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夫人兇惡,明面上的會議當然開不成了,待張氏返回郡王府,朱溫帶著心腹們去了節帥府官邸舉行會議。

文武俱各歡喜,等朱溫發表高見,卻見他外甥袁象先拎著熟肉酒水走了進來,近了向朱溫作揖坐下, 道:“小甥走了好運,如今舅舅要幹大事,所以帶個酒來賀舅舅。”

袁象先母親是朱溫的親妹妹,愛屋及烏之下,加上袁象先本性寬厚溫和聽話,所以朱溫對這個外甥也很是看重,讓他領了宣武軍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 給長子朱友裕當二把手。

看到外甥拿著酒肉來賀, 朱溫眉開眼笑。

叫養子朱友文把熟肉切了裝盤,讓蔣玄暉去燒火燙酒。

一行人在節帥府後院坐定,朱溫又教誨外甥道:“如今寡人要幹大事,一旦旗號打出去,凡事就得立起體統來,寡人這行事裡,都是些有臉面的高才官人,也是你的長輩,你怎敢在官人跟前裝大?你是個沒用的爛忠厚人,所以這些話寡人不得不教你,免得遭人憤恨。”

說完看了朱友文一眼,朱友文曉得其中,喏喏連聲作揖,朱友謙一向善揣上意,也明白朱溫這是對著外甥敲打他們這些義子,當下也作揖拱手, 朱友恭和朱漢賓卻沒反應過來。

朱溫也不甚在意,只是拿眼反覆看朱友文。

朱友文道:“大人教的是,孩兒謹記在心。”

朱溫心生喜歡, 指指道:“你也來坐下吃飯,你一直在營中帶兵,每日薄酒小菜飯,想來也難過,外甥也坐下吃些,你爹是個沒用的現世寶,寡人妹妹嫁你袁家,真是遭罪可憐!”

對子罵父是大忌,但朱溫卻毫不忌憚。

畢竟妹夫已經死了很多年,廣明元年遭了麻匪殞命。

說罷朱友文和袁象先都來坐下吃肉喝酒,吃到暮色時分,朱溫一張老臉紅紅的,扯了一件棉衣披在身上,腆著肚子道:“寡人看啊,過了今年這個年,朝廷就會對張全義用兵。”

“打完了洛陽,下個就是咱們汴州。”

“奸臣弄權, 蠱惑天子, 當真是可惡啊, 寡人既然決定起兵自保,來年肯定就免不得要跟官軍打起來,要是沒個名正言順的旗號,天下人還以為我朱溫起兵自保是在造反亂國。”

“為了避免四方諸侯征討,各位覺得拿什麼名義起兵好?”

李振嘬了一小口熱酒,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走正道則功勳可立,大王起兵是為了救亡自保圖存,是討伐奸相杜讓能和劉崇望為國除賊清君側,不是討伐朝廷和天子。”

朱溫點頭道:“對對對,寡人就是這個意思!”

李振繼續說道:“既然如此,大王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給天子上表,遍歷杜讓能和劉崇望這兩個奸相的罪狀,請天子放逐詔殺二賊以安中外,第二步是釋出討杜劉檄文傳示天下。”

“儘可能爭取盟友,盧龍、成德、魏博、義武、洛陽、陳許、河中親近大王,對其曉以利害就能爭取過來,至於時溥、朱謹、朱瑄、王師範、李克用等人,大王儘可能化敵為友。”

“指望他們出兵同盟肯定不可能,但也儘量別讓他們倒戈朝廷。”

朱溫嘆氣道:“這五個人皆與寡人有不同戴天之仇,如果朝廷當真制奪寡人官職爵位令各道兵馬會討,他們落井下石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不倒戈朝廷,君可更為寡人思之。”

李振笑了兩聲,道:“在這個世上,只要利益足夠,沒有什麼是不能出賣的,這些人都是當世梟雄,不會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宣武被滅,官軍橫掃中原,他們又能苟且多久?”

朱溫如釋重負,喜滋滋道:“既如此,奏章和檄文就交給興緒了。”

李振拱手道:“敬受命!”

“對了,興緒之前說的事,各位有何高見?”

想起李振攛掇他稱帝的那些讓人熱血沸騰的豪言壯語,朱溫就感到陣陣壓抑不住的興奮,振長策而御宇內,吞李唐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樸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

聽到這話,眾人還是沉默,敬翔囁嚅了許久,才哼唧道:“天下未平,強敵環伺,大王不能貿然稱帝,一旦僭越,天下諸侯共伐我,大王憑何自處?黃巢和秦宗權都是先例啊。”

聽到這些逆耳忠言,朱溫很不快,只是默默喝酒。

“子振此言差矣。”

李振看了有些驚恐的眾人,起身說道:“大王起兵自保,朝廷必定下詔奪職,如果和朝廷的戰事陷入僵持,形勢會越來越不利我,但大王稱帝就會不一樣,那時就不是叛亂。”

