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裡人來人往,有人相聚有人離別。

廖青梅原本打算把人送到火車站就算完,沒想到顧銘朗直接買了張月臺票,擺明了就是想和她呆到最後一刻,看得廖青梅直瞪眼。

月臺上離別的氣氛更濃,離他們不遠就有一對處物件的,女同志哭得泣不成聲,男同志在旁邊手足無措,不知道從哪裡下手安慰,又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太過親近,只喃喃地說讓她不要哭,不要哭。

瞧人女同志多依戀她物件啊,顧銘朗默默地收回羨慕的目光,看了眼身邊翻看他行李的廖青梅,心裡莫名有些滿足。

光會哭好像也沒什麼用,還是他家青梅好。

乾糧什麼的廖青梅準備得還挺充分,剛剛在火車站門口她見有賣紅杏的,也買了一大紙包擱在了裡頭,吃多了乾糧還能吃點水果換換口味補充水分,本來還想買點瓜子花生,結果被顧銘朗強勢拒絕了,他不愛吃零食。

好像不缺什麼了,廖青梅才重新把網兜繫好。

因為先前去李國梁那裡耽誤了不少時間,沒站一會火車就進站了,兩人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開始檢票上車,顧銘朗提起行李就過去了,廖青梅轉身正準備走。

轉眼就看到先前哭得天崩地裂的女同志,一路追著已經上車物件的步伐跑到了窗邊,兩人正你儂我儂地依依惜別。

“……”廖青梅,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別看顧銘朗走得瀟灑,那是他強忍著沒回頭,可剛進車廂就忍不住往窗外張望,結果窗外原本站著的位置,果然已經半個人影不見。

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但心裡還是不免會失落,一邊往座位走,一邊還在回頭往出口處張望,哪怕明知道背景都看不到,也無法控制自己期盼的心,總覺得廖青梅會突然從那裡跑回來。

可惜,並沒有。

到了座位處,顧銘朗看著出口,抬手就把行李全放了上去,放穩後確認那裡確實不會有人出現,才準備回頭坐下,結果剛低頭,就見著廖青梅站在窗外看著他。

原來她往前面走了一段,到了他座位這個視窗來,難道怎麼找也找不到她。

心裡油然生出一股陌生的狂喜,顧銘朗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嘴角高高翹起,立馬彎腰探出視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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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沒走?”話一出口,顧銘朗就後悔了,好像他巴不得她趕緊走一樣,“不,我是說……”

這時候的火車窗戶還沒有封死,是那個半窗,下面的那半可以往上推起來,顧銘朗突然從窗裡探出半截身體來,廖青梅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推他。

“你這是幹什麼?很危險。”廖青梅沒好氣地瞪他。

顧銘朗只笑,不說話也不往回退,反正他們這是始發站,他的座位靠窗不說,整排座位上的人都沒有來,不會影響到別人。

“我特別高興。”

“……”廖青梅推了兩下推不動他,乾脆不再管他,自己微微想要退開一步,沒想到顧銘朗長手一伸突然拉住了她。

這時火車的汽笛已經鳴起,列車馬上就要發車了。

廖青梅有些著急,“顧銘朗!”

“嗯!”顧銘朗湊近廖青梅低聲笑道,“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累的活都交給李國梁去幹,別把自己不當女同志,還有……我會想你的。”

緋色一點點漫上廖青梅的臉頰,她沒好氣地瞪了顧銘朗一眼,這人怎麼能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什麼想不想的,沒臉沒皮的!

“你路上小心!”廖青梅羞赫地側了側臉,眼看著火車要發動了,想了想,“我會給你寫信的。”

此時列車已經緩緩啟動,顧銘朗還保持著半身探出視窗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愣,完全沒有想到廖青梅會主動開口說要跟他寫信。

“……”顧銘朗還向廖青梅說了一句什麼,但在他愣神的時候,火車已經開出了一些距離,再加上噪雜的聲響,站在原地沒有動的廖青梅完全沒有聽到。

只輕輕地向他揮手。

突然遠處的顧銘朗猛地皺起眉頭,衝廖青梅飛快地橫向擺手,廖青梅雖然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但身體還是下意識地按著他的指示往旁邊走開了一大步。

就算她及時側開,肩膀也被哭著追火車的女同志撞了一下。

“……”廖青梅,這會一整列火車的所有視窗明明只有顧銘朗一個人探出頭來,真不明白這姑娘在追什麼。

廖青梅沒管那人,揉了揉肩膀,衝顧銘朗的方向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至於那位哭倒在月臺盡頭的女同志,自然會有管站臺的人去管她。

從火車站出來,廖青梅直奔城北市場,此時李國梁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李國梁就是個普通的復員軍人,也沒顧銘朗那麼好的條件可以弄到車來,他騎著輛舊三輪車,看見廖青梅,拍了拍車龍頭,“現階段就用它了,成不成?”

