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的話作用不大,李相浮在為生計發愁,只能表示精神上與他同在。

此時的李沙沙已經可以預見未來……和一群小蘿蔔頭肩並肩,搖頭晃腦地學拼音。

“我要跳級。”他鎮定表示。

李相浮沒意見,叮囑說:“別跳得太狠就行。”

得到允許,李沙沙轉身就要離開。

下一刻,輕飄飄的聲音在他之前抵達門口:“有了天才兒童的學霸光環,為了集團擴大知名度,日後公司高層有你一席之地。”

李沙沙頓時腳步一滯,摒棄明天就去念大學的計劃。

天黑得一塌糊塗,關了燈後屋裡屋外呈現出一種墨色。

李相浮躺在床上,睡姿格外規矩。

他不習慣睡覺開空調,夏季夜晚又悶熱,睡夢中他費力走在一片沙漠當中,最終被活活渴醒。

唇瓣十分乾澀,李相浮睜開眼時下意識抿了抿,長臂在床頭櫃上摸索,發現杯子裡一點水都沒有。

走廊裡靜悄悄的,盡頭是李戲春的房間,門縫中滲漏出暖色的光源。

李相浮猜測她還在為男友的事傷神,多年的感情,哪裡是一時半會兒可以紓解開的。

清涼的水一入喉,瞬間神清氣爽。

上床時困意減退不少,他歪了歪腦袋,用了許久才重新入眠。

李戲春那邊幾乎一宿沒閤眼,看到白晝出現松了口氣,彷彿睡覺對她是一項難熬的任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哪裡不對,一看錶,居然已經過了七點半。

披頭散髮猛地坐起身,一陣頭暈目眩,緩了片刻李戲春光著腳下地直衝李相浮房間。

砰砰砰。

敲門聲格外響。

門開後李相浮睡眼惺忪:“早,有事?”

李戲春幽幽質問:“今天為什麼不彈琴了?”

活生生給自己養成生物鐘,罪魁禍首倒好,開始美滋滋地睡懶覺。

李相浮舉起手機,展示看幾分鐘前收到的簡訊:“上午有人約我出去。”

“劉宇?”看到發件人,李戲春眉宇間露出一抹嫌惡:“你怎麼還和他處著朋友?”

劉宇當初也是挑唆李相浮爭家產的一員,那時他腦子還不是特別靈光,洛安好歹知道偷偷找媒體發酵輿論,就他跟個螞蟥似的上躥下跳,老爺子警告了洛安,卻沒有管劉宇。

李相浮:“前不久人帶我去買了古琴,劉宇變化挺大。”

沒過一會兒又道:“我回來還沒怎麼出去轉過,有人願意請客也好。”

後半句是重點。

李戲春盯著他看了幾秒,最終沒繼續阻撓。

……

工作日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

見面地點約在最新開得一家咖啡廳,簡訊中劉宇對這裡是讚不絕口。

李相浮沒當回事,認為有誇大其詞的成分在內,到了承認確實有不少可取之處,裝修走得是輕奢風,顏色運用得巧妙,一眼望去心裡只有兩個字:乾淨!

劉宇先他一步到,遠遠地看見來人,發現對方連步履都邁得從容優雅。

……簡直是父憑子貴的現實寫照。

想歸想,隨著人走近,劉宇臉上迅速堆起客套的笑容,招招手:“這裡。”

李相浮拉開椅子時左右環視,空位還有不少,現在的座位臨近衛生間,絕對不是最好的選項。

劉宇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麼,神秘一笑:“勝在足夠隱蔽。”

起初李相浮還不太明白,坐下說了會兒話後,劉宇忽然看向另外一處,暗示性地挑挑眉。

李相浮跟著望去,眼神微微一變,剛進門的兩個客人裡,其中一個他再熟悉不過。

李老爺子正和一名外國人交談,對方兩鬢斑白,架著副眼鏡,有著和體格不符的斯文氣質。

“那位是諾頓博士。”劉宇:“你在國外應該聽說過。”

李相浮點頭。

諾頓是近幾年比較出名的心理學博士,尤其是他去年寫得一本書成功出圈,收穫了大批粉絲。

約見心理學博士是很私密的一件事,劉宇猜測李相浮事先對此並不知情,開口說:“我這兩天買咖啡,都能看見他們談事。”

李相浮收回視線:“這頓我請。”

暗示願意承這個人情。

劉宇笑了笑,上次他因為對李相浮的印象還停留在四年前,強勢登門拜訪,難免惹人不快。

如今能維持塑膠情誼總比一直不冷不熱僵著好。

四年時間雙方變化都很大,劉宇不像從前那麼鬧騰,識趣道:“我還有事,下次約。”

李相浮點了點頭,沒有跟著起身,他走後視線一直停留在斜對面。

張阿姨不在的幾天,老爺子說是去度假村,如今卻在市區約見心理大師,其中肯定存在問題。

距離太遠,想聽到雙方的交流不大可能。

李相浮安靜地喝完一杯咖啡,沒有預兆地站起身朝那邊走去。

“爸。”