“到那個時候,就是兩國之間的戰爭,無關大義名分,朝廷不是自稱天命在唐嗎?天數有變,神器更易,而歸有德之人,大王鼎定中原,武功蓋世,自然可以把天命奪過來……”

“唐屬土德,大王稱帝以木為德,木克土,大王就剋制李家天子。”

朱溫小心臟砰砰直跳,險些昏厥過去,連忙擺手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現在稱帝的確太冒失了,如果明年能擊退官軍,兵鋒直逼潼關,那麼可以先跟朝廷討封茅土異姓王。

進表發檄的事既然定下了,稱帝暫時也就不著急了,一群人吃肉喝酒到深夜,朱溫吃得醉醺醺的,披上衣裳腆著肚子去了,這裡屬下文武千恩萬謝,後腳跟著各自道別回家。

猜到妻子又要去侍寢,敬翔就照舊留在了官邸過夜。

回到郡王府,醉醺醺的朱溫勃然作色。

朱友珪和朱友貞正在鬥蛐蛐,兄弟倆玩得不亦樂乎,蔣玄暉和史太站在旁邊觀戰,看到這荒唐的一幕,朱溫酒醒了大半,一腳踹飛了裝蟋蟀的罐子,一耳光把朱友珪甩到牆角。

朱友珪被打得口鼻來血,癱在地上哭都不敢哭,小兒子朱友貞雖然還沒捱打,但整個人已經哆嗦起來,兄弟倆平時自然是不敢鬥蛐蛐的,朱溫不在郡王府的時候才會趁機玩玩。

已經好些天沒有發脾氣的朱溫咬牙切齒,指著兩個兒子大罵道:“該死的畜牲!那麼多排兵佈陣你不學,那麼多詩經文宗你不學,卻好流氓下賤事,學這些能有十三州之地?”

“不成器的東西,不怕李鴉兒弄死你們?”

“離那些下賤胚子流氓事情遠一些,不然當心你的筋骨!”

朱溫罵得口水亂濺,接著就衝著外面暴喝道:“來人!把蔣玄暉和那個叫史太的給寡人抓起來!”

牙兵們興奮起來,嗷嗷叫著答應了一聲,不久就把蔣玄暉和史太給揪進來打跪在地上,不過朱溫並沒有下令把蔣玄暉和史太砍了,只是讓家僮婢女操起傢伙打,牙兵們只好眼睜睜看著家僮搶走自己的差事,眼紅蔣史二人今天大出風頭的家僮婢女沒有給他倆慶幸的機會。

男男女女,輪番上陣,抓起板凳是板凳,拿起掃帚是掃帚,打得蔣玄暉半死不活,打得史太口鼻來血,不過蔣玄暉也不簡單,竟然硬挨著沒有昏死,史太則是慘叫聲震天響。

等到打得差不多了,管家才把蔣玄暉和史太的罪狀給歷數了一遍,留下要他倆小心些的威脅性話語後,就命人把蔣玄暉和史太抬出去扔了,幾個要好的家僮把倆人扶回了廂房。

大和殿內,朱溫還在教子。

拿著一根馬鞭,對準朱友珪腦袋,噼頭蓋臉亂抽,邊打邊罵娘,朱友珪滿臉烏青,但嘴上就是不肯服軟,朱溫見狀也不停手,小兒子朱友貞想為哥哥求情,卻沒那個膽子開口。

大殿轉角處,一個黑髮垂肩的溫柔女子跑進來。

綠衣黑裳,紅唇奪目,眼神清澈好看,是個豐滿的美人。

“住手!”

女子厲聲大喝,勐然推開正在施暴的朱溫,一把將朱友珪揪到身後護住,質問道:“朱友珪玩世不恭,的確該罰,但略施懲戒以作警鐘就夠了,你要活活把他打死嗎!”

這是朱溫嫡長女朱令雅,她本來已經睡了,朱友珪的家僮突然跑來她房門外跪倒,哭訴大王快把三公子打死了,朱溫發怒時什麼樣子,朱令雅再清楚不過,於是匆匆穿衣趕來。

見大女兒氣勢洶洶跑來保人,朱溫警告了兄弟倆幾句就帶著管家揚長而去。

朱令雅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朱友珪一眼,命家僮把他扶回去上藥餵飯,待幾個家僮帶著半死不活的朱友珪離去,朱令雅不善的目光看向了朱友貞,小朱友貞心有慼慼,低了下頭。

朱令雅銀牙緊咬,終是一耳光甩了過去,揪住朱友貞叱責道:“不好好讀書就罷了,居然還跟你三哥往那種地方跑,那是你能去的?毛都沒長齊就睡女人,你是想女人想瘋了?”

朱令雅越說越火大,氣得又打得朱友貞兩巴掌。

“以後不準再跟朱友珪鬼混,滾!”

這件事情發生後,衙內輕鬆了半個月的氛圍再次凝重起來,家僮婢女如履薄冰,生怕被拖到院子中間亂棍打死,本來以為蔣玄暉和史太左右會死一個,卻不料都僥倖逃了一命。

眼下朱溫雖然心情比較差,但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連好幾天他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時常一個人在衙內來回轉悠,神色陰沉得嚇人,讓所有見了他的家僮婢女都害怕,以至於劉氏一連好幾個晚上都呆在家裡任由敬翔發洩報復。

“撅高點!”