“成!”從省城到靖北坐車是不遠,但騎三輪車的距離可不近,不過先前在家裡的時候兩人就說好了,廖青梅也知道李國梁的近況,暫時只能由三輪車代步。

李國梁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用三輪車還是他自己提的建議。

等攢點錢,再借點錢,就能買輛小貨車。

原本顧銘朗的意思是把他放在廖青梅那裡的錢拿出來,看是借給李國梁或者廖青梅自己買車給李國梁開,都行。

但眼前這兩人還都挺犟,誰也不同意動他的錢,顧銘朗沒辦法,只得隨著他們折騰,只離開前再三囑咐了李國梁,不能讓他媳婦累著。

嗯,從廖青梅主動給顧銘朗夾那一筷子餃子起,他心裡對廖青梅的稱呼就發生了變化。

面對李國梁的打趣,顧銘朗毫不心虛地受了,追媳婦就得心黑臉皮厚,尤其是他家小青梅,更要有計劃有策略地攻城掠地。

“這裡到靖北有點遠,李哥你得悠著點來,貨什麼的都不急。”廖青梅和李國梁相處得非常自在,讓李國梁把車給鎖到路邊,兩人說著話就一起進了市場。

因為有李國梁這個現成的勞動力在,廖青梅這回但凡是看得上眼的東西都往車上搬,帶著李國梁還有一個好處,那些殺黑的檔口老闆自動自覺地就把價格降了下來,廖青梅這才知道之前好這種東西她的拿貨價都比別的零銷貴。

要不是兜裡的錢只剩下車費,廖青梅還有些停不住。

把東西在三輪車上綁好了,廖青梅拍拍手,“李哥,這些就拜託你了,我到時候在汽車站門口等你。”

“不用,你直接回你們院就行,我知道那地方在哪裡,你在大院門口等我。”李國梁復員這幾年沒少出去找活幹,就靖北的那一片廠區,他哪家沒去應聘過。

就是鞋廠他也去上過班,但一是他這臉和眼晴,還一個是他的脾氣和性格,往往幹不到一個月就被老闆清退,或者自己甩袖離開。

李國梁堅持廖青梅也沒再強求,本來她還想著到時候能替他一下的,“那行,我在大院門口等你,正好領你熟悉一下環境。”

廖青梅打算和李國梁擺個夜宵攤子,整點啤酒和燒烤。

廠裡下夜班時比白天還要熱鬧,廖青梅回起以前去接廖媽時的盛況,怎麼也捨不得放棄這個商機。

白天李國梁可以休息,如果有幹勁的話還能跑跑村裡的代銷點,試著談談送貨的事,八十年代可是個遍地是黃金的年代,靖北依著廠區富起來的人可不少。

廖青梅記得那時候她們這裡收荒貨的一個老頭都發了財,九十年代就買了大房子舉家搬進了省城,這時候收廢品撿垃圾多讓人看不起啊。

就是李國梁這長相有點局限性,不然廖青梅真覺得他去收廢品不錯,聽說他手還巧,什麼都能搗鼓明白,單放機電視機什麼的都能修。

兩人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擺小吃攤,當然其中還是顧銘朗煽風點火的結果在,廖青梅一個人擺攤他不放心,正好拉著李國梁下水,當下保鏢不說,還能幫著乾重活。

廠區大多是三班倒,有時遇著加班,還會更晚,就現在夜裡廠區門口還有擺小攤的,不過都是混沌麵條之類的,冬天喝點熱湯面的東西舒服,但夏天還是得啤酒烤肉。

廖青梅上下兩輩子都沒出去吃過夜宵,開始是老觀念,認為好女孩子夜裡不好出門,後來看多了聽多了,思想改變了,但人也已經被家庭捆綁住了。

不過那時村裡有個扶貧的政策,辦了個技能學習班,廖青梅身為村幹部,帶頭組織帶頭學習,油炸貨,各種烤肉小吃,她都看了學了,再加上她一個家庭婦女,廚藝好不說,灶頭上的事本就是一通百通,烤肉對她來說真心沒什麼難度,現在難的是怎麼把爐子做出來。

廖青梅對那爐子就一個外表的印象,裡頭怎麼弄,她半點也不懂,不過這難不倒李國梁和顧銘朗,兩個男同志湊一塊,很快就搗鼓出了圖稿,只等做出來試驗了。

剛到大院門口等了沒多久,李國梁就滿頭大汗地踩著三輪車到了,把貨送回廖家後,他也不肯多留,急著回家做爐子去。

廖青梅第二天起床撕日曆才發現,到了回學校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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