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琉璃見源稚生沉默,忽然笑了起來。

是那種舞臺上的狂笑,素色的和服在笑聲中震顫,衣紋彷彿流水。

誰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要笑還是在表演,那種笑實在太有戲劇般的張力了,就像是殺人奪國的英雄終於得到了天下,站在世界的最高處肆無忌憚地狂笑。

他笑那些自不量力挑戰他的敵人,如今都已經化成了枯骨,那樣志得意滿,那樣目空四海。

煌煌天下,他已經君臨最高處,從今以後,再沒有人能夠在他面前站著說話。

笑裡還挾裹著那麼多年的怨與毒,源稚女沒有騙顧讖他們,分別的那麼多年裡,他既想跟哥哥重逢,又怨恨著他。

當年的悽苦在多年的孤獨中發酵之後,變成了魔鬼般可怕的東西,深深地藏在源稚女的心底。

眾人聽聞笑聲,心中所想不一而足,只是大概也有相似處,那便是都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傷感。

那包含在笑聲裡的千絲萬縷的怨與恨,痛與愛,就像這場連綿不絕的雨,冰涼地一點點浸入他們的肌膚。

就在眾人一晃神的剎那,櫻紅色的長刀倏然出鞘,緋紅中裹挾一抹徹骨的寒意,風間琉璃在所有人的面前消失了。

凱撒透過‘鐮鼬’隱約看清了那道身影,風間琉璃的速度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顧讖眼中的風間琉璃變成了一道踏風而去的虛影。

在風間琉璃殺意湧現的那一刻,源稚生就釋放了言靈‘王權’,在場唯一不被允許站立的人是風間琉璃,可在‘王權’的領域中,他的行動完全不受影響!

在他殺機發動的那一瞬間,長刀的刀鋒彷彿就已經指在了源稚生的眉心。

源稚生最強的殺手刀‘羅剎鬼骨’根本來不及釋放,這是用於跟對手搶攻的招數,但搶攻的前提是你能覺察到對手的攻勢。

現在他無法判斷風間琉璃的進攻,那根本就是虛空中的死神把手指點在了你的眉心,又像帝王一怒,他命令你下一刻去死,不需要任何解釋,也無需贅言,你便只能應命而死!

所謂極惡之鬼,風間琉璃和他一樣,身體裡流淌著皇血,但風間琉璃的血統遠在他之上,這個世界上從沒有什麼最強的混血種,正如歷史上沒有不敗的王,王的宿命,總是被新的王打倒!

短短的零點幾秒鐘裡,源稚生回想起橘政宗曾經跟他說,武士最後聽見的聲音總是風聲,那是他自己脖頸裡濺出的血的聲音,像是風聲那麼寂寞。

風聲如期到來,帶著新鮮的血味籠罩了他,冰冷的刀鋒貫入他的胸口,片刻之後,刀鋒熱得像是燒紅的烙鐵,他所有的力量都隨著血液流失而退卻。

除卻此前的梆子聲,源稚生從未體會過這樣的無力和無助,就像是飛鳥被獵人的箭洞穿,再怎麼努力振翅,也無法改變自己的結局。

只不過原本能夠洞穿心臟的一刀,最終只是刺穿了源稚生的胸膈肌,這不是風間琉璃手下留情,而是顧讖看向了這邊,所以如山嶽般穩定的握刀的手便出現了偏移。

風間琉璃聽著血聲如風,也聽著那顆被長刀貫穿的心臟停止跳動,狂笑著抽出長刀,把淋漓的鮮血潑灑風雨之中。

他縱聲狂笑,世間再沒有那麼酣暢淋漓的笑,俯仰天地,縱橫捭闔。

事隔多年,他終於把皇的尊嚴踩在腳下,他才是最強的混血種!

源稚生沒能發出任何反擊,他自命無敵的龍骨狀態在聽到梆子聲時就已經被強行解除,更別說被一刀貫穿胸口,如今的他又怎麼能傷害高高在上的風間琉璃呢?