“你輕些,奴家要死掉了……”

朱溫之所以心情這麼差,不僅僅是因為兒子不成器。

打完朱友珪的第二天他收到了多封密報,一是三個自稱是長安求知書坊的賈人進了丁會的府邸賣書,之後卻突然失去了蹤跡,他們懷疑這三個賈人是細作,已經派出高手追拿,或許是知道朱溫最近很不待見丁會,他們甚至大膽判斷丁會已經跟長安朝廷勾搭在一起了。

第二封密報是從長安發來的,潛伏在朝中的細作在信中強烈示警。

我官職卑微,很難接觸機要大臣,朝廷最近大動作有三,戶部三司在大規模徵集核查糧草鹽鐵錢絹,兵部和樞密院接連召開了十多次會議,工部和將作監的官員大量集中離京。

屬下猜測朝廷最遲來年二月就會用兵,請高度警惕戒備!

另外,我們的進奏院上個月被查了,連帶進奏使謝璟在內的二十七名官吏均被金吾衛逮捕,成德進奏使、洛陽進奏使、江西進奏使、盧龍進奏使、廣州進奏使亦被刑部下令羈押。

京師多了一家官署,據說叫什麼東緝事廠。

據說李克用長子李落落即將來京朝聖,咱們是否……

不過現在長安戒備森嚴,事很有可能不成功,吳紹寧那廝盯得正緊。

第三報是從孟州傳來的,據說李罕之的眼疾已經被那位雲遊神醫治好了,李罕之最近正磨刀霍霍,似乎是準備帶兵南下進入宣武境內劫掠人畜,建議大王命邊境駐軍保持警惕。

看過這三封密報,朱溫的心情才一下變差的。

別看朱溫白天心情差精神不好,夜晚卻跟白天截然相反。

不管在哪一房留宿,朱溫都顯得威風凜凜,容光煥發,精神矍鑠,亢奮又殘忍,而且他最近不曾在一個妻妾身上連著戰鬥兩夜,這類情形只有朱溫要殺人的前後時間才會出現。

在這些密報當中,使得朱溫額外留意的內容和那個神醫有關。

當然,和李罕之沒關係。

朱溫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對這個魔頭確實太小心了些,朱溫覺得他現在最該用心的事是趁跟朝廷翻臉之前多給朱友裕生幾個兄弟,親兒子本來就少,大多數還是不成器的貨色。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打下江山又有什麼用?

其他親兒子不成器,義子們雖然還不錯,但畢竟不是親生的,自己早晚要死,朱友裕將來多半也是孤家寡人一個,沒了自己的威壓,他怎麼鎮得住自己留下的這幫驕兵悍將啊?

壓不住勢頭,大權就被自己的親戚部下奪走。

朱溫很清楚,這種事情平常了,蔣玄暉和史太給朱溫提了個醒,現在已經有人開始打朱友珪和朱友貞的主意押注了,自己雖然還年輕,但是確實該給朱友裕多生幾個兄弟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些親兒子將來手足相殘,但最終坐江山的總是自己兒子不是?這也是朱溫這些天晚上不停歇上陣的真實意圖,雖然是靠天吃飯,但廣種總會薄收的。

對於生兒育女壯大家族實力的工作,朱溫一直都抓得很近,多年來一貫如此,去洛陽視察工作的時候還不忘悄悄凌辱了張全義的妻子女兒,得到了**惡名,奈何兒子始終不多。

兒子不成器,房中收成又不好,朱溫不禁很是沮喪,秘密請了幾個名醫,都眾口一致道:“大王房事過度,不知節制,導致腎水陽氣精元不足,所以一時半會兒種不出子嗣。”

也有人說道:“相公可能是沒找對時間,種子是講究時機的。”

朱溫怒道:“寡人風雨不休,寒暑不斷,日夜不停,怎麼就沒找對時間!”

那人道:“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用正確的方式,自然一擊中的。”

朱溫大怒,暴喝道:地點還有對錯之分?不在床上又在哪裡?”

難道野合?

那人澹定道:“此時辰地點方式非大王所想,且聽我說。”

都勸他節制房事,可哪裡節制得住,他也按照那人所說調整了房事時間地點方式,但新的種子動作除了讓人更刺激,根本沒有一點用,為此朱溫不知打跑了多少所謂的神醫高人。

所以當朱溫看到來自孟州的密報時,心中頗為意動,那個據說治好了李罕之眼疾的神醫居然還治好澤路節度判官的難言之疾,看完這份密報,朱溫覺得下一個兒子快有了。

朱溫決定,趁著跟朝廷翻臉之前,好好檢查一下身體。

當這個心思愈發熾熱直到變成渴望後,朱溫把神醫隆重的請到了汴州,本來朱溫打算像以前一樣保持低調,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把神醫秘密拉到汴州,但是神醫卻拿足了架子。

