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時,頭頂鉛雲沉重,天空彷彿隨時都會坍塌下來,任平生暫時找了一個被冰雪封住的山洞,帶方妍到裡面,把衣服鋪在地上,又拿了一件較厚的衣裳裹在她身上,然後慢慢往她體內渡入陽元之氣,如此只能延緩她的傷勢,無法替她療傷,只有等逃出這裡後,才能找個安全地方,想辦法替她療傷。

“好冷……”

即使此刻有任平生渡入陽元之氣,方妍依舊感到十分冰冷,就像是身不著寸縷,赤足行走在冰天雪地裡一樣。

任平生將她抱住,就這樣到半夜之時,外面風雪呼嘯,方妍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無論任平生抱得多緊,她都一直在瑟瑟發抖。

“師父以前跟我說……說天下男子,皆是負心人……可是那一晚,我看見,看見你坐在桃樹下,手裡雕刻那個人偶,雕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雕成了……你又親手,把她埋入了土裡……”

此刻,聽方妍斷斷續續說著,任平生心裡也刺了一下,華月。

第二天早上,外面的風雪終於停了,任平生把洞口的石頭搬開,一大片積雪落下來,又把洞口封住了。

任平生將這些積雪清理掉,又回過頭看了一眼熟睡的方妍,她的傷勢和反噬還在持續加重,必須儘快帶她離開這裡。

這時,天上又響起一兩聲鷹嘯,任平生立刻找雪堆藏了起來,今日只有一隻蒼鷹在天空中盤旋,附近應該是沒有多少人。

那蒼鷹就在天上盤旋不走,似是發現了他,任平生不敢放出飛劍,怕劍光引來太虛古族的人,便對著空中將千絲萬引一放,如此遠的距離,好在他已將千絲萬引練得出神入化,幾絲氣流精準無誤打入那鷹身上,立刻將其震死,掉落了下來。

任平生去把鷹撿回來,拔毛去皮,拿雪洗了一下,又以神火慢慢炙烤,最後拿著烤好的鷹肉,回到了山洞裡,方妍不知何時已經悠悠醒轉,她醒來沒有看見任平生,還以為對方已經離開了。

“你先吃點東西,然後我們離開。”

任平生坐到她身邊來,將鷹肉撕碎,小心翼翼喂到她嘴邊,方妍還有些不大習慣,食了小半只鷹肉後,氣色終於恢復一些,問道:“這肉,你是哪裡來的……”

任平生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是他們的獵鷹。”

“噗……”

方妍沒忍住一下笑了起來,又立即咳嗽兩聲,坐好了不動,任平生看著她,知道她以前修煉玉女冰心訣就不愛笑,這些年修煉了無情玄功,大概更是不會笑了,說道:“你其實笑起來,挺好看的。”

方妍愣了一下,忙把頭低下去,捋了捋耳邊的青絲,小聲道:“你又取笑我……我現在無情反噬發作,一定很難看吧……”

任平生下意識看了看她左手手腕上面,那一條長約三寸的血紅紋路,就像是一條蜈蚣一樣,而且這血紋,應該已經蔓延到她全身上下,此時頸項上面已經能隱約看見一些了,再繼續下去,會蔓延到臉上,然後是雙眼,最後死去。

“沒事的,等回去了,我就問問鬼聖前輩有沒有解法。”

任平生將手裡剩下的半隻鷹肉放在一旁,心想鬼聖當年中了離恨天女的生死禁,都能夠不死,

那這無情反噬,世間也必然應當存有解法。

過了一會兒,任平生打算把此處痕跡掩埋,帶方妍離開時,卻忽然察覺外面有三道氣息靠近,儘管對方隱藏得十分深,可依舊沒能躲過他的神識。

“怎麼了?”

方妍看他一下緊張起來,也下意識往外面看了去,心想太虛古族那些人難道已經發現他們了?

“三個化天境。”

任平生已經感受到了,是三個化天境的修者,果然,這時外面傳來一個聲音:“交出八荒鼎,你二人性命可保。”

方妍下意識的想要運功,可此時丹田傳來一陣劇痛,竟是絲毫功力也凝聚不起來。

“跟在我的後面。”

任平生帶著她,往山洞外面去了,外面風雪已止,映著朝陽,金紅一片,只見三道人影懸在空中,氣息很強,姑且看來,至少是三位化天境小天境的修者。

倘若任平生此刻也有化天境的修為,必能輕易對付住這三人,可他現在還差了一步,只能以太虛化元勁招架住這些人的攻勢。

外面那三人看他們從山洞裡走出來,中間那人道:“能夠在我太虛雲間來去自如,盜走八荒鼎,閣下應該就是鼎鼎大名的殺心長老吧?”

“既然知曉,何必多問。”

任平生神色不變,一邊與這些人周旋,一邊暗暗尋思脫身之計。右邊另一個古族長老冷冷道:“將八荒鼎交出,饒你二人不死。”

任平生道:“八荒鼎並未在我身上,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與他廢話作甚?拿下!”

