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桂雲顯然沒有料到廖青梅的叔叔會突然說這樣的話,臉上驚訝的表情恰到好處。

“廖叔叔,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任桂雲鼓著眼晴,說話時極為誠懇地與顧銘朗對視,目光不閃不避。

顧銘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高考結束後,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直接道歉並遠離青梅,二是直接遠離,不需要你的道歉。”

“青梅是我的朋友!廖叔叔,你不能對我們的友情指手劃腳。”任桂雲只差沒有直接說顧銘朗不夠資格了。

可惜顧銘朗對她沒有半點耐心。

轉身,大長腿往前走幾步,直接跨上汽車。

“並不是所有對視,都能掩飾你說的,是謊言。”

顧銘朗示意開車,看了眼表情略有不甘的任桂雲,表情似笑非笑,“朋友?你不配。”

話落,汽車一溜煙地開走。

任桂雲攥著拳頭站在原地,久久無法挪動腳步。

遠處她的父親見她一直不動,小跑著過來,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任桂雲羞澀笑笑,“那個是我同學的叔叔,先前在校門口你見過的,他可能……哎呀,爸,你別問了,人也沒說什麼,你叫我怎麼說呀。”

小女兒姿態十足,任爸爸立馬呵呵地笑起來,看向任桂雲的眼裡滿是讚賞,那小夥子可不是個簡單人物,要是……

看任桂雲羞澀的表情,任爸爸體貼地沒有再問下去。

跟在父親身後往板車走,任桂雲目光晦澀地回頭看了眼遠處的吉普車,心裡五味陳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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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憑什麼!

*****

不管在什麼時候,高考對普通家庭都是非常重要的盛事,尤其是廖爸廖媽這一輩人,吃夠了生活的苦,再加上自身的經歷,對孩子的學業極為重視。

廖爸是運氣好,趕在特殊時期前讀完了大學,先是進了三線廠,後來因為工作出色被調到部隊任職,廖媽就不行了,家庭困苦的她,勉強只有小學文化程度。

這也是兵工廠招工時,廖媽被刷下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所有父母的期望,只是在她們這一輩,那種期盼格外深刻一些。

只是相較於把遺憾強壓到子女身上,逼迫著孩子完成自己的夢想的父母來說,廖爸廖媽顯得寬容許多。

雖然廖爸也時常放話說,要是考不上就要如何如何。

事實上,前世廖青梅沒有考上大學,他短暫的失望過後,卻還是打起精神為她奔走,之前放出的狠話,一句也沒有實現。

重生以來,在學習方面,廖爸廖媽給她的壓力最小,反而是自己給的壓力最大,有時她學得太過忘我,還是廖爸他們來阻止她。

闢如現在。

“青梅,出去玩一會吧。”廖爸在客廳裡轉了轉,又轉到她房間裡來,見她在看書,立馬趕人,“現在這時候了,看書也沒什麼用了,不如抓緊時間放鬆一下。”

“對對,現在就別看書了!”廖媽在一旁幫腔。

“姐,你喜歡的磁帶我給你借來了,現在放給你聽。”廖昊宇還在一旁添亂。

……

看著明明比她還要緊張卻強自鎮定的三人,廖青梅哭笑不得,心裡卻暖暖的,很貼心。

就是不知道是誰說高考前放假一定不要碰書的,搞得現在廖爸廖媽格外緊張,她現在連摸下紙質的東西,都要被廖昊宇直接搶走。

高考前放假歸放假,那是因為學校要佈置考場,要是放鬆過度,反而會壞事!

可惜認定了不能摸書的廖爸廖媽壓根就說不通。

臭小子還振振有詞,“姐,你別緊張,你要是實在沒事幹,你去睡覺吧,千萬別看書就行。”

才傍晚六點多,天還沒黑呢,她怎麼睡得著,最終廖青梅無奈地被廖爸推出家門。

陪同的還有閒來無事的廖昊宇。

兩姐弟圍著大院的院子走,閒扯了沒一會,廖昊宇就被同伴們叫著去踢足球,看著他在自己和足球之間糾結,廖青梅直接把他轟走了。

臭小子,裝模作樣的,當她不知道他心裡想啥呢。

“姐,我去了啊!真去了啊!”廖昊宇眨巴著眼晴看著廖青梅,明明人已經走出了好幾步遠,還一臉你怎麼不留留我的表情。

廖青梅揮手,趕緊走吧!

見姐姐確實不需要他陪伴,廖昊宇才歡天喜地的同夥伴們匯合,邊跑邊不忘叮囑廖青梅,“姐,我就踢一會,你別告訴爸媽!”