一看是輛破車,當場就要走人,朱溫登時火冒三丈,但是卻不敢來橫的,在李振的建議下,朱溫只好派出香車寶馬,命朱友文帶上控鶴武士去孟津渡口接人。

本來朱溫打算跟以前一樣,把人甩在一個小院子,等有時間了再見,不料神醫見自己被冷落,竟然拂袖就要走人,絲毫沒有身在虎穴的覺悟,越發覺得神醫有道行的朱溫只好推掉手頭公務見張神醫,見到朱溫的時候,神醫也很倨傲,堅持跟朱溫行平禮,不願委屈自己。

朱溫有求於人,只得忍氣吞聲。

把殺意收起來,表現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臘月二十一這天,才跟趙氏姐妹談完心的李曄收到了朱溫的奏章。

朱溫上章論訴曰:”朝廷囤師鄂嶽洛南陝虢,聽說宰相謀汴,將欲討臣,兼削臣官職爵位,臣誠冤誠憤,瀝血剖膽,頓首哭訴,首相杜讓能遮天蔽日,讒臣於君,奪臣之位。”

“聽說李克用妄奏,與魔頭李罕之結恩,侍皇作威,擅幹朝政,徵集師旅,禍亂乾坤,誤陛下中興之謀,資庶民重傷之困,臣實何罪,至陛下欲伐?此則宰輔藩帥串並為奸!”

“臣十年三代,受恩兩朝,復潼關,救荊楚,收鳳闕,碎梟巢,誅蔡州,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冕,佩白玉之璽,臣之官爵,先帝所賜,臣之師律,先帝所命,臣無逆節,臣實冤枉!”

“若陛下厭逐功臣,猜忌武士,欲用文吏,自可遷臣封邑,奈何加諸其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若以臣河東之伐,獲罪於時,則李思恭取鄜延,李克用侵雲幽,陛下何不討之?”

“李克用伐之為是,則段文楚又何罪邪?”

“此乃同坐而異名,賞彼而誅此,固非中興之術,朝廷危難之秋,則獎臣為韓彭伊霍,宗廟既安之後,罵臣曰安史田吳,今天下握兵立功如臣者眾,寧不懼陛下他時之罵?”

“此則首相杜讓能,次相劉崇望,並作妖孽,欲誅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續耳,竊為陛下不取也!六師徵之,自有典刑,豈能無罪伐有功之臣?聽說王師雲集關內,則固難止戈。”

“……”

“臣已集胡漢武士三十萬,欲直抵洛陽潼關,與能崇二奸格鬥,若其不勝,甘從削奪,不然輕騎叩闕,頓首丹陛,訴奸回於含元殿前,納制敕於先帝廟廷,自拘司敗,情願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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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用兵,如果我打贏了,那咱們君臣大明宮見。

“太師、太尉、少師、中書令、晉國公、太子太保、戶部尚書、尚書右僕射、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工商銀行第一行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杜讓能。”

“太傅、侍中、鄭國公、太子少保、紫金光祿大夫、南陽郡王、尚書左僕射、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開府儀同三司、兵部尚書、左神策軍護軍中尉、判六軍諸衛事劉崇望。”

“二人身兼劇職,操縱事柄,遮天蔽日,嫉賢妒能,專權亂國,離間君臣,荼毒生靈,天下人民欲食二奸之肉,陛下敬之如父,天下崩亂,其禍皆由二奸賣官害民,欺君罔上。”

“非親不用,非仇不誅,朝廷正人皆去,以至四海沸騰,陛下今當自省,速斬奸相杜讓能劉崇望,兼其黨羽,懸首南郊,遣使佈告天下,有功重加賞賜,則四海自清平也。”

“雖然奸臣未悟,陛下猶迷,不思宗廟焚燒,不痛園陵摧毀。”

“臣之痛也,實在於斯!”

“此事見之多年,不獨知於今日。”

“況自王仙芝盜起,朝廷徵用至多,帥臣裨將,疲憊不堪,濫用民力,祚安得久?乞陛下稍留神慮,以安宗社,今賢才在野,奸人滿朝,致陛下為將亡之君,此等計將安出?”

“請放逐賣官鬻爵之輩,徵召耿直公正之臣,委之重難,置之左右,則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若聽謗討先朝忠臣,則中興未見有期,臣受國恩深,不覺語切,頓首頓首!”

“臣含冤負屈,泣血叩請陛下明鑑聖裁,臣朱全忠不勝戰慄惶恐之至!”

