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傳到唐氏的耳朵裡,唐氏頓時氣得不行。這些天唐婉是非不斷,先是拿自己的手鐲,然後又鬧出這樁風流公案,還傳得四處沸沸揚揚的。簡直把陸家的臉面都丟光了!

她氣呼呼地跑到書房,把陸宰手中的書都扯下,“天天只知道看書,如今兒子變成這個樣也不管一管。陸府都要翻天了!”

陸宰不明就裡,“夫人你這是怎麼啦?生這麼大的氣?”

“我生氣?我也想清靜一下,不去生這些氣,可是我清靜得了嗎?”唐氏把外面的傳聞跟陸宰說了一遍。“這個兒子你來教訓,媳婦由我來管教。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這陸府怕是要翻天的了。”

“這個確實也是太不象話了。我這就去叫遊兒過來。”陸宰道。

陸游來到書房,見到陸宰仍在看書,忙上前來給父親請了安。陸宰拿出一本《論語》來,道:“遊兒,有一章書你來講講。”

陸游過來一看,卻是“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陸游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讓自己來講這一章,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便陪笑道:“這句話沒有什麼講頭。”

陸宰道:“胡說!譬如考試場中出了這個題目,也說沒有做頭麼?”

陸游一見父親發怒,不得已,講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孔子說‘我沒見過喜愛道德像喜愛女色一樣的人!’。是聖人看見人不肯好德,見了色便好的不得了。卻不知道這德是人性中本應有的東西,可是人們偏偏都不肯好它。至於那個色呢,雖也是從人性中先天帶來的,卻無人不好它。但是德乃天理,色是人欲,人那裡肯把天理好的象人欲似的。孔子雖是嘆息的話,又是望人迴轉來的意思。也有的人雖然好德,但還是做得不夠的,好德的最高境界就是要象好色一樣的好起來,那才是真好呢。”

陸宰道:“這樣理解還算透徹。我有句話問你,你既懂得聖人的話,為什麼要犯這毛病?前一段時間,你做了一首《菊花枕》,鬧得人人爭相傳誦。你母親當時就要讓我管教你,我覺得那首詩雖然香豔,倒還看得過去。我也就沒說什麼了。可是你做一個人,怎麼不望長進?如今又作出這種事來,簡直就是讓我陸家的斯文掃地。”

陸游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便壯著膽子問道:“父親,我還是不明白孩兒做錯了什麼,竟然讓陸家的斯文掃地。”

“好啊,你還不肯認錯,還要跟我裝糊塗,是嗎?有草名含羞,人豈能無恥?我問你,你一回來。一個大男人,就給一個女的畫什麼眉啊?你畫一個眉也就算了,還要作一首《詠朱雀》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你們夫妻兩個倒是玩得開心,夫唱婦和的,殊不知,陸家的臉面都讓你們丟光了!你的德呢?都跑哪兒去了。你們兩個,自己在床上說笑也就罷了,如今鬧得是整個陸府,無人不曉。你不要臉,我跟你母親還要臉呢!” 陸宰本來一開始還是心平氣地跟陸游在講好色與好德的大道理,一見兒子居然還不承認自己犯的錯,不禁勃然大怒道。

“父親,這畫個眉,也沒什麼了不起啊。張敞畫眉,誰人不知?《詠朱雀》這詩確是孩兒所作。但孩兒也只是床第間說笑而已,斷不會四處宣揚啊,定是有人不懷好意,故意要整孩兒啊。”陸游還是不願意服輸,繼續努力替自己分辯。不就寫了一首豔詩嗎?這事要是放到現代,叫什麼事啊?看A片的人都多了去了,誰要是說自己上了大學了還沒偷看過那種*的A片,那只能說明他是外星人。一定是哪一個缺心眼的王八蛋在牆角偷聽了,然後在外面故意宣揚讓自己跟唐婉難堪的。

“你說,是誰在故意整你?你跟誰又結了什麼仇?你們兩個人自己不檢點,這會兒說是別人要整你。你說現在奸臣當道,不想讀書求取功名,我依了你;你要去學醫,我也依了你。可是你呢,總得讓我們做父母的省點心吧,你若再這樣下去,還不學會反省,我是斷乎不依的。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你好生記著我的話。” 陸宰十分嚴厲地訓斥道。

陸游只得點頭,“孩兒記住了,下回萬萬不敢再犯了。”

“你記住了就好,下午早些回店裡去吧。” 陸宰見陸游終於願意低頭認錯,也就放緩了說話的語氣,吩咐道。

陸游應了,轉身回自己房間,準備跟唐婉告別。卻見菊香在一旁抽泣,忙問:“菊香,你在這兒哭什麼啊,少奶奶去哪兒了?”

