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受累的受累,該舒爽的舒爽,叄天後,沒正形梅興到綠柳城幫忙坐鎮,陪他賭一晚骰子後,商城主再領上回出征人等,啟程龍崖。

除殺妻之外, 魏清隱瞞修為的事,也叫商叄兒心裡不痛快,出門前,又請城隍傳令:“著韓思錄城全城名錄,修為各報備清楚,往後晉級, 也須再添改增錄,有意隱瞞者,被商叄爺查明, 十年內,罰沒年俸、也禁往北通街嗅桂香!”

城裡酒、茶等定下的常例,修為每高一等,就能多得些,但有人不願顯擺、有人暗算計、有人躲事兒,寧願少拿好處,也是沒奈何。

綠柳城偶有天仙出沒,添著功德,城主還能與師父說上話,真想查清楚,沒誰瞞得住,此令一出,韓思登門錄名時,酒樓裡, 明月師兄藏夏, 就期期艾艾地說,他已晉八階了。

難為大掌勺百里秋實, 一身肥膘費力氣,還拿著大鍋鏟,從一樓追打到叄樓,再從叄樓打下來,最後喘著粗氣,怒問他為何隱瞞。

藏夏躲到明月身後,揉著頭上的包,吐露實話:“師父心眼小,敢搶在他前頭晉級、與他同階,定落不著個好,不得不瞞!”

把圓滾滾噎的不成,也被二掌勺看去好大笑話,連著幾天拿這事說嘴。

每被笑,大掌勺也不甘示弱:“老子徒兒八階、七階都有,你家只個小一階,還有臉說話?”

曹四不在場,彭望就不在意:“彭大爺那徒弟,只是幾兩銀錢的買賣, 莫說修為,死活都不憂心,你家也這般麼?”

左右只氣圓滾滾。

不怪徒兒會隱瞞,百里秋實自家,本也在糾結,晉九階後,是先躲著避幾年事,還是領十五葉的年俸更合算。

得青牛真妙法之後,他也覺著,自家快晉級了,不想還被大徒弟先成,修為追上來,不多敲他幾鍋鏟,哪夠解氣?

師徒幾個裡,也不是藏夏頭一個晉級,小徒兒馬清樂已成五階,可惜還只是低階,不受重視。

剩下個雋山沒動靜,出觀時就是五階,若能晉級,又成高階,到時,師徒幾個的酒樓,在這城裡,得算獨一份,看哪個小王八蛋還敢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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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著真傳後,修行就是快。

至於那唯一的女弟子,如今天上地下,兩界還缺疼她的?秋實懶得操心!

商城主帶著兩位地仙、五個九階,外加一條老狗,御兩架馬車,趕到龍崖,已是四天後。

這時候,他的兩極反轉劍,仍未煉成黑子,白子更差著火候,非但不能學妙法,習道術速度之慢,也是少有,叫人深切體會到,廢地仙之“廢”字,是作何解。

到龍崖郡守府,他先向呂威告罪:“大人,你家差遣得急,要那酒,可就釀不出來!”

旋風絞上虧空巨大,城裡桂花已飄香,新釀的十一池,都要留著零賣,捨不得賒給呂氏。

王乾已擺明要逃,這戰費不了多少力氣,聚齊大軍,更多是要給南晉皇子與使臣們瞧自家底氣,呂威也就不在意:“取下賢王府,再釀來交付罷!只管安心,我家酒錢不會欠太久。”

又道:“既到了,也要犒勞,晚上吃席!”

晚間席上,南晉四皇子果然出現,拉著商叄兒,笑吟吟地說好話。

曉得他心虛,怕自家戳破底兒,但雖瞞著呂氏,另一頭卻已洩給商成駿等,商叄兒同樣心虛,沒敢太得瑟。

主家呂威夫婦,要借綠柳姓商的勢,給四皇子看,但知潑皮兒性子不好,怕曉得要許出昭君,席上不依,翻臉鬧起來,也是小心翼翼。

各都謹慎,倒變成言笑晏晏,其樂融融了。

隨四皇子來那兩個內侍,上不了主桌,只與尋常隨從一起,由呂真等陪在旁席上。

姬正、秦女官身旁,還有位明面上護送的九階,身披輕胄,是位中年人,開席前介紹,說姓成。

曾假作與馬童氏有交情、替南晉四方出使的秦女官,與明月身世相同,是姬氏從小收養的孤兒,修為九階,夫君還是南晉統領道兵的衛國將軍。

石山書院的兩位老祖已經北返,呂家這邊,新龍陽山神呂無傷未露面,只由呂威兩口子待客。

或怕潑皮兒見著添惱,或怕婚前生出其它事端,又或戰陣上再拼命擦破皮相,不知是何考量,呂昭君被留在龍鱗,郡守最出色的一對兒女,就都不在。

席間,商叄兒裝無意間提起:“四哥,說好去我綠柳耍的,眼下賢王府不足為慮,東山郡與書院大軍一到,即日就掃平,待回軍後,便隨我去罷!”