“呼……”

李曄倒吸一口涼氣,半天沒緩過勁來,不愧是一代梟雄,李曄還沒開始行動,他興師問罪的奏章就先到李曄手裡了,控訴李曄昏聵殘暴的同時,矛頭殺心直指杜讓能和劉崇望。

“高克禮,磨磨。”

深吸一口氣,李曄平復心思,決定親自執筆答覆。

“省表具悉,卿十年忠孝,功勳卓著,銘於鐘鼎,煥在青史。”

“卿承王重榮之訓,樹青白之風,起自大荔,從微至著,自河中行營招討至宣武節度使,進河中,克長安,解陳州,碎蔡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寵信功名未嘗斷絕,僅十年。”

“卿反正報國之功,朕亦可悉數。”

“最顯赫者,會四面之兵剿陳州之賊,大小四十戰無一不勝,鎮帥汴州以來,除殘滅暴,招降草寇,勸課農桑,救援亳潁,討滅秦宗權,七年之內亦無侵凌,昭灼功勳不大此數。”

“先帝屢示寵信,不吝徽章,使卿位極三公,銅鹽漕運重務,莫不託付,先帝瞻如太華紫微,倚為南天長城,凡有條例奏狀,無不一一依允,點點滴滴,自始至終,唐不負卿。”

“自杜洪肆毒鄂嶽,周嶽僭越湖南,董昌作妖會稽,鍾傳瘋病洪州,孫儒吃人江左,朕率六師討之,夙興夜寐,靡有朝矣,卿不體朕憂,反綱常顛倒錯用,遣兵武昌逆與朕戰。”

“今乃聽信妖孽,疑憤太深,上表指陳辱朕過當。”

“移時省讀,深用震嗟,朕心傷悲,聊舉諸條,粗申報復駁斥。”

卿表雲:“臣誠冤誠憤,瀝血剖膽,杜讓能遮天蔽日。”

“如今朝廷,外廷三省,杜讓能、劉崇望、柳璨、崔胤、楊涉、韓正六位宰相共商國是,延英殿內廷,歸黯、崔遠、王溥、薛鑑弘、高蟾、趙崇、鄭昌圖、王贊人等十一入閣奏對。”

“中外國事,事無大小,悉以諮之,然後施行,何謂遮天蔽日?”

“卿貴作宰相,光顯管內處置觀察節度大使,一旦入朝,朕必作臂膀重用。

杜讓能青貞克謹,世代光勳,才資兼備,以為不用,何人可用?”

卿又雲:“聽說李克用妄奏,與魔頭李罕之結恩,宰輔藩帥串並為奸。”

“聽說一詞,豈能服人?子虛烏有,純屬妖言,朕未嘗聞也。魔頭李罕之,固罪孽深重,朕久付卿兵權,卿不能除魔,不出一兵襲逐,臨黃河縱容多年,從來剿滅之意。”

卿又雲:“若陛下厭逐功臣,猜忌武士,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朝廷數千文武,朕未嘗厭逐誰人,若有之,表明奏。朕從未制罪宣武,何來加罪之說?”

卿又雲:“若以臣河東之伐獲罪於時,則李思恭取鄜延,李克用侵雲幽,陛下何不討之?李克用伐之為是,則段文楚又何罪?此乃同坐而異名,賞彼而誅此,固非中興之術。”

“先朝之事,本朝不受理,卿自可告先帝裁決。”

卿又雲:“朝廷危難之秋,則獎臣為韓彭伊霍,宗廟既安之後,則罵臣曰安史田吳,今天下握兵立功如臣者眾,寧不懼陛下他時之罵?”

“誰罵卿,誰為言觸證,天子寧汙!”

卿又雲:“不通園陵開毀,不念宗廟焚燒,臣實痛之,實在茲也。”

“龜玉毀於櫝中,誰之過也?”

這不是你跟黃巢幹的?施暴者來質問受害者家屬?

“朕自即位,棄歌舞,絕遊獵,兩菜一湯,粗糧適口,綠衣被身,焚香望昭陵,雪涕思太宗,省躬罪己,稍不敢怠,奸臣未悟之言,誰人肯認?陛下猶迷之語,朕不敢當!

卿又雲:“二人身兼劇職,操縱事柄,遮天蔽日,嫉賢妒能,專權亂國,離間君臣,荼毒生靈,天下人民欲食二奸之肉,陛下敬之如父,天下崩亂,其禍皆由二奸。”

“非親不用,非仇不誅,朝廷正人皆去,以至四海沸騰。”

“空口無憑,純屬汙衊,不堪入耳!”

卿又雲:“今賢才在野,奸人滿朝,致朕為亡國之君。”

“五德始終未窮,海內人心,尚樂唐土,朕不好酒色,不虧刑名,不結怨生靈,不貪財宇縣,自知運歷,必保洪福,朕視朝四年,蕩平秦川,威震河北,遙控浙江,但慮建中未如今日,清宮復唐必有近期,賣官鬻爵之士,中外必不有之,勿聽狂辭,以資遊說。”

“朕雖少冠,不得輕侮!”

“自始至終,唐不負卿,所宜深省,無更過言!”

“命人發去宣武進奏院抄錄,就不要拿去門下省稽核了。”

把詔書交給黃門令顧弘文,李曄又對高克禮道:“傳朕旨意,詔對延英殿。”

事情很嚴重,朝中有朱溫的眼線,這個人知道制定對汴戰略的人是杜讓能和劉崇望,說明級別不低,且關係門路很寬,能夠接觸到這個級別機密的人有哪些?是外臣還是宦官?

