺盛之時,殺死了那個丈夫。既然是鬼神所為,絕非人力所能破獲。”

“所以就這麼結案了?”唐婉問道。

“當時還沒有結。不過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可難免也有些人不相信。那個村裡有個潑皮叫童志的,他就不相信是鬼神所為,結果沒過幾天,在一個雨天的夜晚,他就在自己家裡被雷劈死了!人們這才想起來殺死李氏夫婦的那只怪鳥應該也是雷公變的,封神榜裡,雷公就叫雷震子,也是長著一對翅膀的。經過此事之後,再也沒有人敢懷疑了。縣令連夜就把這兩個案件一起結了,封存起來。後任的縣令一般都不敢碰它。”

“我從來就不相信這世界上真有什麼鬼神,明天你能幫我找找那兩個案子所有的卷宗並交給我嗎?”陸游問道。他是個無神論者,從來就不相信有什麼鬼神。這和尚頭上沒有頭髮,一切皆是人為。古代的科學技術發展還遠沒有達到現代的地步,所以古人最喜歡把當時一些人力不可及的現象都歸根於鬼神,這也是情理當中的事情。他從未來的800多年後過來,就是要糾正前人的這些迷信的思想觀念的。

陸游的話頓時把胡師爺驚得目瞪口呆,連連搖手:“陸公子請三思啊。那李氏夫婦肯定是做了虧心事才遭到不測,童志也是因為妄議天神而被雷劈,我勸陸公子還是不要碰的好。”

陸游微微一笑說:“胡師爺大可不必如此緊張。我陸游從來就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諸位天神懲惡揚善教化眾生,想必也不會收了我去。如果真的要收了我,我也正好跟他們去理論理論。胡師爺就不用擔心了。你只管明天把兩個案子所有的卷宗給我找出來送到我房間就行了。”

史知縣這時道:“胡師爺,你就按陸公子的吩咐去做吧。我也不太相信是雷神殺人,陸公子是受我之託,重查此案的。他的話就是我的話,你儘管配合就行了。”

胡師爺一看,史知縣也發話了。只得心有餘悸地說道:“好吧。既然大人下令了,屬下照辦就是。只是,將來萬一激怒了雷神再發生什麼事,可就別怪我事先沒有提醒。”

第二日一早。胡師爺就拿了兩本卷宗過來。

“陸公子,這就是那兩個案件的卷宗。我給你們送來了。”

“這麼早啊。你先放桌子上吧。”陸游道。

“昨天晚上,被大人訓斥過後,卑職反省了一下。畢竟是涉及三條人命的大事,卑職不敢怠慢,連夜就回去把卷宗找到了。今兒一早就給公子送來,就怕誤了公子的大事。你看,這是我們當時詢問的證人證言,這些是屍檢驗狀的資料。由於當時的知縣大人把這兩案定為雷神殺人,所以沒有物證。不知陸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什麼事我會叫人去找你的。”陸游道。

陸游與唐婉把胡師爺交來的案卷仔細看了一遍,兩人相視一笑。“婉妹,你有何高見?說出來聽聽。”陸游道。

“高見吧,談不上。我只是覺得在第一個案件中有兩處主要的疑點。第一,房間裡的財物都沒少,就床單不見了。那麼,床單哪兒去了?想要掩飾什麼呢?女屍檢驗狀的資料上我沒有看到現場有血的描述。有人讓現場看不到血,就是想把大家的思路往鬼神方面引。女鬼吃了李長生,然後又被雷神殺死了。這消失的床單就是第一個破綻。第二個疑點是死者張翠花的頭顱怎麼會不見了?想要掩蓋什麼呢?如果行兇都取走頭顱,是想掩蓋死者的身份,那麼第三個問題又來了:這個死者究竟是誰呢?她為什麼會穿著張翠花的衣服,手中戴著張翠花的手鐲出現在現場呢?”唐婉把自己的疑問一個個列了出來。陸游沒想到從來沒有接觸過破案的唐婉竟然能從這一大堆文字中找出這麼多有用的線索來,也很是佩服。

“嗯,婉妹的分析很有道理。每一樁案件,兇手都有他的作案動機。房間裡值錢的財物都沒少,說明兇手不是為錢而來。床單丟失的原因可能是兇手不想讓我們看到床單上傳遞的資訊。如果能找到床單,我們就能從中找到破案的線索。只是這一條線索,因為時過境遷,不容易查詢了。”陸游說道。

“這東方不亮西方亮。床單的線索不好找了,可是我們還可以沿著頭顱的線索查下去啊。假設我們的推理是正確的,這女性死者不是張翠花,我們可以查一查死者的真實身份及她最後接觸過的人。”唐婉道。

這時,陸游敏銳地察覺到了門外有人在偷聽,立刻警覺起來。他示意唐婉不要吱聲,悄悄地走到門口一下子就拉開了門。卻發現原來是捕頭張三。“張捕頭,你鬼鬼祟祟的站在門口幹麼?”

張三一臉的尷尬。“陸公子,史大人擔心陸公子的安全,特地派我來保護公子的。我這剛走到門口,怕驚擾公子,就沒有進來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陸游松了口氣。“謝謝了。請轉告史大人我們在這兒挺安全的。”唐婉說道。

“張捕頭,你來得正好。我有幾件事想問下你。”陸游道。

“陸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張捕頭回答道。

“先進屋坐吧。婉妹,給張捕頭上杯茶。”陸游把張捕頭請進屋。

張三揀了一張椅子坐下後,唐婉遞上來一杯茶。張三接過來,有些受寵若驚。

“張捕頭,這雷神殺人案是你經手的嗎?”陸游問道。

“回陸公子的話,這個案子當時小人是在場的,只不過,那時我還不是捕頭。”張三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我們也覺得此案有些奇怪,當時也想查明一些疑點的,但後來又發生雷神劈死人的事之後,大家都聞之色變,上司也不敢再查了,如此就封存起來了。”

“你也看出有疑點了啊。”陸游笑了笑。“你既然案發時,就在衙門供職的了,我想問問你,就在這個雷神殺人案發前半年到之後的一年內有沒有女性失蹤的報案並且至今一直沒有結案的案件?”陸游道。

“這個嘛,我經手的應該是沒有。至於其它的人手中的案子我就不好說了。這樣吧,我去找胡師爺。縣裡所有的案卷都是他掌管的,問問他就清楚了。陸公子如有需要,我這馬上就去問他。”張三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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