廖青梅笑,眼裡滿是寵溺地看著他走遠。

從過年前到現在,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這半年來,生活看似平靜無波,但只有廖青梅知道其中發生了多大的改變。

廖青梅心裡不知為什麼有些淡淡的悵然,大概是弦一直繃得太緊,突然一下子松下來的緣故,人不免就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遠處,方青蘭站在大樟樹下,遠遠地看著一身簡單白衣黑裙的廖青梅。

這個人,就是他一直惦記著的她。

重生以來,即便廖青梅沒有過多地關注自己的外在,但前世的生活習慣,和兩世為人的閱歷帶來氣質上的改變,都讓她變得十分耀眼。

何況,她本就長相精緻。

方青蘭心底酸澀黯然,方誌誠完美地盡到了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工資都交給她管理,去哪裡都會提前知會交待,天冷時提醒她穿衣,生病時也有他在身邊噓寒問暖。

但也僅僅是責任而已。

如果她一直都不知道廖青梅的存在,或許她會這樣和方誌誠一輩子過下去,但是……

好巧不巧,她竟然知道了。

現在看著比想象中更出塵的廖青梅,方青蘭不知道應該感謝家屬區那些嘴碎的嫂子大娘,還是怨恨她們。

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她心底就忍不住自慚形愧,方誌誠心裡有個這麼美好的姑娘,怎麼可能還會有位置給她。

方誌蘭糾結了好久後,幾次想轉身離開都沒有做到,眼看著廖青梅準備橫過中間的訓練場回家,她才心一橫,衝了出去,直愣愣地站到了廖青梅的面前。

“……?”方青蘭!

廖青梅皺著眉頭打量著眼前的人,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現在的方青蘭已經不是年前初見時遇著生人就羞澀的樣子,大辮子被絞成利落了齊耳短髮,細細地別在耳後。

一身青布衣衫,看著身形嬌俏伶俐,身上的土氣比從前褪了不少。

膽子也大了許多,此時正直剌剌地打量著廖青梅。

“這位同志……”廖青梅的話剛出口,就被方青蘭打斷。

“廖青梅?”方青蘭試探著開了口,見她不回答,心裡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我是方青蘭……方誌誠的妻子。”

方誌誠的妻子?!

廖青梅不明白方青蘭這話是什麼意思,來示威?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所以呢?”

“嗯?”方青蘭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是說廖青梅和方誌誠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嗎?不是說這兩個人心裡都……都深深顧念著對方嗎?

為什麼廖青梅會是這麼平淡的反應?

方青蘭目瞪口呆,好不容易繃起的勇氣有些撐不下去,“我,我……”

“你找我有事嗎?”面對著毫不知情,同樣無辜,此時有些手足無措的方青蘭,廖青梅壓根就生不起氣來。

明明前世很長一段時間,她最怨恨的人,就是眼前窘迫中又有些急切的姑娘。

廖青梅心裡自嘲,其實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關方青蘭的事,她最終還是忍不住遷怒,歸根結底,只是因為她不甘心罷了。

甚至真正的罪魁禍首都不是逼方誌誠的方爺爺,而是方誌誠本人。

“沒事。”方青蘭動了動嘴,下意識地回答道,她本來就是來看看大家嘴裡交口稱讚,深埋在方誌誠心底的姑娘是誰,真的沒有別的打算。

只是,看到廖青梅,就忍不住衝動地跑了過來。

“廖青梅,對不起,我不知道……”方青蘭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廖青梅的反應越是平淡,她反而越有些激動,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我不知道你和方誌誠的事,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會聽太公的話,我……對不起!”

廖青梅抬手阻止了方青蘭想要彎腰道歉的動作,“不關你的事。”

方青蘭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為什麼面對搶走她幸福的人,她還是這麼溫柔大方?方青蘭想,如果自己站在廖青梅的位置上,她肯定做不到這樣對待情敵。

不把對方的臉撓花,就決不姓方!

“你還有什麼事嗎?”廖青梅也覺得有些奇怪,方青蘭臉色各種變換,壓根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沒事,不,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方青蘭捂住臉,突然哭了起來。“他一直忘不掉你……我知道她心裡一直有人,我以為……對不起……我不知道,他一直很掛念你,他病了喊的也是你的名字……”

“……”廖青梅。

這些話,就只當是聽不見吧,畢竟現在方青蘭的情緒太過激動,說的話不能當真。

方青蘭的情緒太過激動,再加上她說的那些話,青梅根本不知道怎麼勸她,只能靜靜地等她哭完,安靜地遞上手帕。

好一會後,見方青蘭收了眼淚,廖青梅才轉身往回走,“沒事了就早點回去吧,方青蘭,你不欠我的,不需要你向我道歉。”

看著神色恍然的方青蘭,廖青梅在心底輕輕地嘆了口氣。

“廖青梅,我想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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