根據蟑螂效應推斷,這個奸細決不是第一次洩密,這意味著朝廷之前的各項機密情報都存在已經洩露的風險,比如各部兵馬數量,比如財政糧草情況,比如戰略意圖和軍事部署。

朱溫敢堂而皇之的寫出來,就不怕奸細暴露?

當然怕,那他為什麼還敢跟李曄挑明?

多半是有恃無恐,多半這個人是李曄容易排除的物件。或者自信李曄查不出來,就像查不出來是襲擊杜讓能的刺客是誰,朱溫的這道表文還讓李曄意識到了另一個嚴重問題。

來年討伐朱溫,李克用一定會出兵,但他不一定會下死手。

閉上雙眼,李曄陷入了沉思。

中和四年五月,汴州城內的上源驛裡,一片歡聲笑語。

時年二十八的李克用端著銅杯開懷暢飲,時年三十二的朱溫在一旁殷勤勸酒佈菜,賓主雙方相遇甚歡,一片祥和之中,隨行的河東將士也喝得醉醺醺的,上源驛之變一觸即發。

中和四年春,黃巢兵敗長安之後,率軍一路向東轉移,所過之地紛紛告急,黃巢兵敗長安的怒火一路發洩,把沿途看不順眼的藩鎮一頓痛扁,各地告急文書雪片陸續湧向長安。

“陛下,快救救我們罷,實在頂不住了!”

在僖宗的命令下,實力雄厚的李克用南下中原救援,在王滿渡擊敗黃巢主力後,李克用調轉馬頭準備北歸,途經汴州的時候,新任的宣武軍節度使朱溫盛情邀請其入城休整。

作為河南的救星,李克用覺得受的起,於是欣然應約,進城的河東士兵被安排到汴州本地的高檔會所上源驛吃喝玩樂,酒足飯飽發洩後,大多數河東將士都進入了夢鄉,朱溫也開始了自己的另外一件事,他忙著佈置殺掉上源驛內的眾人。

《舊五代史.太祖紀一》:“是夜,命甲士圍而攻之。”

午夜,上源驛突起大火,箭弩如雨,密密麻麻的汴兵悄然進入,隨行晉兵大都被殺,在殘餘將士的拼死掩護下,李克用最終逃出了生天,史敬思和監軍陳景思被殺。

史書之將這場事變歸結為李克用和朱溫的臨時矛盾,認為這是一次偶然事件。

《資治通鑑》:“克用乘酒使氣,語頗侵之,全忠不平。”

《舊五代史.太祖紀一》:“既而備犒宴之禮,克用乘醉任氣,帝不平之。”

但事情經過沒有這麼簡單,大家都不是傻子。

事後李克用的反應也正常,我辛辛苦苦從太原不遠千里來救你們,你朱溫居然陰我?這口氣誰都咽不下,必須要找回來,畢竟當時城外的五萬河東將士有踏平當時汴州的實力。

《資治通鑑》:“比明,克用至,欲勒兵攻全忠。”

但李克用的妻子劉氏卻看得比較長遠,她及時制止了李克用。

大唐依法治國,萬事不過一個理字,朱溫是把咱們陰了,但如果咱們再把他打一頓,到時候就是真的有理也說不清了,我們告狀去,讓皇帝制裁他。

《資治通鑑》:“劉氏曰,公比為國討賊,救東諸侯之急,今汴人不道,乃謀害公,自當訴之朝廷。若擅舉兵相攻,則天下孰能辨其曲直,且彼得以有辭矣。”’

在當時的情況下,劉氏的建議是中肯的,朱溫敢在城內陰人,保不準在城外也有後手,萬一附近還有伏兵,自己攻城不成還要被兩面三刀夾擊,人生地不熟,很容易折在這裡。

李克用最終忍住了這口氣,準備回去整理材料走法律程式。

雖然不動手,但這口氣一定要出。

李克用派人給城裡的朱溫送了封信,你這傢伙太陰險。

呸,不要臉,你等著,咱們走著瞧。

朱溫的回信更快,而且李克用讀完這封信後立馬就不澹定了。

資治通鑑全忠復書曰:“前夕之變,僕不之知,朝廷自遣使者與楊彥洪為謀,彥洪既伏其辜,惟公諒察。”

《舊五代史》汴帥報曰:“竊發之夜,非僕本心,是朝廷遣天使與牙將楊彥洪同謀也。”

朱溫這幾句話在《資治通鑑》和《五代史》均有記載,薛居正和司馬光雖然沒有採納,但都如實記錄了。

朱溫的意思很明確,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陰你?

老哥也是沒有辦法,上面說要辦你,我有甚麼法子,你能活著跑出去就知足吧,老哥到底下沒下死手,你自己掂量掂量,相信你懂的,楊彥洪我已經替你作掉了,就消消氣罷。

那麼李克用到底信不信朱溫的話?

