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能有口吃的，就能賣命
胡德友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他原本是南通人，因為八嘎的原因流落到了魔都，跟一群與他命運一樣的孩子們在廣闊天地的最底層摸爬滾打。
他們底層的程度讓人難以想象，就哪怕是那些魔都的叫花子都能隨便的欺負他們，但他們為了生存也只能低頭咬牙認下了。
而這個時代最悲哀的其實不光是國破山河碎，還是那種對不幸和痛苦的冷漠跟麻木，胡德友在英砸小店外頭躲了一場雨，發現這個地方相當不錯，於是就跟其他的幾個兄弟商量以後他們就住在這裡了，但熟悉這地方的人都說這裡不乾淨，說是之前就有聽說在這總是能影影綽綽的聽到有人講話甚至是說笑，所以就連在廢墟中討生活的拾荒者都不會願意住在這個地方。
但胡德友他們沒那麼多講究，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已經不錯了，還有什麼乾淨不乾淨一說……他們這群死了爹媽沒了家的孩子，野狗一樣的東西，能有個地方棲身就很不錯了。
這個時間點戰爭已經逐漸往中原和南部地區推進過去了，魔都這裡的整體局勢已經稍微穩定了一些，不會再有連續不斷的轟炸，但地下戰線卻始終沒有停下，每天都可以看到穿著黑色制服的人滿大街抓人，還有各種穿著長衫帶著帽子但二三十歲的人滿大街鬼鬼祟祟的探查。
普通人哪怕說錯了一句話都有可能被他們拉走，能不能回來就不一定了。畢竟出了名的殺人指標可不是開玩笑的，指鹿為馬不過就是常規操作。
不過還好，這一群小癟三並不在這幫人的監視範圍之內，畢竟他們最大的也就十五六，最小的就是七八歲，那幫漢奸特務也沒有太多的心思放在他們身上。
而就在胡德友帶著一群小乞丐在這個破樓裡住的第三天，他半夜起來撒尿，已經兩天沒吃飯的他顯得有些頭重腳輕昏昏沉沉，這兩天喝了很多水，但光喝水也解決不了溫飽，好不容易弄來的吃的也都先給了那些年齡更小的孩子。
他其實並沒有什麼盼頭，就是指望著自己不被餓死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而如今他覺得自己恐怕是扛不住多久了，因為他的腿已經開始浮腫，飢一餐飽一頓的日子也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如果他能形容，那一定只會是兩個字絕望。
他尿完之後，就感覺自己肚子翻江倒海的疼，他在心裡不停的哄自己說睡著了就不餓了，明天一早就能弄到吃的。
就這樣昏昏沉沉的往裡頭走，但突然之間他眼前就亮了起來，接著他看到了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面前的貨架上擺著一眼看不到頭的東西，雖然大部分都是他不認識的，但有些基本的諸如米麵之類的他還是認識的，畢竟在戰爭沒爆發之前，他也曾讀過幾年私塾。
他驚愕上前檢視，特別是看到那一直堆到屋頂的大米時，他第一時間就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用力的拍了拍那一袋袋飽滿的大米，甚至開始用力撕扯，只是他已經餓得沒了力氣，不管怎麼撕都撕不開那結實的米袋子。
“撕破了要賠錢的。”
突然而來的聲音讓胡德友嚇了一跳，他快速的回過身，警惕的看著這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人，而且在他看來這人奇裝異服的，倒要比那些留過洋回來的紳士還要洋氣一些。
這人不用說，自然就是英砸。他靠在貨架上笑呵呵的看著胡德友：“以為是做夢吧？”
