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這日,邢家早早候在芳菲苑門口,鳳尾衚衕的太太們來的最早,都知道邢家有個義女,可還沒幾家見過。眾位太太們只當邢家大小姐已經是難得的絕色,誰知見了林黛玉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雙姝站在一處,嬌紅淡藕,堪比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叫人難移雙目。

及至榮國府的車馬到時,裡面不管認識不認識的,呼啦啦都圍了上來,見最前面的老太太穿著暗紫色的仙鶴衫,頭上簪了赤金雙壽鈾,手上還戴著一個鑲金翡翠玉鐲。比眾人都華麗,大家便心知這是賈家的老太君,趕忙疊上來,一口一個老祖宗,叫的好不親熱。

賈母最喜歡熱鬧,見此情景,還沒等進園子便先上了三分興頭,拉著盧氏的手不住點頭稱讚。而滿場中當屬袁可立的夫人誥命等級最大,恰好袁夫人和史家還是沾了關係的遠親,賈母聽說後更喜,一番追問下,原來與袁夫人的母親竟還是年幼時候的玩伴,只可惜時過境遷,早就沒了往來。

跟著各家太太來見世面的姑娘們也不少,足足十七八位,單賈家便有七人,這還不算賈寶玉和薛寶琴,連大病初愈的龔太太也帶了左明芳來踏春。這些閨中少女們大多天真醇善,剛開始見了寧榮二府的小姐們還稍顯羞澀,可史湘雲是誰,沒幾時,便拉著袁家的兩位小姐“阿姊”“阿妹”叫個不停。

襲人帶著兩個剛收的小丫頭,尷尬的擠在一群少女中間,說不出的彆扭。

她只想著不落寶玉的面子,便將金器貴重的首飾戴了半個腦袋,卻和身上靚麗的春衫有幾分不搭配。那衣裳到底是王夫人做給探春的,探春素來喜歡新鮮樣子,若換了她穿,必定只插一支玉蘭點翠鈾便好,既新鮮又雅緻。誰知襲人這麼一出場,反而弄巧成拙。

袁家的兩位小姐不知襲人是誰,媳婦的裝扮,卻又混在姑娘們的隊伍裡,不禁好奇的問湘雲。

湘雲片刻遲疑,便低聲道:“那是榮府我二哥哥的姨娘。”

兩位小姐立時冷了臉,袁家大小姐不滿道:“我只當邢妹妹是鳳尾衚衕裡最精明的一個,誰知也是這麼毛躁,怎麼能叫個姨娘跟著咱們!不行,我得去和邢妹妹說一句。”

湘雲忙拉住袁家大小姐,“好姐姐,你別去。襲人從小服侍過我一場,我們闔府沒有一個不讚她人品的。雖說只是個姨娘,但我向來當她是姐姐一般看待,你這麼一去,她豈有不臊的道理?就是邢......邢姐姐也難做人。”

袁家大小姐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史湘雲:“雲妹妹,照理說,這話我不該講,可咱們一見如故,我敬重邢妹妹似的敬重你。你剛說的那個小妾,叫什麼襲人的,縱然再好,也不過是個奴才,要是叫外人看見我們走在一處,豈不貶低了身價?”

袁家二小姐是個矮矮胖胖的小可愛,聽了長姐的話趕忙跑過去找邢岫煙。

岫煙今日不想喧賓奪主,只穿了件紫藕色的春衫,可她常年用水牛奶沐浴,皮膚又白又嫩,用這衣裳襯托的越發唇紅齒白,豐容靚飾。她正招呼人呢,就見袁家二小姐顫顫巍巍的跑來,忙探手去扶她:“你不是嚷著吃酸梅湯嘛!我早叫人做了,保管你街上賣的還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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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二小姐偏好這一口,可又不是三伏天,袁太太就不準她多喝。小姑娘自稱和邢姐姐一見如故,就可憐巴巴的求著她弄了酸梅湯與她吃。

“邢姐姐,我告訴你......”袁家二小姐努力踮起腳尖,湊在邢岫煙耳畔悄聲說著,黑瑪瑙似的大眼珠還滴溜溜的偷瞄著遠處的襲人。

邢岫煙聽說內情,趕忙拉著小姑娘往前去。史湘雲和袁家大小姐正站在一架獨梁拱橋上,下面水光粼粼的,各色的錦鯉也開始悠閒自得的往來水面水底間。史湘雲面紅耳赤的低著頭,見邢岫煙走來,竟破天荒的喊了聲“邢姐姐”!

岫煙拍了拍史湘雲的手,這才與袁家大小姐道:“好姐姐,是我疏忽了,本是要人帶著那姨娘到後面去的,誰知就忘了。還好你替我留心著,沒在各家太太們前面失了分寸。”

袁家大小姐臉色稍緩,定定看著史湘雲:“雲妹妹,我一瞧你就知道,你是個心腸軟的,可千萬別被有心人利用了。”說完,拉著妹妹去了前面和眾人回合。

史湘雲委屈的撕扯著手裡的雪帕,“我還當袁姐姐與別人不同呢,原來也看重這些主啊奴啊的,都是爹孃生養,不過出身差了些,可邢姐姐你看......襲人姐姐也好,寶姐姐家的香菱也罷,不知道的人見了,哪個不當正經奶奶看待?”