他和風間琉璃之間的實際差距是絕對的,就像普通人面對混血種,無從掙扎。

也許自古以來蛇岐八家就在反覆地犯同一個錯誤,鬼才是白王所期待的後裔,所謂皇,所謂穩定的混血種,只是無聊的弱者。

可弱者對強者的暴政,卻維持了那麼多年。

源稚生朝後踉蹌著,風魔小太郎和櫻井七海慌忙去扶他,同時毫不掩飾對風間琉璃的殺意,即便他們在對方面前比螻蟻強大不了多少。

“你們也想阻止我嗎?”風間琉璃連看他們一眼都欠奉,只是眸光流轉,看向顧讖等人。

他沒有得到回答,或者說,楚子航拔刀躍出就是最好的回應。

鏗!

兩把刀碰撞在了一起,濺起的火星在黑夜中格外明亮,同時短暫照出了持刀人彼此的面孔。

楚子航瞳孔緊縮,他是雙手持刀,此刻手腕顫抖,虎口崩裂,差點握不住刀,只是剛剛碰撞的一擊幾乎就要將他震飛出去。

風間琉璃一手握刀,笑聲恣意猖狂,他手臂一蕩,櫻紅色的長刀便如紅色的閃電般掠過數次。

鐺鐺打鐵般的聲響不絕如縷,楚子航在每一聲裡都要後退一步,身前是密不透風的刀網,他卻只能拼命格擋,只要有一個鬆懈就會被斬傷乃至重創。

“不是喜歡多管閒事嗎?”風間琉璃大喝。

“該死的。”凱撒掏出沙漠之鷹,精神高度集中,‘鐮鼬’死死地鎖定這那道鬼魅般的身影,他很想就這麼給對方一槍,可毫無把握。

如果那兩個人能分開的話,他或許還能試一試,可誰能將他們分開呢?

正這麼猶疑著,他忽然看到風間琉璃的動作驀然滯了一下,揮出的刀出現了破綻,楚子航果然趁機偷襲,長刀自風間琉璃的肋下撩斬。

這個時機把握得剛剛好,因為他十分清楚這個破綻不是風間琉璃自己暴露的,而是因為有人插手,如果換成是凱撒,可能並不會趁人之危,但他不一樣。

風間琉璃眼神一厲,豎起刀身擋下了這一刀,同時身若旋舞,如一陣清風般從楚子航面前消失,一刀劈向面無表情的顧讖!

剛剛他感知分明,自己那一滯緩就是此人用了手段,好似有人在身後拽了自己一把。

無比迅然的一刀,顧讖側身躲過,同時橫肘擊向風間琉璃的下巴。後者猛一偏頭閃開,左手刀鞘如毒蛇般刺向對面之人的心窩。

在他的手裡,劍術格鬥已經不再侷限於一招一式,而是只為了便捷地殺人。

只不過顧讖像是早看破了他的打算,在刀鞘剛剛刺出的時候便一掌拍在了上面,恐怖的力道隨著刀鞘傳到了風間琉璃的手上,繼而隨著手腕攀到了整條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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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琉璃手腕一抖,刀鞘差點脫手而出,千鈞一髮間他後退卸力,腳尖幾個輕點便重新躍回天台邊緣的欄杆之上。

他陰晴不定地看著面前幾人。

重傷失血、被部下攙扶的源稚生,表情一言難盡的路明非,躍躍欲試一副狗腿之色的芬格爾,態度十分冷淡的凱撒和楚子航,以及靜靜看著他的顧讖。

最後,風間琉璃輕輕笑了下,無悲無喜,如雲銷雨霽。

“你們覺得自己能贏嗎?你們相信自己嗎?”他深深看了幾人一眼,整個人忽的張開雙臂,朝後墜落,“哥哥,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不會太晚。”

“哎!”路明非下意識喊了聲,跑到欄杆邊張望。

下方是兩層樓高的海水,海浪翻湧,數不清的死侍陰影若隱若現,唯獨不見風間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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