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錚錚錚!”

“姬正今日以城主令,敕封……咳咳!”

驟起的連綿聲,旁人聽著只是琵琶,但如記記重錘,全擊在姬正心田,讓他連咳不止,眼耳鼻同時滲血,後續敕封話語,再說不出口。

憑城主令封免呂無傷這陽神山神,是不損絲毫靈氣,但城主氣機須與方圓百里內天地大道相連,才封得成、免得掉,突然驟響的琵琶聲,聲聲擊在心田,打斷再一次封山神不說,少許反噬之威還讓他就受傷!

姬正本身修為才是人仙七階,低了些,琵琶聲聚力,專指向他音攻,就遭不住!

內侍回頭,雙瞳微縮起:“石瞽叟?”

某家民居瓦房頂上,站著一老一少兩人,那少去兩枚眼珠,不停拔弄琵琶的灰衣老者,不正是南晉國懸賞功德葉最高,卻一直捕殺不到的石瞽叟?

內侍手上斷腸槍再現,一抖,迎石瞽叟飛射!

一息之後,斷魂又再出手!

“偏院,有雜物!”

平日是商子豐照顧石瞽叟,打鬥起來,就反過來,青年男子點明將落腳處的狀況,由盲眼老叟帶他騰挪避讓。

姬正趁間隙,再開口:“姬正今日......”

飛刺到的兩柄短槍,石瞽叟全不硬接,閃身避讓過,抽空再撥弄琵琶!

“錚錚……”

“咳咳!”

音不成曲調,但只撥弄兩下,封山神聲就再被打斷,姬正又遭反噬,這回,咳出的口水裡,也帶上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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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強行封免,姬正都要被震死!

矯健如飛、擅長音攻的九階面前,莫想再一次封神位!

便在九階人仙裡,石瞽叟也不是弱者,內侍只憑短槍遠射,連他道意都逼不出來,被壞事,心頭大恨,尖聲問:“四皇子,我叫上成將軍,先結果他?”

地仙會飛,但也未必比地上急速跳躍的九階人仙快多少,有石瞽叟琵琶相助,拖延上一時半會,呂無傷就要脫位了!

姬正心裡也急,但瞥見城裡,呂真等數十個高階竭力往石瞽叟衝去,近的已快到身邊了,只得嘆氣:“這廝頑抗多年,本事自不弱,你倆合力,也莫想須臾就能擊殺!先繞飛去後山,試可還有機會!”

得人襄助,呂氏老祖雖還未脫位,但應付著噬魂鬼,龍鱗劍也能再使出了。

這邊加上趕過來的成將軍,短時內打殺不掉石瞽叟,若被纏上,待呂無傷出來,反可能要折老本!

內侍便帶他,抗著龍鱗劍,繞飛向龍陽後山。

飛逃中,姬正衝地上叫:“成將軍,且阻他一阻!”

為哄騙呂家,除秦女官外,四皇子帶來這位明面上的九階,道意其實一般,此時指望拖住石瞽叟,真交上手,卻敵不過飛起的琵琶弦,互拼一記,就大落下風。

待再有呂真等高階加入,成將軍也只有飛退!

由商子豐指路,石瞽叟拼力急追,呂真等再緊綴在後!

憑琵琶音攻,打斷個七階人仙話語,便稍離遠些,也能成!

見有指望,城中有更多高階在陸續趕去。

內侍帶姬正繞飛到後山,石瞽叟並未落後太多,龍陽山山體震盪越來越小,呂無傷都快脫位了。

遭此暗算,呂家老祖今日險些殞命,待脫身出來,狂怒可想而知,指不定不死不休,不想反送命在此,只好先舍,姬正輕嘆息後,叫內侍:“可惜未盡全功,走罷!”

又叫:“噬魂鬼,退!”

不應對神魂之力時,噬魂鬼也只是個地仙二階,除隱匿本事強些,真鬥起來,絕不會是呂無傷對手。

金甲小人躍出龍陽山山體,吞得不多,還未能晉級,小臉上意猶未盡,恨恨瞥壞事的石瞽叟一眼,身影徹底化虛,很快叫人肉眼難覓。

噬魂鬼的本事,善能隱遁,除非被呂無傷施術做眼,否則此地無人能尋著。

見姬正逃走,石瞽叟並不追趕,只落在山上,等呂無傷脫位。

城主令還未尋回來,呂氏老祖已吃夠虧,哪敢再多做山神片刻?

——

成將軍、噬魂鬼自會尋路來,帶姬正飛遠後,見後無追兵,內侍問:“石瞽叟在龍崖,家裡算不出?怎不與四皇子說?”