稱呼上,是應四皇子極力要求,並非潑皮兒充大,除他之外,因要結親,四皇子已稱呂威夫婦為“叔、嬸”。

大國皇子做女婿,未成婚前,郡守兩口兒倒不敢越禮,仍只叫“四皇子”。

姬正舉起酒杯,笑道:“定要來叨擾的,只也不急!你知我家老祖、父皇,都已南下,與蠻楚啟戰,國內事由大兄總責,我這既不能文,又不能武的,兩頭不靠,索性在外散散心,留個一年半載,與岳家親近些,大婚前,再回去!說過要去你家,哥哥絕非虛言,拜見老夫人後,也想賭兩晚骰子呢,到時候,可莫嫌我煩!”

“哪能呢?”

與他碰完杯,笑應著飲盡,商叄兒轉頭,又舉杯:“秦女官、成先生兩位,到時也請去綠柳作客!”

成姓九階答:“我須隨護四皇子,不離他左右,會隨來!”

秦女官看他一眼,抬起杯,笑吟吟地:“定來作客!”

上上回,秦女官獨送奉羹、瑤觥、靜馨等十二名侍女到綠柳城,商家要留客,只說家裡有事,是一日也不願多留;第二回,隨七皇子姬遠再去,山神宴一完,也就告辭,忙碌得緊。

這般一位忙人,倒有閒暇陪四皇子散心,願多留了!

瞥眼未覺的呂威兩口兒,商叄兒在肚中輕笑。

他還從某頭老牛那聽說,呂氏背後那位天仙,前段日子欠下別個因果,五年內,已不會再傳訊息下界。

綠柳城不再做哪家附屬,沒了上家,不好麼?

不關老子的事,老老實實就成,切莫再沾因果!

收斂著性子,吃完這頓席。

在龍崖城留足五天,北方傳來訊息,在約定之日,石山書院大軍出動,東山郡呂氏也於同時出兵。

王乾擺明想逃,書院那邊,本就離得遠些,與呂氏大軍的向北緩上截然不同,非但道兵行軍速度極快,還早佈下先手。

出兵那日,賢王府治下某城,城主得通報,有高階人仙來求聘,接見時,對方突然暴起,放出張千軍圖,化出無數兵戈,瞬間將他淹沒,取到城主令,與陰神說幾句話後,再從容出城。

另一城中,摘取完功德竹上竹葉,裝完密庫物事,只等耳報神傳信來,就要隨王乾外逃的城主,突聞城中有人在城隍廟鬧事,耗盡城隍劍願力後,再硬闖入府,拿石山硯打殺城主,之後取城主令、百寶囊,當場免掉城主本家城隍、忠心土地,叫沒躲避處的兩位陰神在白日下嘶嚎,漸至無聲息。

再一座賢王府直轄城裡,喬裝進城的刺客是兩位九階人仙,城主得到訊息,欲避往道兵府時,一位暴起發難,一位抗著城隍劍,兩人於道兵結陣前,也足縱橫。

又一附屬城,城主終下定決斷,指天立誓,從此闔家習儒,改做書院的附屬,求得降。

書院兩位地仙老祖、幾位九階,僑扮在前,分取賢王府治下各城,大軍啟行路上,已有捷報連傳,或殺或降,先取到四個城主令。

因雲潭將軍府突然撤軍,還要他暫棄基業,勢已不能挽回,北山王王乾沮喪中,雖已遣走家眷,還是昏頭,各城防範晚了,治下僅剩兩位城主帶令逃入北山城。

仇家棋高一著,叫他無可奈何,但既捨不得全棄北山基業,又不想在揹負懸賞亡命天涯,唯有按雲氏所教,帶著城主令,先領軍撤去厚土城,請他家庇護。

北山城大軍出逃,行軍路上,呂無傷、呂威又得著訊息。

王乾果然出逃,賢王府七城,將全為石山書院所佔,雖說北山等叄城還暫缺城主令,但不管怎說,呂氏、石山兩家確已連上地,從此就是禍福相依的鐵盟!