“三少爺,少奶奶讓老夫人關到佛堂裡了。剛才老夫人讓李嬤嬤過來,把少奶奶叫了去,訓斥了一頓,說三少奶奶不守婦道。有辱陸家門風,讓三少奶奶去佛堂讀《女則》、《女訓》,還每天只讓吃一頓飯。三少爺,你快去跟老夫人說說,讓她饒了少奶奶吧。”菊香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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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老爺也把我叫去訓斥了一頓,母親也正在氣頭上,我這會兒去說,也是沒用的。我們去求奶奶出面會好一些。”

於是,兩個人便急匆匆來到老太太那兒,給奶奶請過安。

“我的乖孫兒,你不是去學醫了嗎?怎麼還呆在家裡沒走,是不是想偷懶啊?我跟你說啊,這學藝偷懶可不行的,學不到東西的。” 鄭夫人問道。

“嗯,本來是要走的了,不過孫兒還有一事,想請奶奶幫忙。我媳婦被母親罰在佛堂抄字,孫兒想請奶奶在母親面前說說情,看能不能饒了唐婉這一回。”陸游道。

“哦,還有這事啊,我這就去問問看。你先到這兒等一會兒。” 鄭夫人說完就由張嬤嬤攙扶著去了。

過了好一陣才回來。陸游忙上前去問道:“奶奶,怎麼樣?母親同意讓婉兒出來了嗎?” 鄭夫人一聽,生氣地道,“你瞧你幹的這些事,讓我簡直就沒法跟你母親去開口求情。不是我說你,你們這些年青人啊,真是無法無天的了。我們陸家可是山陰的名門望族,是一個書香門第之家,你們這不是瞎搞嗎?換了是我,處罰還得更重一些,要不然,你們都不給我長記性。”

陸游被奶奶這一頓訓斥,便知道想要奶奶出面放唐婉出來怕是沒有指望的了。便灰溜溜地離開了奶奶的房間,他來到佛堂的窗戶前,跟唐婉打了個招呼。夫妻兩人隔著窗戶告別。

陸游心中焦苦難言,更比自己受責還要難過。“我去跟奶奶求情,可奶奶也幫不上忙。都怪我不好,害你在這兒受罪。”

唐婉自己心中有數,她從自己被唐氏叫去談話的時候,心裡就一直琢磨開了,自己與陸游的閨房談笑,怎麼會傳開去呢?必定是有人在牆外偷聽,聯想到上一回有人陷害自己的事,沒想到自己這般小心還是著了人家的道兒,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但此事又無法跟陸游開口明說,只得安慰陸游道:“沒事的,母親也只是在氣頭上,過幾天就過去了。你安心回店裡吧。下回我們吸取教訓就是了。”

陸游點了點頭,一看時間也不早了,怕又被父母看到,更加要生氣,便對菊香道:“我要回店裡了,你要機靈些,照顧好少奶奶,不能讓她餓著了。”

菊香點了點頭。“三少爺,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吃的,自然少不了少奶奶的。”

“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

“曲從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謂永華;失意一人,是謂永訖’,欲人定志專心之言也。舅姑之心,豈當可失哉?物有以恩自離者,亦有以義自破者也。夫雖雲愛,舅姑雲非,此所謂以義自破者也。然則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於曲從矣。姑雲不,爾而是,固宜從令;姑雲是,爾而非,猶宜順命。勿得違戾是非,爭分曲直。此則所謂曲從矣。故《女憲》曰:‘婦如影響,焉不可賞!’……”唐婉一個人在佛堂裡只能這樣一遍又一遍一字一字慢慢讀著,熬著時間。

窗外悄然飛進來一隻小麻雀,剛長全了羽毛,進來後卻找不到原來的出路,在佛堂內飛來飛去。 哦,準確的說來,那不叫飛,基本上它是飛一下就跳一下的。它一會兒由地上跳到花盆沿上,一會兒又從花盆上飛下來。

看它這麼來回的飛了兩三次,唐婉看出來一些門道:它只是剛剛學飛,並不會飛,也飛不了多高的。於是,她試著往前湊,想把它抓住。可是它有些害怕,跳了一下,又跳走了。然後又淘氣地停住,看著她,小黑豆眼帶出點想要親近又不完全信任的神氣。它或許是一隻淘氣的小鳥,離開了它的父母,卻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看著這小鳥,再想想自己眼前的處境,唐婉忽然變得難過起來,為這只可憐的小鳥,也是為了自己。這個小鳥離開了它的父母恐怕不會活,於是它想依靠別人,多麼可憐!唐婉想找點吃的給它,可是自己剛才把飯都吃完了,哪來的吃的呢?她看了一下飯碗,裡面光光的,什麼也沒有剩下。地上,地上或許有以前吃掉剩下的飯粒!她馬上伏下身來,在地上仔細地尋找。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一粒。哪想到等她回來,小鳥已不見了。

她急忙在佛堂裡搜尋,原來那只可憐的小麻雀已到了小貓的嘴裡!這只可憐的小麻雀,連掙扎都沒學會,尾與爪在貓嘴旁搭拉著,和死去差不多。

唐婉趕忙去追,那貓銜著小鳥,一會兒跑到這頭,又一會兒跑到那頭。來回跑了幾次,她不追了。追上也沒用了,她想,小鳥至少已半死了。沒想到貓見她不追,彷彿逗她似的,竟然也停了下來。嘴裡的小鳥已不見了,原來貓只是叼著小鳥玩一玩,這下已把它放了。

它已經受了重傷,胸上的毛都落了好多。更重要的傷是在心裡,它找不到自己的父母兄弟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沒有人能夠救它!它不叫也不動,任由生命從兩眼中流出。哀莫大於心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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