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這個東西要想韻律統一,無疑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全世界如此多的語系,每一種語系的發音方式,發音部位,舌頭位置,共鳴腔.......等等,都各不相同。

而這《合唱》交響曲,在譜面的樂理展示上,看在音樂家們眼中,那就好像是......

一副非常趨近於整體形象的畫面。

可畫面中,線條與色彩是那麼的不同。

不是以細微線條色彩構建的整體性,而是宏觀整體形象就成為一種平衡。

那種大和諧與多元多彩的結合堪稱神蹟。

在合唱時,任何一點“違和”那都是不可饒恕的。

單一的語言會顯得有些空洞,似乎缺少了瑰麗的色彩,可卻形成了完整的整體。

數種語言的疊加,雖然多姿多彩,讓作品的內涵再次上升一個層級,可對完整的整體或許有一點破壞性。

換一句話說。

這就好像你從耳機聽到的音樂,是否是雙聲道影響極大,而耳機的3D音效,也肯定不如電影院IMAX院裡展現的3D環繞音效來的震撼。

光看作曲本身,其實就是如此。

如果市面上你能聽到的,最簡單的音樂,是一條一維的線。

那是一個旋律在發展,在重複。

無論多麼好聽,也只是一條線,多了就會重複,所含的信息量極少。

那麼,一些優秀的流行樂曲,在多變的和絃,和聲的構建,不同樂器代表的特殊音色增添線條與色彩,隨著時間上的變化,空間上,也有所展開。

這就逐漸形成了一幅畫,或簡陋,或優美,信息量完全不是單條旋律線所能比擬的。

這就是二維的畫面。

當來到了嚴肅音樂的世界中,接觸到了大神級的作品後,這個時候,無數聲部,多元化音色,誇張的架構,以及在不同平面上所展現出的變化,再加上嚴肅音樂更加注重的音響,以及聲學效果後,就構建成了一個精緻的幾何體。

這便是所謂音樂的“立體性”。

換句話說,就是“層次感”。

有了層次,自然就立體了起來。

此時的音樂就變成了3D的。

而這種精美的“3D”架構,如果語言上產生了不協調的感覺,就彷彿精緻的凋像上出現了毛刺,沒有經過打磨拋光一般。

這如何能讓廣大藝術家忍受?

“現在如果搞,是不是有點晚了?”

在結束彩排後,會議中,有音樂家有些擔心的問了起來。

目前的進展十分不錯,如果大規模改變一些內容的話,會十分不穩。

這種不穩,對如此巨大的專案來說,意味著巨大的風險。

“晚了就不搞了?”

李少傑皺了皺眉。

“沒有九十八分,更沒有九十九分!

“要麼一百分,要麼零分!”

遇到了問題,那麼對於所有人來說,這都會造成一定程度的“慌亂”。

而有時候,一點慌亂就會擴散影響到整個群體。

這就是群體中不可避免的一種問題。

及時掐死這個苗頭才是最關鍵的。

“這樣。”

李少傑仔細沉吟了片刻,開口道。

“畢竟,歌詞是選自席勒的詩詞,那麼,其他語言翻譯的歌詞,儘可能的將重音向著德語版本靠齊,如果遇到語言難以協調的地方,可以從德語部分進行改變,必要的時候,可以不講求語法,斷句,或是語言的輕重讀音,以和諧為主。”

“這.....”

眾人對視一眼,發現,似乎這樣算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比如漢語,非常講求“斷句”。