楊彥洪已經死了,殺人滅口也好,真是替李克用報仇也罷,死無對證,面對這樣撲朔迷離的局面,李克用將信將疑,得到這個訊息後,什麼話也沒說,立馬就率軍就跑路了。

《舊五代史》:“武皇自武牢關西趨蒲陝而旋。”

事有起因,殺人有動機,朱溫做這件事並沒有可以服人的動機,作為一個才起步的小節度使,周圍都是強藩,他能活下去都不錯了,招惹李克用幹什麼?

按常理他更應該交好河東,為自己找一個強力盟友,但他卻幹了這件損人害己的事,朱溫是個能力很強的人,除非腦子進水了,否則幹不出這種低階弱智還招人忌恨的醜事。

紅朝太祖曾說:“朱溫處四戰之地,與曹操略同,而狡猾過之。“

那麼上源驛事件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是朱溫還是他背後的僖宗?讓我們再看看朝廷當時的反應。

朝廷的態度很曖昧,李克用回到太原後,立即派人向長安控訴自己所受的不公和委屈,要求僖宗給自己主持公道,嚴懲殺人未遂的兇手朱溫,但僖宗的態度卻相當曖昧。

《舊五代史》:“及表至,遣內臣宣諭,尋加守太傅、同平章事、隴西郡王。”

這回李克用應該不單是控訴了朱溫的暴行,肯定也還提了句,朱溫可是說了,說是上頭讓他幹的,僖宗的做法很心虛,前腳派人前去安撫,沒有的事兒,別聽他胡說,後腳又破例對其加官進爵,

如果證據還不夠充足,那就再看看朝廷對另一方當事人的處置,朱溫絲毫絲毫受到處分,反而也加官進爵了,這應該就是事先說好的酬勞。

《舊五代史.太祖紀一》:“九月己未,僖宗就加帝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封沛郡侯,食邑千戶。”

分析到這裡,真相快了。

上源驛事變,誰能得利最大,誰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如果是朱溫幹的,好處基本為零,李克用是來幫河南藩鎮抗擊黃巢的,如果朱溫真因為意氣之爭就做要設計殺人,從道義上講很理虧,今後他還怎麼在河南這個圈子裡混?

其次,當時他剛到汴州,還沒扎穩腳就得罪強勢的李克用,自己找抽?

不合理,除非朱溫腦子有病。

再回想一下僖宗的態度,李克用接連八次上表討伐朱溫,僖宗一概不許。

至此,朱溫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那麼再看朝廷,如果李克用死了,最好河東高層集體完犢子,那對朝廷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其僖宗君臣一直想要的結果,因為河東對大唐來說生死攸關,太重要了。

《資治通鑑》:“帝曰,太原,王業所基,國之根本;河東富實,京邑所資。”

當初僖宗拼著放任黃巢南下也要先剿滅沙陀,可見河東在他心中的地位,在僖宗看來,沒你李克用當初攻殺段文楚的事,黃巢能打進長安?朕能逃去成都?你才是罪魁禍首!

你還問朕強要河東,當初沒辦法,只能給你,但這是心腹大患。

龍興之地,不能輕予他人,不搞掉你,朕寢食難安。

事到如今,真相很明白,上源驛事件是� �廷自編自導的一場謀殺。

做局的人也是個高手,首先讓李克用傾巢而出,如果李克用和河東高層都死在汴州,那麼河東必然是群龍無首的局面,到時候朝廷接盤是名正言順,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收回河東。

其次,朱溫本身就是叛將,朝廷並不完全信任他。

如果他真的聽話把李克用幹掉了,屆時朝廷把謀殺功臣的帽子扣給他,詔令周邊藩鎮會討,將其拿下當替死鬼,再安排個聽話的大臣替代他的位置,一石二鳥,豈不美哉?

但還是棋差一招,沒料到朱溫也是個人精,不願意背鍋,還私自放水放了李克用,才使得局面並沒有像唐廷當初預估的那樣順利,進而導致李克用與朝廷問責對質的尷尬局面。

如果這算陰謀論,還有楊彥洪可以為證,當晚在一旁監督此次行動的楊彥洪一定目睹了朱溫的放水,眼見李克用要跑了,他眼急了要追殺,結果卻被朱溫背後一箭射死。

《舊五代史》:“楊彥洪謂全忠曰,胡人急則乘馬,見乘馬則射之。”

“是夕,彥洪乘馬適在全忠前,全中射之,殪。”

不久,朱玫及王重榮、李克用戰於沙苑,敗績,乙亥,克用犯京師。一年後,窘迫的朝廷為了錢糧,不得不與河中爭鹽池,河中反抗,田令孜兵敗,僖宗被迫再次逃亡。

至於上源驛幕後真正的主使者,整體看是朝廷,剖開細看,先是僖宗提議,然後由宰相鄭畋和王鐸完善計劃,至於田令孜,他是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智力水平。

如果讓僖宗選一個他這輩子最恨的人,他或許不會選將他趕出帝都的黃巢,因為李克用的排名在他心中更靠前,僖宗對李克用的恨意,一直到其去世,也沒有消除。

為什麼這麼恨李克用?