姬正沉默好一會,不答反問:“石瞽叟甘冒大險,留龍崖城內,只等壞我的事,是早知佈局,但他怎曉得的?”

內侍還未答,他鼻中冷哼一聲,再道:“地界上,瞧破這局的人本不多,石瞽叟還是替商家效力,有人往蒼狗求免族人通緝,可會難猜?”

內侍皺眉:“綠柳?他家借大羅面兒,不受紛爭擾,還跳進來作甚?莫不是忠心,只想做呂家臣屬?”

姬正扯嘴角冷笑:“誰曉得?”

“那四皇子傳信回去,請家裡問他這場罪過,再仗大羅虎旗,亂生因果,可該饒過?”

“傻麼?眼下逼那破落戶,倒讓他站呂家那邊去?怎也等滅了東山郡,再與計較!”

被七階人仙說傻,內侍也沒脾氣,只還有不解:“但便綠柳城主給訊息出去,石瞽叟在龍崖,家裡也該算得出才是!”

家裡以前怎“算”出來的,不好與下面人講,姬正迎風再嘆口氣,安靜一會,才低聲:“我姬正,自詡奇計善謀,家裡連老祖都誇,可惜差著修行,昨日棋手,今日淪為棋子,還能如何?有人更願拖綠柳入局,幫著遮掩,我等螻蟻一般的,任能使千萬手段,也撼不動人家!”

內侍更是不解,但四皇子用不著再與他多說,吞下些功德葉,先調理遭反噬的肉軀。

到與秦女官、江之石、另一名內侍匯合,收下青銅小鼎、喻義劍,先往北去與雲氏會師,叫大軍棄掉北山城,轉取龍崖。

原龍陽郡地界,南晉不饞,早說定給雲家的,拿下城,姬正轉讓城主令就是。

——

龍崖。

呂無傷脫位出來,命雖保下,神魂已受重創,檢點城中,除呂夫人和陰神城隍、土地外,高階人仙也死了四個,先前龍陽郡收降的高階,亂中已逃走十餘人。

城隍土地殞命,地仙在,耳報神倒還能用,不過遣出去打探訊息的還未回報,班遠已先逃回。

斷的兩腿沒撿回來,往後人仙的歲月,他已註定要做殘廢,更不敢虧心亂道心,叫晉地仙更渺茫,明知呂氏已危在旦夕,還不敢棄離。

他丟掉兩條腿,那般情況下保命獨逃,也沒人能挑不是。

聽班遠講明中算計首尾,呂真等高階,對姬氏和江之石無不破口咒罵,但也只是宣洩怒火,看著個個氣勢洶洶,其實已色厲內荏。

呂威的屍身未收回來,卻沒人再提。

呂無傷再遣耳報神,往龍鱗報信呂東山,若江之石家小還未走脫,定要誅殺殆盡。

龍崖城裡,伺候江之石起居的只兩個被俘的賀氏女,顯然已是棄子,便碎屍萬段,也解不了滔天之恨,還不如丟龍鱗石場去。

再往下,還得想出路!

江之石背主反叛,呂威身死,郭達凶多吉少,一下少去三個九階,班遠腿傷也須將養,得訊息後巫馬良還願不願來已是兩說,石瞽叟只是外人,地仙老祖肉眼可見精神萎靡,城中高階、道兵人心惶惶,拿啥擋雲氏鐵衣衛?

呂無傷還知,石山書院曉得虛實後,只怕也要尋出路了,定不敢再拼力南援,他家又不擋南晉的路,左右還有斡旋餘地,不用往死裡開罪。

龍崖城,真正沒法守!

萬幸的是,之前呂威做主,始終讓呂東山、昭君兄妹留守龍鱗,算留著條後路!

棄掉這龍崖,退歸南方去,合力一處,再做打算,才是上策。

呂氏吞下賀家地界,到此時還不滿一年,他這庇護家族的老祖,似乎已經當到頭!

拿定主意,再遣耳報神往北山城通報、往妖鵬城催巫馬良,不等回話,就收揀呂夫人等屍身,搬光庫房,領眾棄城南歸。

局勢不妙,半路上,莫說招降的龍陽郡高階、道兵,便原屬呂家自己的,也覓機逃散掉些。

幫上大忙的石瞽叟與商子豐,並非呂家客卿,隨南下數百裡後,請辭求去。

呂無傷苦留,石瞽叟道:“這回也是湊巧,與南晉為仇寇,往後得機,我等還願再助你家,前輩不必留人!”