不同的斷句可能表達不同的意思,甚至於影響整體意思。

又比如拉丁語系,輕重音,子音這些東西,日常生活中仍然是會用到的。

李少傑的意思,便是在使用不同的語言情景下,弱化不同的,強化相同的,儘可能使彼此語言產生一種“和聲”效應,而不是互相打架。

這個方案倒是讓不少演唱家們臉色輕鬆了不少。

不是非要強求你發音都完全一樣。

而是說,彼此的發音,可以產生出一種“和聲”的和諧質感。

或許會需要削減一點發音,或許要額外增加一點發音。

進行一點細微的變換,使得整體上趨於圓潤。

簡單來說。

別太字正腔圓,輕重上稍微顧及點旁人。

這樣的方式,分化到各個語系的演唱者身上其實不算那麼難。

最佳化一下這方面的問題,就有點像是給凋塑去毛邊,打磨拋光一樣。

稍微做一點細節化的處理的話,那麼,當不同語言唱響的時候,在強大的混響作用下,就不會顯得突兀,反而會很詭異的體現出一種和諧。

很快,排練的進度就繼續推進下去。

彩排的次數也開始增加。

為的就是一遍遍的試錯,試圖展現最完美的演出。

而這些參與的音樂家們,不僅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或者反對。

甚至大為贊同。

尤其是李少傑的那句“沒有98分,沒有99分,要麼一百分,要麼零分”,簡直更加受到追捧。

“這才是我崇拜的Jay!

“對,就該這樣完美主義!”

“聚集了這麼大的力量,如果98分,99分,那太可惜了,要麼徹底0分成為笑料,要麼100分成為傳說!

這些藝術家們,似乎是比李少傑還要誇張的偏執狂。

這個世界總歸是不可能完美的,不可能是理想的。

所以會有人自嘲著“殘缺也是另一種美感”。

但實際上,浪漫的藝術家,幾乎在內心深處都是潛藏的完美主義者,理想主義者。

在這些人看來,做夢是必須的,甭管現實能實現成什麼樣,但首先你得敢做夢。

就算會經常出現追尋突兀,追尋不和諧,追尋殘缺的藝術家。

但實際上,這些行為的本質,依然是對完美,對夢境,對理想的一種偏執的追逐與渴望。

某些意義上來說,其實能到達行業頂端的人,不帶點偏執和神經質般的浪漫主義是很難達成的。

太過現實往往失去了夢想的能力,而夢想卻是一切不可能的源動力。

就在這麼一群旁人看起來甚至有點難以理解的音樂家們的努力之下,表演的質量也越來越令人驚嘆“不可能”。

很快!

反覆的彩排,讓節目的打磨已經無限趨近於完美。

此時,李少傑便也真正的開始考慮正式演出,並且進行收音採集。

這天,幾乎所有人都動員了起來。

提前休息了近乎一週。

這一週的彩排數量也僅有兩次。

直到正式演出的前一天上午,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兩次“復健”式的彩排。

便又休息了一下午。

這個時候,包括場地的安置,裝置的檢修除錯,人員的休息安排,以及第二日正式行動的預桉模擬,緊急避險的應對準備等一系列工作,便迅速開展。

幾乎所有人都是為了這麼一哆嗦,容不得半點差錯。

是,就是一個文藝演出。

出錯了大不了重來,反正最終給全世界看的只是一段影片。

但.......

這玩意就跟卓艾是的,各種小動作搞了半天,無論是當晚的燭光晚餐還是找的主題酒店都無限趨近於完美,前夕花樣甚至堪稱人類文明史的奇觀,就連姿勢都是無數次推敲模擬的最優選擇。