左邊那人話不多說,直接攻了上來,掌勢兇猛,激起滿地冰雪飛舞,任平生不敢大意,一邊護住方妍,一邊將太虛化元勁運轉至極限,接住那人一掌,之後瞬間動用太極混元,將掌力打向了右邊那人。

“小心!”

那三人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招數,立刻退開,倘若面對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哪怕是化天境,他們也不會如此謹慎小心,但殺心之名,他們近來可是聽說過的,絕不敢掉以輕心。

雙方周旋了一會兒,任平生也十分小心,稍有不慎,立刻被這三人趁隙而攻,其實以他目前的本事,就算不能與這三個化天境之人力敵,但要施展紅塵步從容而退也不是難事,只是現在帶著方妍,成功逃脫的機會不大。

眼看就要敵不住了,這時忽然一陣紅霧從雪地裡滲透出來,等那三人驚覺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呃……”

右邊那人像是被什麼扼住了喉嚨一樣,立刻動彈不得,緊接著眼耳口鼻皆是鮮血流出,另外兩人見狀,無不一驚,可還沒等反應過來,又一道血芒射來,“嗤”的一聲,直接洞穿了一人的頭顱,“噗通”一聲,那人倒在了雪地裡,鮮血逐漸染紅那一片白雪。

“誰!”

剩下一人滿眼驚懼,甚至都沒有看見出手之人,下一瞬間,一道紅霧出現在他面前,他本能反應往後一退,怎料那紅霧裡忽然伸出一條手,“噗嗤”一聲,一下捏碎了他的頭顱。

“殺個人,都這麼費勁。”

那陣紅霧散去,現出了裡面的人影,正是司命。

任平生看向她道:“你不是走了麼?又回來作甚?”

司命冷哼一聲,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是為你回來的嗎?這件事已經驚動了離恨天,他們派了人下來,若是八荒鼎落在他們手裡,就別想拿回來了,鼎呢?”

任平生道:“自然在我手裡。”

司命手一伸:“給我看看。”

任平生道:“我說在就在,你不用懷疑。”

“哼……”

司命一拂衣袖:“最好如此。”看起來,她似乎比任平生更加擔心八荒鼎落回離恨天手裡,似乎她比任平生更加想要阻止離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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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又道:“你既那麼想要八荒鼎,以你的修為,為何不直接殺了我,然後奪鼎?”聽見此言,方妍立刻戒備了起來。

“你以為我不敢?哼,跟我來!”

司命衣袖一拂,往前飛了去,任平生道:“你還要用我來對付離恨天,是麼?你很清楚,這凡界能夠破他們神火的,只有我……”

“你也知道只有你能破他們神火?那你覺得離恨天會留下這樣大的一個威脅嗎?最好離我近一點,死了我可救不了。”

……

到傍晚時,三人終於離開這片雪山,方妍的傷勢暫時穩定了下來,但仍不容樂觀,司命看了他一眼,冷漠地道:“你所謂的羈絆,遲早會要了你的命。”

任平生一邊替方妍運功,渡入真氣,一邊淡淡說道:“那又如何,總比某些人,一個朋友都沒有好,整天不是算計這個,就是算計那個。”

“哼……”

司命冷笑一聲,懶得去回他的話,任平生道:“難道不是?你連冰魄銀絲都需要我去取來,你在這世上,一個朋友都沒有吧?連鎮魔崖下面那位兄臺如今都不願跟你在一起,你一定時常感到孤獨與寂寞吧,唉,大好年華,哦不,你應該已經很大歲數了……”

“呵……”

司命簡直快被他氣笑了:“隨便你怎麼說,鬼花樣還不少。”

任平生不再去理會她,當然,他也並不討厭司命,雖然此女行事手段往往冷漠無情,又會算計,但說到底,這次若非對方,他也沒這麼容易拿到八荒鼎,只不過眼下看來,他和司命,只是短暫的各取所需而已。

而他,確實不精於算計,也不喜,前世如此,今世依然。

……

數日之後,三人終於離開了太虛雲間,可現在也並不見得絕對安全,太虛古族已經動用了一切力量來捉拿他們,嚴問天的死,果然算在了任平生的頭上,現在離恨天也已經下來人了。

殺八荒鎮守嚴問天,盜八荒神鼎,這件事,已經在太虛之境掀起軒然大波,大概雲瀾境那邊,現在也已經收到訊息了,任平生真是想要低調幾天都難。

這天傍晚,三人經過一片松林時,忽然察覺被人跟蹤了,司命立刻停住了腳步,冷冷道:“跟了一路,出來吧。”

“呵呵……”

虛空中忽然響起一個詭異森然的聲音:“我就說,單憑他,如何能夠殺嚴問天,盜走八荒鼎,原來是司命啊……司命,你可真是不長記性,神尊說過,你遲早,會死在離恨天手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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