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開始總攻擊!”

一面面柳葉戰旗樹了起來,銳氣奮發的軍官們相互拍著肩膀:“桂林見!”

“桂林再見!”

士兵們早已磨拳擦掌,眼睛眨著不眨,盯著又被炮火犁過一遍的鎮南關,隨時準備衝出去。

子彈已經灌滿了槍膛,手榴彈袋裡連根縫都找不到,壯行酒也喝過了,讓他們個個躍躍欲試,只有少數經歷過無數生死的老兵才會閉著眼睛,滿足地享受著這血與火的奏鳴。

炮火越來越猛烈,把整個清軍的炮兵都籠罩在一陣白煙與黃塵之中,煙塵之中,是無數清軍士兵的血水與哭泣,猛然電話機響了,一個軍官一邊咪著眼睛對著表,一邊拿起磁石電話,大聲重複著:“炮火準備結束,下面看步兵兄弟了!”

“進攻!”

“進攻!”

“進攻!”

幾乎不用動員,整個步兵營就如鋼鐵機械般開始了行動,軍官幾乎是第一個跳出去,士兵們象靈貓一樣行動著,伴隨火炮和狙擊炮幾乎同時開火,掃清擋在他們之前的一切障礙物。

在他們的背後還傳來了司馬泰的聲音:“細柳營,永遠是第一!”

三個新銳步兵營的投入,直接把清軍的陣地割裂開來,在一陣陣廝殺聲之後,他們挺著刺刀衝上了一個又一個陣地,一面又一面清軍的大旗被扔在了地上。

“這……這是什麼樣的賊軍?”

一個團練頭目就差要哭出聲來了:“完了!完了!”

確實是要完了,他也是經歷過昔年血火廝殺的老將,長毛亂時廣西兵災最久最烈,他陳正銳也經歷過大小百數役,換來過一個不值錢的功名,自以為什麼樣的大陣仗都經歷過了。

可是他今天卻是開了眼界,才知道天外有外,這黑旗賊無論是大炮快槍,還是陣勢衝鋒,沒有一樣是自己見識過的,別的不說,成百上千發炮彈不要錢地砸下來,頂在第一線的七八個營頭沒怎麼接敵就被大炮打跨了。

看著一排排散亂的屍體,聽到一員員老將戰死的訊息,還有這漫山遍野無處不在的黑旗賊,他只後悔自已被豬油蒙了心思。

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已何必拋下安安穩穩的富家翁不做,卻散盡家產為他們爭什麼功名,真是老來糊塗啊!

陳正銳心底十二萬個後悔,但是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後悔藥可吃,天下落下的仍然是黑旗軍如雨一點的彈雨,倒把躲在石頭下的清兵炸傷了好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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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公,三叔公!”一個陳家的後輩幾乎是哭著從蘇元春的旗下跑過來,但是卻不肯歇口氣,幾乎就跪在陳正銳的腳下嚷著:“蘇大帥讓我們上,說是勝負就看我們了,全都押上,以後保我們陳家的富貴!”

陳正銳看了他一眼,卻見這後輩一雙眼裡全是淚水,又是懼怕,又是歡喜:“蘇大帥讓我們陳團全上去!一個都不要留下!”

陳正銳的團練雖然說是臨時糾集起來的,卻因為陳正銳在鄉野間的威望,足有九百多人,臨時配備了二百多杆快槍和百多杆洋槍,也不乏敢於拼命的亡命之徒,算是極得力的隊伍,但是陳正銳回頭一看,卻是一張張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

他們個個雙手緊抱,用灼熱、懼怕、期盼的不同眼神等著自己的決定,陳正銳能聽到他們的心聲,正如那呼嘯的炮聲一般清晰,他熟悉他們中的許多人,那是血脈相連的親族,他正承載著所有人的希望,因為他是附近百里最有名氣的紳士。

“享夠福的老頭子,滾出來!”陳正銳的聲音壓過了槍炮聲:“把最好的後膛快槍帶上,跟我來,你滾蛋!”

他把幾個子侄都踢出了戰鬥佇列:“你們都給我滾蛋,老頭子們享夠了福,才來這玩玩,要你們這些混球幹什麼,都給我滾蛋!”

整整九百多人只剩下了五十多人,多半是沒有家業的亡命之徒,眼裡都帶著幾些殺氣,換上了清一色的洋造後膛快槍,腰間塞滿了銅製的子彈,幾個子侄死死地抱著陳正銳大哭。

“滾!”陳正銳卻已經是無路可走,他不大相信黑旗賊會勝利,卻也不信黑旗軍能奪去了大清的江山,大清朝入關二百多年,這江山哪是說丟就丟的,當年長毛、天地會、捻子、洋夷、回回皆亂,都打到天津了,可還不是保住了江山,如果從賊,必是死路一條。

他把半生經營的家業都砸進了這支隊伍中去,沒想到遇上如此可怕的對手,一想到,李正銳背後冷汗直冒,只想轉身就跑,可是他卻不敢跑。

別人跑得,象他這等無權無勢又沒有實力之輩,臨陣脫逃肯定會成為殺雞的最佳物件,可是一看到這些熟悉的面容,他又沒有玉石俱焚的勇氣,只是猛得一狠心踢他們的屁股:“快給我滾蛋!滾得有多遠就多遠!”