胡德友仍然是非常警惕的往後靠了靠，但後頭已經被大米堵住了去路，而看著面前這個高大的人，他選擇從口袋裡掏出他唯一值錢的東西，一把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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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玩意在英砸面前就跟玩具一樣，他甚至只需要用手指輕輕一揮，小刀就不受控制的被甩到了一邊，找都找不到。
“警惕性倒是挺高。”英砸抱著胳膊問道：“我知道你叫胡德友，也知道你是逃難過來的，還知道你兩天沒吃飯了。”
胡德友一聽，愣了片刻：“你怎麼知道的？”
“這你別管，我就問你，想不想吃飽飯。”
這個問題還用問麼？這麼個兵荒馬亂的年景，光是吃飽飯就已經是許多人的奢求了，在他逃難到這裡的路上，不知道看過多少為了一頓飯就把自己賣了的人。
所以但凡現在出現個能讓他吃飽的人，他把命賣給人家都沒問題。
“想！”
“好。”英砸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胡德友跟著面前這個怪人來到了前面，在那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個海碗，海碗裡頭裝著一大碗麵，有肉有蛋的，散發著極誘人的香味，這是胡德友這輩子都沒聞到過的香味，本來就飢餓難耐的他，聞到這個味道之後，人都快癱軟掉了。
“先吃，吃了再說。”
小夥子也不客氣，上去就開始狼吞虎嚥了起來，面裡有油水，吃下去特別滿足，像個臉盆似的面碗裝著的半盆麵條三下五除二就被吃了個乾淨。
“你也不怕自己被撐死。”
英砸坐在旁邊笑著說道，但根本就無法阻擋一個餓死鬼往死裡吃的程序，胡德友反正也是豁出去了，橫豎都是個死，撐死好過餓死。
一碗面下肚，他感覺自己力氣一下子就回來了，坐在那緩了一會兒之後，這才仰起頭看向英砸：“你這是什麼地方？我是在做夢不？”
“做夢能讓你吃飽飯麼？”英砸笑著說道：“別說這些廢話，我沒工夫跟你扯皮，我就問你一個問題，想頓頓吃飽飯不想？”
胡德友甚至都沒有思考，立刻就做出了回應：“想！”
“好，那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懂我意思了沒？”
胡德友點了點頭：“可我手底下還有一群……”
等他出去的時候，他站在黑暗中，腳邊上放著三大箱泡麵，而這面就是他剛才吃的那種，此刻的他仍然感覺自己是在做夢，但周圍的真切卻又讓他感覺到了迷茫。
英砸沒有跟他說太多，東西給他就讓他滾了，至於這些東西該怎麼藏才不會讓其他人覬覦，這幫小赤老可比英砸專業多了。
此刻天剛矇矇亮，一個吃不飽飯的少年和幾箱子牛肉麵，迷茫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了。
這幾箱面讓他和他的那群小乞丐們算是過了幾天好日子，但坐吃總會山空，很快他們就又要面對飢餓了，但早已經習慣被拋棄的胡德友雖然心裡頭還是期望能再次進入到那個地方，但他卻始終沒有放棄過在外頭尋找各種機會。
只是這個時節真沒有什麼特別的機會了，因為他很瘦弱個子也不高，就連去給青幫當打手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還好，就在他即將餓肚子的那天晚上，他又恍恍忽忽的進入到了之前的那個仙境一樣的地方，這次他仍然看到的是上次那個人，他坐在視窗，外頭正是胡德友熟悉的那條街上的場景，而他手中端著一杯咖啡，優雅的就像是租界裡的貴婦太太。
“這幾天我想了想，你這個樣子也沒有什麼用，我還是得訓練你一下，你做好準備了沒有？”
“準備好了！”胡德友覺得自己遲疑哪怕一瞬間都是對那些美味麵條的不尊重：“我什麼都肯幹。”
英砸擺了擺手朝旁邊喊了一嗓子，接著小馬就雙手插兜的走了過來，接著英砸對胡德友介紹道：“他，體術格鬥大師、冷熱武器大師，潛入、暗殺、偵查、下毒都是一流的，給你半年時間，你給我在他那學到最少三成回來。學不到你就準備捱揍。”
胡德友根本就沒有猶豫，當場就答應了下來。