僖宗剛即位不久,就爆發了王仙芝起義。

在很多人的印象裡,黃巢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摧垮了唐朝腐朽的統治,但細看這段歷史就不難發現,唐廷在很長一段時期都掌握著節奏殲滅瓦解起義軍,特別是高駢空降淮南期間。

朝廷在剿匪方面,長期佔據上風。

但是一旦兩線開戰就另說了,恰恰就是李克用,讓朝廷陷入了兩線作戰的局面。。

乾符三年,李克用殺害雲州防禦使段文楚,舉部叛亂。

禍起腋窩,朝廷不得不分兵北上打擊叛軍。

雙開模式對兵力和資源的要求很高,還特別考驗皇帝的微操水平,而僖宗恰恰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微操失誤了,面對河東嚴峻的形勢,僖宗最終決定畢其功於一役,向北加碼。

自段文楚被殺,五位宰相陸續空降太原,洛陽汝州等地的兵馬包括神策軍陸續開赴河東。

“是月,沙陀寇忻、代,詔以汝州防禦使諸葛爽為北面行營副招討,率東都防禦兵士赴代州。”

最終結果倒是不錯,李克用被打得流亡塞外了。

但令人抓狂的是,南部戰區總司令高駢卻沒防住黃巢,讓黃巢飛越了長江防線,兵鋒直抵河南,河南各地兵馬此時還在河東收拾殘局,這就導致了一個很尷尬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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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巢渡過長江後,朝廷可調兵力不足以抵擋黃巢。

二年,江西觀察使,荊襄節度使,荊南節度使,陳許節度使,鄭汴節度使陸續戰死,隨著田令孜兵敗潼關,僖宗君臣相對哭泣,宰相盧攜畏罪自殺,田令孜被迫選擇帶僖宗跑路。

臨走前,遙望長安,僖宗一定恨透了那個叫李克用的。

李克用,別讓朕再見到你。

然而世事難料,最終結果卻是僖宗被打臉,黃巢盤踞長安數年,周邊藩鎮趕不走黃巢,在楊復光的調解下,僖宗最終只得放下面子詔李克用南下平叛,面對坐地起價的李克用,僖宗付出代價也很昂貴,那就是將王霸基業河東之地轉手李克用,僖宗當時的感覺肯定是肉痛。

但不久之後另一位出現的小哥就讓僖宗很欣慰了,那就是朱溫。

識時務,知進退,關鍵時刻從黃巢陣營走出來,拜倒在僖宗腳下,起到了模範作用。

僖宗高興萬分,以至於非要給朱溫改個名字。

那麼朱全忠的表現如何?作為一名降將,出身卑微,沒有根基,飽受猜忌,靠著抱王重榮的大腿,朱溫勉強得了一個汴州,一個無險可守的四戰之地,周邊全是狠角色,東有黃巢,西有蔡宗權,北面是李克用和孟遷,還有一個李罕之虎視眈眈,誰能夠為朱溫做主?

誰也靠不住,只能靠朝廷。

所以朱溫當時的表現就是全心全意為大唐服務,堅決擁護貫徹落實僖宗的任何指令,讓打黃巢,豁出命來幹,讓打秦宗權,克服一切困難也要上,讓打孫儒,怕得半死也壯膽出兵。

在僖宗眼中,什麼是忠臣?這就是忠臣。

這個時候,李克用和南面的孟方立打起來了,最終奪取了潞州,而且李克用的這些行動都是在沒有請示領導僖宗的情況下幹的私活,而且是有損大團結的那種,彈劾狀文一大堆。

這個李克用,真是讓人不省心呀。

對於這種野心勃勃還不聽使喚的屬下,僖宗很是不上火。

為此,他給朱溫下了一道密詔。

朱全忠,幹成了這事,好處你有的是。

不久,一個名叫朱全忠的男人來到了封禪寺,笑容滿面,非常熱情,帶著部下誠意歡迎李克用客軍經過,說在城裡準備好了酒席美女,以略盡地主之誼,李克用歡天喜地去了。

李曄來到世界即位後,基於歷史上後來的情況,一直保持著親李惡朱的立場,對李克用是無限縱容,李克用數次對鄰近藩鎮用兵,李曄都是裝聾作啞,對朱溫是百般苛刻。

朱全忠在汴州跟秦宗權拼命的時候向朝廷求援,李曄沒理他,建議李曄赦免趙德湮並讓趙德湮帶兵去蔡州平叛的時候,李曄還是沒理他,軟硬兼施強行將趙德湮留在了襄陽。

所以如果來年對朱溫用兵,李克用不一定會對朱溫下死手,在朝廷勢弱的情況下,他可以跟朱溫拼命,畢竟無所顧忌,但當朝廷重新強大起來,有了秦滅六國的氣勢,他還會麼?

朝廷敢殺了功勳赫赫的朱溫,就不會殺了劣跡斑駁的他麼?

那個時候他還會信任李曄與朝廷保持同盟關係麼?

不遠的將來,他要麼交出河東來長安當皇親國戚,要麼步入朱溫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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