李老爺子正在低頭看東西,聽到聲音眉頭一動。

這時他和諾頓博士已經談得差不多,最後說了幾句話,諾頓博士先一步離開。

李相浮自然地坐在原先諾頓博士的位置上。

相顧無言,約莫半分鐘,李老爺子將面前的資料推了過去。

李相浮從第一頁看起,神情逐漸凝重。

這是一份完整的報告,分析物件不是老爺子本人,而是李戲春。

根據李老爺子的口述,諾頓博士儘可能對李戲春的性格展開剖析。後半部分過渡到可行性分析,制定了詳細的父女間話術。

雖然紙上寫得目的是溝通,但李相浮能感覺到報告的重點在於如何勸說分手。

逐一閱讀完畢,合上資料時發出的動靜略大,李相浮不贊同道:“人不是機器。”

李老爺子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多年來強勢家長的形象不改:“我和她媽媽都見過高尋,兩人不合適,在一起早晚成怨侶。”

“問題不在這裡。”李相浮手指在報告上點了點。

資料裡給得方案相當具體,譬如故意為男方說話贊同大男子主義,從而讓女方反感,同時利用逆反心理,適當時候介紹一個不同性格的人,口頭再將這人貶得一文不值等。

“這涉及到尊重。”

換做任何人,知道被當樣本分析,被至親算計怎麼分手,心理的滋味絕對難以形容。

可惜李老爺子一貫固執,只看結果。

“口頭規勸罷了,”他毫無所動:“不同的是換了種高效率的法子。”

李相浮正色道:“您在偷換概念。”

“錯了,我早該這麼做,”李老爺子的目光倏然一變:“也不至於讓你姐白白耽誤這麼多年。”

片刻後又道:“正好她這幾天住家裡,你去探探口風,如果能勸的了這件事就此作罷。”

聊天不歡而散。

李相浮又坐了一會兒結賬離開,坐在車上陷入沉思。

高尋被拉黑了,但也只是李戲春發洩苦悶的一種方式,他很清楚,很快他們還會聯絡,進入新一波的糾纏,至於結局好壞誰也預測不了。

回到家,李戲春竟然沒去畫廊,揉著眉心躺在沙發上。

“在為感情煩惱?”

李戲春勉強笑了下。

李相浮沉默稍頃,走過去問:“就這麼喜歡高尋?”

李戲春表情有幾分迷茫:“這麼多年的感情,好歹知根知底,不嫁給他我都不知道嫁誰了。”

“為什麼一定要嫁?”

李戲春開玩笑道:“難不成孤獨終老?”

李相浮沒辦法共情,所以不發表言論。

李戲春指甲陷入柔軟的沙發墊:“有些事心裡明白是一回事,實踐起來是另一回事。”

觀察到她說話時一瞬間不自然的神情,李相浮擰了下眉。

“其實我只是在害怕,隨著年齡增長有種說不出的恐慌……”

具體在恐慌什麼,她也不知道。

“如果只是怕孤獨,”坐在地毯上一直沉默看書的李沙沙突然抬起頭:“逢年過節我可以去探望,久病床前我也能照料。”

李戲春沒有說話。

李沙沙:“結婚的前提是相愛,不是結婚本身。”

李戲春好笑道:“你一個小孩子,哪裡來的這麼多道理?”

李沙沙面不改色扯謊:“爸爸說的。”

李相浮這會兒已經去了廚房,熟練地料理著一條魚,片出來的魚肉薄如蟬翼,放在薑片上去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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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他的背影,有一瞬間李戲春甚至忘了這個弟弟從前是何等的不省心,不禁好奇是什麼改變了他?找準了想要的生活方式?

直到李老爺子回來前夕,李戲春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不自覺地咬緊唇瓣,幾乎滲出血來。

……

花了重金和諾頓博士諮詢,李老爺子手上已經有一套完整的方案勸說女兒分手。進門後理了理思緒,準備進行計劃裡的第一步時,李戲春卻主動開口:“爸,我想通了。”

李老爺子愣了愣,爾後表情變得柔和:“想開就好。”

李戲春回顧從前的自己,突然覺得幾分好笑:“我不該把結婚當成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小弟說得對,結婚的前提是相愛,不是結婚本身。”

就在這一個瞬間,李老爺子心生不祥。

李戲春的笑容則恢復了以往的幾分明媚:“爸,我這輩子不結婚了,一切隨緣吧。”

“……”

短暫的寂靜過去,別墅內響起一道極為壓抑的聲音,李老爺子沉聲吼道:

“李——相——浮!你給我滾下來!”

樓上。

李相浮正在輕輕擦拭古琴上的灰塵,這一嗓子驚得屋外樹梢上的麻雀紛紛飛走,他的手一抖,指尖差點被琴絃劃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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