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野心就像野火,它可以被深深地藏在心底,讓他帶著諂媚的笑容在主人面前卑躬屈膝,卻會在一陣風來的時候化為燎原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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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相信你?”

小布寧轉過身,冷冷地看著路明非,“羅曼諾夫家族的使者們,你和你那位能駕馭烈焰的朋友,還有那位好像能引導斥力的教師先生,你們身體裡不也流著龍血嗎?你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不也是為了埋藏在這裡的秘密嗎?

你們是無辜的好人?不,你們是遠比我們高階的獵食者,羅曼諾夫這個姓氏,在黑暗的世界裡可是赫赫有名!可你們卻想殺死我親愛的女兒,因為她獲得了新生,她成了比你們更偉大的存在,所以你們想要毀滅她!”

真正的亞歷山大·布寧竟然是這樣雄辯的人物,路明非無言以對,甚至想為他拍桉叫絕。

這種人如果生在戰亂的時代,至少也是一方霸主,生在這個平安的年代真是委屈他了。

更令路明非心驚的是小布寧說羅曼諾夫家族在黑暗的世界裡也是赫赫有名。

他從不瞭解羅曼諾夫家族,他只是認識零罷了。這趟千里迢迢的旅程,零是為了什麼呢?

零還躺在棧橋的那一側,路明非儘量不去看她,以免被小布寧注意到。

克里斯廷娜冷冷地盯著路明非,路明非看不懂她的眼神。

眼下她就是此地的女王,她相信誰,誰的贏面就大,而失敗者要付出的代價是生命。當然,這麼算的前提是顧讖仍然沉默,不過路明非相信他絕不會無端如此。

小布寧轉過身去,重新面對克里斯廷娜,“在世界的暗面,血統才是至高的信仰!相信我克里斯廷娜,我們是你的家人,只有我們是愛你的。”

“我沒有家人,沒有過去,也不需要有未來。我可以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因為我無所畏懼。”克里斯廷娜冷冷地說。

這話像是說給布寧聽的,又像是說給路明非聽的,要為剛才的那場爭執蓋棺定論。

“不,你有!你的家人正在趕來的路上。他們要為你歡呼,要圍著你跳舞。”小布寧大力地擊掌。

頭頂上方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強光照下,似乎是一臺大型的工程電梯降了下來。

楚子航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跟見了鬼似的。

路明非連忙回頭去看,工程電梯上站著白衣的修女和孩子,修女們聖潔而恬靜,孩子們手捧著新鮮帶露水的花束,一張張帶笑的、蘋果般的小臉,似乎隨時都會奏起鼓樂唱起歌來。

儼然當年中學時候參加的那種歡迎領導來考察的歡迎式,只不過當初他站在最後頭看得並不清楚,因為站在最前邊的永遠是楚子航。

“還等什麼孩子們?那就是我們的聖子!”修女拍著孩子們的肩膀鼓勵。

孩子們爆發出歡快的呼喊,爭先恐後地跑向克里斯廷娜,地面上的黏液已經硬化,擋不住他們。

也沒人關心顧讖三人,好像他們只是意外矗立在這裡的石頭。

孩子們手拉著手,圍著克里斯廷娜,揮舞著花束跳起歡迎的舞步。歡快的場面跟血腥的背景相對照,看起來滑稽又諷刺。

真就是仕蘭中學歡迎領導考察的那套路子,但是更熱情更誠摯。

不像中學時代的楚子航,每次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列,口裡喊著歡迎歡迎,神情卻有刺王殺駕的嫌疑。

小布寧再度擊掌,孩子們安靜下來,依然手拉著手,仰望克里斯廷娜。

“你怎麼可能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呢?君王是孤獨的,但她永不獨行。”小布寧輕聲說:“只要她舉起旗幟,就會有臣民在那旗幟下聚集。”

每個孩子的眼底看著都是澹金色的,有些看起來像安娜,有些看起來像馬克西姆。

路明非倒不意外,023號城市就是個基因實驗的基地,克隆和進化的實驗無疑被重複過千百遍,他們勢必會銷燬殘次品,保留半成品,就是剛才那些成年的克隆體和現在這群孩子。

這幫人是唯血統論的,血統高的個體在這個‘家庭’裡更受尊崇,而克里斯廷娜,則是那個被群星捧月的成品。

克里斯廷娜冷冷地環顧,視線掃過每個孩子的臉。

那對黃金複眼連路明非看著都覺得膽寒,可孩子們卻因為被她注視而興奮得小臉通紅。

克里斯廷娜忽然抓起了一個孩子,背後一根翼骨快速地閃動了一下,末端的爪刃割開了孩子的咽喉。

一小股鮮血沿著雪亮的爪刃滑進翼骨末端的小孔裡,片刻之後又被噴射在地面上。

“卑賤的孩子,怎麼可能是我的家人?”克里斯廷娜語氣冷漠,透出不屑和失望。

“他們現在還沒有資格,因為他們還沒有經過洗禮。”小布寧說:“千百次的進化歷程中,只有你被命運卷顧,更多的人被命運拋棄。這些頑強的孩子撐了過來,但沒有到達你所在的高峰。他們需要的只是一點點你的血液,去喚醒藏在他們身體裡的力量。他們會成為你的子系,你的族人,為你而生也為你而死。親愛的克里斯廷娜,你願意頒賜你的恩典予他們嗎?”

“別聽他的,克里斯廷娜!”路明非急聲道:“你喚醒了他們,他們就是你的敵人!”

“你們接受的血清是同源的,你們之間有著鮮血的羈絆。”小布寧根本懶得搭理他,“你賜予他們恩典,他們就會效忠於你。他們會成為你的家人,也是誓死捍衛你的軍隊。”

被克里斯廷娜拎在手裡的孩子並沒受致命傷,只不過損失了少許血液。

他本該嚇得臉色慘白,可他仍然努力地衝克里斯廷娜微笑著,好像即便被她殺死也是自己的榮幸。

“嗨,老妹兒,那不是什麼血統羈絆,那些孩子的心智被控制了!”躲在屁兜裡的芬格爾大聲道:“他們不是愛你,他們只是不知道害怕!”

路明非也看出來了。

即使是從未跟外界接觸的孩子,本性中總還有恐懼這種基本的人類情感,而這些孩子甚至連恐懼都能克服,他們並非被教導成這樣的,而是經過某種殘酷的‘調教’。

“愚蠢!”小布寧如演說家般高舉雙手,“騎士對君主的效忠難道不是控制?臣民對國王繳納稅款難道不是控制?信徒如羊群般走進教堂難道不是控制?那些不受控制的人是什麼下場?”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他們被帶去刑場,當著無數人的面用斷頭臺處決!控制是一門偉大的藝術,我們面對的是強大的敵人,我們需要最大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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