呂無傷沒奈何,只得取物事重酬,玄鳥商氏外逃多年,早不寬裕,石瞽叟倒不推辭。

——

龍鱗城。

呂東山那,三伏城遭姬氏突襲,城主被殺的訊息,比龍崖噩耗早到兩個時辰。

驚嚇中,連遣出耳報神,往龍崖報信、南方打探。

兩個時辰後,龍崖訊息傳到,真正是晴天霹靂、如遭雷擊,待回過神,先咬牙問城隍,江之石家人何在。

城隍答:“今早全家出城踏青、放風箏,尚未歸城!”

再問土地,土地答:“早出我地界,往南去了!”

賊子勾連外敵,外間定有人接應,助他家小逃出東山郡!

雖知多半已無望,還得傳信周邊各城,緝拿江之石家人。

獨自黯然、封鎖內外訊息不是事,這等危局,也不能瞞蔡凡、呂昭君、曾氏,齊叫來議事。

論世間禮法,嫡母在前,生母在後,呂氏兄妹此刻,確實都是父母遭難、喪了考妣。

曉得後,呂昭君彷彿聽見自己的心碎聲,非只左手無名指,靜心鐲已是無用,抑制不住全身齊發抖。

面上瞬間失去肉色,變得慘白。

又驚又怒又羞又恨又急!

方知自己命運,是何等的可悲可笑。

這輩子,還用指望啥九階?

北方龍崖遭算計,南方三伏城已丟失,呂氏陷入危局,一個不慎,便是滅亡的命運,呂昭君外,蔡凡、曾氏怎又好受?

呂東山兩眼已充血,出聲問:“老祖傷得重,守不住龍崖,只好領隊南歸,但須三四日才到,這之前,誰有法子破局?”

龍鱗無力援助,南晉取下三伏城,不會就此罷手,定已再往前進!

實力相差大,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姬氏擺明不吞下東山郡不罷休,佈局這般久,呂家除再遣耳報神往夏水河神、鐘山郡求援,召綠柳助守,寄希望於外人,哪尋得出法子解?

見沒人出聲,曾氏道:“我不是為書院說話,只這般險局下,不早日尋路投過去,怕…怕有滅家亡族之險。”

書院樹敵少,在北方承平已久,她缺著些經歷,平時也算不笨的人,但眼下遭大事六神無主,才有勸呂氏早投書院的話。

世間時局變化不停,待姬氏吞下東山郡,消化完,只會往東進,變邊界夏水為內河,但大地仙河神不好相與,為圖那邊,百餘年內或都無力再往更北,去圖書院。東邊的雲潭將軍府卻不會這般,真去寄人籬下,命不由己,誰也不敢擔保,石山書院為讓南晉不幫雲家出力,就不會獻出呂家人頭,求個平安!

呂夫人的嫡長女,早嫁去書院,但這般時候,沒人會指望她,曾氏也是一樣,呂氏自家穩不住局面,連地鐵盟已無用,往後大勢面前,姻親算得了甚?

岳家曾氏在書院勢最大,但不能一言九鼎!

若不然,老祖呂無傷領的大隊,也不會一心南歸!

呂東山搖著頭,對她道:“你要自回書院也可,但於我,寧可學商成駿、石瞽叟揹負通緝流亡天下,也不願去求庇護,叫丈人難做!”

話說得重,已是傷情分,讓曾氏紅了眼,不顧蔡凡與昭君在,抹淚直言:“書院子弟最重禮法,從不敢行差,我既做成呂家媳婦,姓氏前已添上‘呂’字,與你生同寢死共穴就是,怎會棄夫獨歸?”

“莫慌莫亂,也莫哭,還未到那地步!”

眼下事急,稍勸一句,呂東山便轉向妹子:“二妹,老祖還未到,但等不得,我須先去綠柳耍潑,你……”

呂昭君慘然一笑:“我心境大壞,隨去恐不抵事。如今家裡兄長做主,但能叫那廝救呂家、與南晉起仇,任使我做甚,去他家為奴為婢,無敢不從!”

呂東山肅然點頭:“那就與你大嫂守家,等我訊息!”

轉向蔡凡:“勞蔡先生陪我走一遭!”

姬氏佈局日久,龍鱗城是否還有算計在,蔡凡是否已與江之石一樣,他全不問,反要對方再隨行綠柳。

便心神大亂,呂昭君也曉得,留她與曾氏守家,看顧的是府中功德竹,防遇意外,城主令再遭劫旁落。

這位打小爭到大的庶長兄,膽魄不小,論心穩,更遠在自己之上!

父親之後,呂家家主,確該是他。

那邊,蔡凡也肅容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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