然後,等到這麼一禿嚕的時候,突然想去尿尿。

呵,一杯水毀掉了整個晚上。

這樣的出錯自然不可能被接受。

很快,當天的演出便開始了。

所有人身上的壓力都陡然增加。

不過,這些音樂家們,也都是有著自己豐富的經驗的。

如何適應這樣的感覺,所有人都非常的有經驗,也各有各自的習慣。

很多不為人知的準備癖好,開始展現出來。

比如,有的音樂家開始拿出指甲刀,極其細心的去一點點修剪自己沒有任何多餘的指甲。

這是因為,很多絃樂的按弦,指甲會起到相當大的阻礙作用,平時,很多演奏家就非常注意修剪自己的指甲。

學小提琴的,如果留有長指甲......這幾乎是一件不可忍受的事情。

此時雖然修無可修,但彷彿成為了一種儀式一般。

重大演出之前,認認真真的修剪打磨一下。

而有的音樂家,比如一些銅管樂音樂家。

在正式演出前,細心的拆解掉手頭的銅管樂器,然後用吸水布細細的擦拭銅管內壁。

而縱觀整個樂團,這樣的行為簡直不在少數。

這時候,像是巴松,單黃管,雙黃管。

泡製哨片的。

絃樂中,除錯琴弓松緊度的,給弓子上松香的。

調音的,最後一遍檢查樂器的,各種行為,滿是認真。

這些音樂家們的動作各不一樣。

但一樣的是這種態度,是面部表情。

如同朝聖一般。

就彷彿虔誠的信徒正在做著自己最為堅信的宗教儀式一般。

小心謹慎,並且細膩。

這些世界級的歌唱家們,功底是無比強大的。

他們中,有前一秒吃爆辣火鍋,下一秒就上臺演出,唱出令人費解的高音質高音的神仙。

也有隨口張嘴那就是炫麗花腔,唱一句吃一口辣條然後還可以接上剛剛超勐花腔的外星生物。

幾乎全都是天頂星人。

可這一次,他們似乎回到了遠古年代。

回到了自己當年第一次登臺時的小心謹慎。

對嗓子的保養,就在這兩天,來到了一個甚至有些病態的程度。

對水分攝入的安排,護嗓。

開嗓的時候非常的小心,一點一點緩慢遞進。

然後讓自己達到了一個最為巔峰良好的狀態。

李少傑的行為似乎也有點令人感覺浮誇。

說焚香沐浴誇張了。

但沐浴以後,非常認真的換上禮服,整理衣襟衣領,然後對整個總譜小心翼翼的展開,一頁一頁的翻開,沿著經常翻閱而形成的折線處再次反覆輕輕按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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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指揮棒小心謹慎的放置在指揮臺上特定的部位,然後走向下面,巡視每一位樂手的進度。

這十分獨特的一幕,看在領導的眼中,顯得是那麼不一樣。

幾乎每一位音樂家眼中都帶有一種難以理解的神聖感。

而在演出的前五分鐘裡,這樣的感覺達到了巔峰。

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調音試音階段完全完成。

整個太和殿變得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在等著李少傑的上臺。

而所有人......

腦海中也都閃過了樂曲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音符,每一個處理。

伴隨著在腦海中掠過的樂曲細節,人類音樂的發展史,也在飛速的掠過。

似乎大家都在想,是否還會有類似於今天的宏偉場面。

有,肯定有。

但一想到同樣偉大的場面將再現,甚至有可能更加偉大,而自己,將是其中一員的這一刻起......

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從心底向上翻湧。

心潮澎湃。

當聽到了腳步聲很輕微的響起後,所有的演奏家們都不約而同的深吸一口氣,睜開雙眼。

睜開的雙眼中,神采奕奕。

全員的精氣神都來到了一個頂點。

他們看到了李少傑正在走向指揮台。

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太好了。

溫度適宜,陽光明媚。

雲彩飄蕩著,但並不遮掩藍色天空的光彩。

似乎從太陽斜下來的一束光線中,有為不可查的七彩色投射入太和殿之中,與宏偉的建築,與頂尖的音樂家們交相輝映,最後照在李少傑的臉上。

這一刻,所有的音樂家們,都彷彿看到了音樂之王,即將坐上那屬於他的王座的那一刻。

李少傑的動作很輕。

但每一個動作看在這些音樂家的眼中,似乎都像是即將載入歷史史冊一般神聖。

李少傑舉起了指揮棒。

唰唰唰!

這是臺下傳來的整齊聲音。

弦樂器的人拿起弓子,小提琴中提琴將琴託在腮下。

管樂器的人時刻準備著進入主旨。

打擊樂,也將樂器認真的按住。

這種衣角摩擦的聲音很小。

但數量一多,就會顯得無比震撼。

無數道目光聚焦於李少傑的身上。

那不同於普通的樂團。

而是擴大了三十倍的一種聚焦。

但李少傑的動作沒有一絲絲的僵硬與顫抖。

鞠一躬,微微致敬。

掃視一圈臺下的樂手們,目光之中滿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威嚴感。

將雙手抬起,無比寂靜之中,輕輕揮舞。

樂團也開始奏響了第一個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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