這場大戰的目的,已經達成!

歡喜著,受老祖支使,呂威尋隨軍觀戰的姬正:“四皇子,賢王府已定,但王乾領軍退去雲潭,總是後患。既皆為南晉友盟,雲氏那,你家可能勸說?”

姬正一臉苦笑:“叔,雖都是我國邦友,但你家與書院,叄位地仙老祖一起,今年打殺掉多少鐵衣衛,雲氏哪容易解恨?許下諸多好處,又哄著可吞下王乾那地仙,才得他家允下撤軍,討要北山城主令,無論雲氏,還是王乾,眼下都不容易,只能緩圖,你家與書院多加防備,就是了。”

呂氏、雲氏兩家都與南晉結盟,但在姬氏眼中,雲潭將軍府與他家暗通多年,東山郡定是比不上,雲氏要吞下賢王府勢力,借王乾拿捏書院與呂家,只憑外人勸說,還就無解。

除道兵外,王乾這位地仙,還帶走四位九階,實力折損不大,雲氏要想分化拉攏、全吞下去,且要些歲月,來自雲潭的遠憂,與姬氏聯姻後就可無視,石山書院佔下賢王府,發懸賞追殺,也都無礙,玄鳥商氏、石瞽叟那等人,正好使喚去掙賞錢。

且書院遣去夏水的耳報神,已悄然上路,只姬正面前瞞著。

呂威小心著,再問句:“四皇子,既要結親,你我成翁婿,呂氏將來便是你外援,還比不得雲氏親近麼?”

姬正嘆氣:“叔,若非想與你家親近,我留此地作甚?但便如兩頭鬥過氣的牛,想改做一家子,也須一步一試,緩著勁兒來!不到成婚那日,我指天立誓過,只這眼下,說一片赤誠待呂氏,你就敢信麼?”

被戳中要害,呂威只能苦笑,沒答。

姬正又道:“我姬氏姐妹裡,也有好人才、懂賢惠的女子,東山兄身上,叔要退掉書院婚事,叫他改娶姬氏女,莫說我,便父皇那,也定能比雲氏更得親近,但想也知曉,你又不會允!”

綠柳姓商的靠不住,呂家終不被南晉所吞,得與皇子結親的根本仰仗,還在剛接上地的書院,恨不得親若一家呢,能短視到退親鬧翻?

呂威又一次苦笑,再轉話題問:“你的婚事,定得武君老祖定日子?”

姬正笑應:“我打小得老祖的寵,叫兄弟姊妹們都羨,婚期必由他老人家定奪,叔允下婚事,耳報神就傳訊息去了,不數日定能迴轉!”

呂威再沒話說。

王乾已逃走,但東山郡大軍也未停下,驅入北山城後,先為石山書院治城安民。

北山城在賢王府最南端,書院大軍南下,一路分兵進城安民,再過叄天,才趕到,兩家會師。

加上綠柳城來的阿醜、酒道人和那條老狗,可算六個地仙,其下十餘位九階人仙,僅以高階戰力而言,能勝過南晉半國之力,又誰不歡喜?

便於城中美輪美奐、奢侈至極的賢王府內,大擺慶功酒席。

席上,書院使石山硯的六階地仙當眾發話,這城既缺著城主令、陰神,又是南北咽喉要地,便由他駐守些年。

這一戰,於商叄兒等而言,只當是郊遊,完全沒費力氣,酒席上,也只管大快朵頤。

仗打得太輕鬆,戰利品也不多,王乾府裡,好些奢豪之物搬不走,但落下的事物裡,有件低等寶器,只四五寸高,是摟著沒衣裳的男女人偶,做得真人一般,觸之柔軟,不知何奇物所制,輸入些許靈氣,竟就會聳動,做那妖精打架的事兒,瞧著稀奇,商叄兒隨口討了。

這物事最合潑皮兒性子,眾目睽睽下,硬沒人好意思與他爭,但席上,又有幾個不要臉的取笑,叫他取出來演看。

陳婆婆、秦女官等不屑中,商叄兒哼道:“有女修呢,想看的,來我綠柳罷,不會藏著!”

他得意中,姬正微笑著,敬完同席地仙,再提壺端杯,去九階人仙坐的兩席走一圈。

皇子敬酒,到某人時,對方瞳孔微微一縮。

滿壺去、空壺回,打著酒嗝的四皇子,回席時,笑得更開懷了。

坐下之後,就有個拇指大小,身披金甲的虛影小人,從他鞋裡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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