只是臨行之際,陳正銳又說了一聲:“機靈點,頂不住回老家拉隊伍去,還有……”

“找個好書辦,不要忘記老子的功勳!就是老子留給你們……你們僅有的一點玩意了!”

話一說完,陳正銳轉過身去:““老兄弟,隨我上!只要贏了,要娘們有娘們,要紅頂子有紅頂子,要白花花的銀子,老子賞你一百錠!”

……

“報告大帥,陳團與白團衝上去就被打跨了,死傷了很多人!”

戰場上的情況已經到了絕境,黑旗軍投入的三個步兵營打消了清軍任何翻盤的希望,清軍陣地已經一片赤紅,血勝殘陽。

“潮勇抵擋不住黑旗賊的新銳之勢,又潰了下來!”

“丁字營死傷三百人……”

蘇元春的眼裡幾乎要哭出血來,但是他站了起來:“諸位,我蘇元春誓與賊子不兩立!”

他彷彿又回到那個血一般的傍晚,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父親,看到了囂張的長毛賊,看到了父親的臨終託付:“我蘇氏,與長毛賊誓不兩立!”

他已經有了求死的決心:“這些亂臣賊子,自當誅之,蘇元春縱死亂軍之中,也得一個後世美名!”

他剛下決心,已經有親兵飛報:“大帥,大帥,鼎帥就在陣前,他讓我們繳械!讓我們繳械!”

他這麼一句話,讓他的親兵突然燃起了希望:“大帥,大帥!鼎帥有令,讓我們停止抵抗!”

蘇元春滿腔熱誠,頓時冰冷了下來,他大聲吼道:“是潘鼎新?真是鼎帥!”

“沒錯!”誰都願意就這麼送死,幾個親兵正聲說道:“您瞧,松字營已經向黑旗軍投降了!”

潘鼎新的出現恰逢其時,在清軍已經崩潰的防線又開啟一個碗大的缺口,當場就有四五百人繳獲投降,伴隨著戰鬥的持續,繳槍的清軍越來越多。

蘇元春也看到了這一幕,很顯然,鎮南關是沒有辦法守住了,幾個親信子侄都哭著叫道:“大帥,我們撤吧!我們替大清也賣足力氣了!”

“我們不降,我們撤!”

他們很清楚蘇元春的性子,但是蘇元春卻是吼叫道:“我決不從賊!決不!”

突然之間,他再次看到了父親那流著鮮血的憤怒:“隨我拼死一戰!”

他拔出腰刀,就想衝上去,但是有人猛地抱住了他:“快帶大帥撤下去!”

頓時之間,已經有六七個人抱住了他:“快讓大帥撤下去!撤下去!”

“讓我去死!”蘇元春只覺得呼吸困難,但是他永遠忘記不了父親的囑託:“我蘇元春……”

但是他已經被幾個年輕氣盛的軍官幕僚拖下去了:“快讓大帥走!”

不多時,蘇元春已經被拖到馬上去了,戰場越來越混亂,一個又一個步營、團練在絕望之中打出了降旗。

他們未必是真心投降,但是在眼下這個境地,他們也只能這麼辦了!

看著蘇元春在一隊親兵的保護下,消失在視線之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幕僚,對著他身邊的人說道:“大帥已經走了,也是我們報效大帥的時候到了!”

“大帥會替我們照顧家人的!”他年紀很輕,但是已經透過蘇元春的關係謀到了一個七品實缺:“諸位弟兄!我們要對得起大帥!”

吃的,喝的,女人房子,哪一樣不是託蘇元春的福才弄到手的,今天蘇元春雖然敗了一役,但是有蘇元春一日,他就得照料這些老部下的眷屬一輩子。

“弟兄們!”這個算得上年輕有為的書生說道:“我姓蘇,蘇子達,是大帥的侄子,平時玩得夠了,嫖得夠了,今天就把這條命賣給大帥了!”

作為蘇元春這支隊伍的核心力量,這百多人在這一刻總算齊了一條心:“大家隨我拼一拼,怎麼也要掩護我老叔衝出去!”

在他們的對面,是成千上萬的黑旗軍,他們銳不可擋,但是蘇子達大聲喝道:“把大旗亮出來,弟兄們,隨我拼了!”

這群書生與流氓的組合呼喊著,在一面大旗的引領之下向前衝鋒。

這是鎮南關最後的抵抗。(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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