於是他就開始了一場艱苦卓絕的修行，白天的時候他是混跡在十里洋場小混混小乞丐，晚上的時候就會被各種高強度訓練，最開始的一個月，他每天都會被操練得鼻青臉腫，但他也不知道這兩個神仙給他用了什麼藥，早上起來之後一切就會恢復如初，甚至跟他同吃同睡的弟弟妹妹們都沒有發現他到底在經歷什麼。
半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眼看著隆冬時節就已經來了。魔都的局勢依舊很緊張，特科、中統、軍統、76號各方人馬都陸續的匯聚到了這個地方來，讓魔都成為了整個遠東最激烈的情報戰場。
每天夜裡都會傳來槍聲，暗殺、抓捕此起彼伏。
而今天這裡更是出了一件大事，就是偽滿的一名高官來到這邊洽談合作，在入住賓館時遭遇暗殺，這件事直接驚動了汪偽的頂層還有駐紮在魔都的八嘎，全城大搜捕正式拉開了序幕。
胡德友看著路上行色匆匆的特務，心裡卻一直在為那些幹活的人叫好，同時也為他們擔心，畢竟這麼大規模的搜捕是前所未有的，一旦被抓住的話，後果會是什麼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這段時間以來雖然看上去胡德友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但衣服下頭的他明顯是精壯了，而且眼神也變得犀利了，畢竟他可是馬踏花親手訓練出來的，不說他現在是什麼飛葉傷人的高手吧，但等閒十好幾個人是進不了身的。
這還不算什麼，他最突出的變化就是武器掌握方面的進步，那畢竟可是馬踏花，武器大師來的，七秒拆槍組裝上彈擊斃的人物，他訓練出來的人，那還能有差了？
而且馬總本身擅長的方向就跟超級間諜的擅長方向重合，簡直就是為了地下工作而生的。
正在胡德友看著外頭發呆的時候，他手底下一個小弟快步的走了過來，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虹口那邊抓到了一個，已經被帶走了。”
胡德友點了點頭：“知道抓去哪了麼？”
“應該是76號抓的人。”
胡德友嗯了一聲，轉身看了屋子裡一群的小孩，他低聲對這個年齡比較大一點的弟弟說到：“我打算去試試，如果我沒回來，你照顧好他們。”
“嗯，知道。”
說完，胡德友就來到角落，從雜物堆裡找出了兩把槍裝在了身上，然後若無其事的就開始往外走，但沒走幾步就被突然出現的一雙手給拽住了，接著他直接就被拉入到了他每天晚上的才會去的地方。
而此刻他那弟弟只是一回頭就發現大哥不見了，還擱那感嘆說大哥神出鬼沒呢。
“你想幹什麼？”
英砸上下打量著胡德友：“劫法場啊？”
“嗯，不能看著義士蒙難。”
胡德友說的特別堅定，而英砸只是啐了一口後說道：“人家就等在那準備圍點打援，你上去不就是送？”
“那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吧……”
英砸知道這是年輕人的典型心態，就是半桶水晃盪。這要是旁邊馬踏花去了還成，但這小子雖然現在有點樣了，但終究是肉體凡胎，現在去獨闖龍潭虎穴就跟找死沒區別。
“你不能去，我有別的事讓你去辦。”
“什麼事還能比救人更重要？”
“你別跟我廢話。”英砸不耐煩的說到：“你聽安排就行了，而且從今天開始你跟外頭所有人聯絡的時候都不能用真名，你以後就叫……就叫……”
小馬拿著個張哥農產出品小餐包邊吃邊說：“叫啥啊，叫峨眉峰啊，還他媽獨照。”
英砸哈哈一笑：“對，就這個了。你從今天開始對外聯絡的時候都得用這個代號，峨眉峰知道吧？”
胡德友抿著嘴半晌沒說話，不過最後還是咬著牙點頭答應了，而這會兒小馬說道：“知道你心急，不過你別急，慢慢你就知道後頭你的任務有多重要了，而且會有一大票人因為保護你而犧牲。”
“為什麼？”胡德友瞪大了眼睛：“怎麼能這樣？”
“因為值得啊，現在給你說也說不清，你就等著安排就好了。”英砸琢磨了一會兒，側過頭對小馬說道：“要不你去把人救了？”
馬踏花聽完直嘬牙花子，然後想了想卻也是把傢伙一裝：“老子真是服了你，抗日奇俠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