岫煙沉聲道:“雲妹妹的荒唐話和家裡姊妹說說也就罷了,可別叫外人聽見。”

史湘雲不服氣的抬頭,岫煙冷道:“這也怪我糊塗,早該叫美蓮美櫻她們帶著襲人去吃酒,也不會鬧出這種笑話。雲妹妹,假如來日你成了婚,見親的頭一日,你的嫂子們讓幾個姨娘坐在正位上,你心裡作何感受?”

“那怎麼能一樣?”

岫煙見史湘雲執迷不悟,也懶得再解釋,只隨意道:“這在場的太太、小姐們沒一個不厭惡做姨娘的。雲妹妹還是小心說話吧。”轉身就伸手叫來美蓮低聲囑咐。

芳菲苑緊鄰香山,遠山一片新綠,苑中草木芳菲。中間有一湖,從香山上引了活水下來,常年甘泉不斷。這湖乃是個壽桃形,那侯府當初置辦別院的時候也是下了大氣力,誰知後來侯爺在朝堂上不得志,要不是這院子每年得利不少,只怕早就衰敗了。

湖中有撐船的婆子,盧氏與賈母、袁夫人等各家太太們用了一艘大畫舫,姑娘們佔了一艘。另有體面的丫頭和跟著伺候的媳婦們上了幾艘小些的烏篷船,自然是擠得滿滿登登。

這湖也深,船卻穩,大家都說林姑娘這壽辰辦的好。

岫煙就笑啐道:“你們可真好意思說,連筵席都沒開呢,便只叫好,若是我們家用粗茶淡飯招待,看你們如何圓這話。”

小姑娘們笑嘻嘻的,你一眼我一語的辯駁著岫煙的玩笑。

不多時,前方一個小島,島上桃花簇簇,遠看過去大有雲蒸霞蔚之勢。眾人見此景,不禁心生嚮往。

黛玉喃喃念道:“桃萼正芳菲,初佔春時。蒸霞燦錦望中迷,斜出繁枝臨曲沼,鸞鑑妝遲。 ”

眾人回神,細細品嚼黛玉之詞,不覺齊喝,再看黛玉的眼神裡就多加了幾分讚譽和欣賞。

袁家大小姐素來頗有些清高,除了看得上眼的人,輕易不與誰搭話。剛她還和史湘雲親親熱熱,誰知發生了那事,袁家大小姐就撇了湘雲,主動挪到黛玉身邊,和餘下幾個擅長詩詞的姑娘們討論的熱火朝天。這之中也就寶釵和探春能插上話,餘下都稍顯木訥的看著水紋疊起波瀾。

島上早有人接應,各位奶奶坐了清油小轎,姑娘們尾隨在後,一起上了島上春芳亭。隔著幾株桃樹,另有個屋脊高挑的碧水榭,碧水榭連著一道長廊,盡頭就是島上的一座小小碼頭。

一時眾人進了春芳亭,只見欄杆外另放了兩張竹案,一個上面設著杯篆酒具,一個上頭設著茶筅茶具等各色盞碟。那邊還有兩三個丫頭扇著風爐煮茶,這邊也有幾個穿戴整齊的小丫頭燙酒。

賈母笑著點頭:“這地方選的好,且東西也乾淨。難得是亭子後面這棵大樹,古木參天,我們看了就覺得心裡舒服。”

盧氏忙指著黛玉:“都是林丫頭自己忙前忙後的。”

賈母聽了更喜,這當中也有想奉承元妃娘娘家的,便趕緊說討喜的話。一時間眾人落座,黛玉親自來給賈母斟茶,老太太側首望著數日不見的孫女,心中倍加感慨。

莫非真是邢家的水土養人?

往年這個月份,顰兒要麼懶怠的在房裡睡覺,要麼病懨懨的醫藥不斷。哪個生日正兒八經的消停過了一次?可現在再瞧,小臉粉嘟嘟的,也長了肉,也止了咳。

人心都是偏著長的,想到這些,賈母自然不高興的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遲鈍,並不知為何又得罪了婆婆,這中間也有其他太太狐疑的來回瞧婆媳倆,弄的王夫人越加尷尬,如坐針氈。

每人面前一張梨花矮幾,邢家請的是名滿京城的得月樓大師傅來掌廚,口味盡合太太小姐們的胃口。一個小碟一個小碗,擺滿桌案,眾人自斟自酌,格外有趣。春芳亭外臨時搭建了戲臺子,這次邢家也沒請什麼名角,因為考慮到都是女客,便尋了兩個女戲班,吹拉彈唱無一不精,倒也吸引人。

小姑娘是不耐煩看這個的,岫煙早領了她們在碧水榭設了桌案,三張大圓桌。大夥兒團坐在一處,便是平日裡不熟悉的姑娘們,成了鄰座後也低語不斷。

“雖說是給林姐姐拜壽,可幹坐著卻也沒趣。”探春笑道,“此情此景,若不做詩,豈不辜負了?”

大夥兒忙拍手贊成,岫煙衝黛玉點點頭,黛玉心領神會,便起身笑道:“我早想到這一點,所以先準備了彩頭,奪魁的自然有賞。”

眾人忙好奇的張望,說來也都是小孩子的心性,便是家境不差這個的,可在十幾個同齡人面前拔得頭籌,那也是難得的體面,將來家去說給母親聽,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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