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

赫連燕又來了。

“皇叔,今日我買了羊腿。”

赫連春點頭,“羊腿好,以前本王最喜歡的便是這個,若是再來些酒水,哎喲!便是神仙也不換的日子。”

赫連燕把飯菜擺好,歉然道:“羊腿有些烤糊了。”

“沒事,本王就喜歡吃糊旳。”

赫連春也不用刀子……從被軟禁開始,利器都被收繳了。

他一嘴啃去,被烤焦的部分就如同是木炭,把他的嘴角和臉上糊了一片黑色。

他全神貫注的啃著烤羊腿,不時發出哼哼的聲音。

就像是一頭豕。

在潭州時,烤的火候不到的羊腿,皇叔不會多看一眼。

沒有刀子,皇叔寧可用筷子,也不會用手去抓肉。

吃完飯,赫連燕進去收拾。

皇叔打個嗝,心滿意足的道:“燕兒,楊玄那邊如何了?”

赫連燕搖頭,“昨日他遇刺。”

“嗯?”

聽完了赫連燕的描述後,赫連春眯著眼,一雙油手互相搓著。

“讓老三去接待楊玄,這是試探的意思吧!可太子吃飽撐的如此安排,可是想撇開老三?”

“不對,放任大唐攻打南周……此事既然不成,那太子折騰老三作甚?”

“刺殺……這九成九是太子幹的好事!”

赫連春突然笑了起來,“皇帝可曾頭疼?”

“不知。”

“楊玄那邊能答應你,這也是看在熟人的面上,不過那個小崽子是不見好處不會出手的主。燕兒……”

“皇叔。”

“你來。”

赫連燕靠過去。

“城西那裡有個鐵匠鋪,後院的水井中,順著井口下去約兩步,邊上的一塊石頭能取出來,裡面有個油紙包……”

赫連春看著她,“裡面是羊脂白玉雕刻的仙人像,價值連城,你去取了,拿給楊玄。”

“皇叔,我答應用自己一條命來做報酬!”

“傻女子喲!”皇叔笑的喘息,“楊玄是何等人?你以往與他打交道,他可曾色授魂與?”

赫連燕搖頭。

前次她差點就撲倒了楊玄,但楊玄卻避開了。

“美色無法誘惑,那麼你這條命值當什麼?別說是你的本事,燕兒,他如今是陳州刺史,只要他願意,就能徵辟人才。你會什麼?算賬管事……他會缺這等人?”

皇叔嘆息,“漂亮的女人每每自視甚高,燕兒,你要記住,他既然看不上你的人,自然也就看不上你的命。”

赫連燕有些茫然坐下,“那麼,我們還剩下什麼?”

“天命,聽天由命!”

……

赫連燕去尋楊玄。

正好遇到宮中來人。

“今夜宮中設宴,為大唐使者送行。”

王登面色微變。

梁靖深吸一口氣,“好說!”

等來人一走,王登說道:“時不我待,可惜了!”

梁靖笑道:“既然如此,那這便是命。我便再蟄伏一陣子罷了。”

他想一舉登上兵部侍郎的寶座,藉此插手朝堂。但如今看來,這個願望要延期了。

“不著急。”

楊玄想了想,“就算是吃了宴席,也不是說馬上就走,緩幾日也使得。不過,夜長夢多,老梁!”

“在!”梁靖此刻就指望楊玄了。

不,全村都在指望著他。

“你去求見三皇子!”

“什麼理由?”

“求詩!”

梁靖一怔,“求詩?他的詩不過爾爾,咦!子泰你這是要為三皇子造勢?”

“沒錯!”楊玄獰笑道:“夜宴時,王侍郎……對了,王侍郎可擅長吹捧?”

王登隨口道:“這是老夫的看家本領!”

眾人:“……”

王登訕訕的道:“年歲大了,喜歡胡言亂語。”

楊玄說道:“夜宴時,王侍郎記得多吹捧太子和三皇子,不過,三皇子七分,太子三分。”

“今夜怕是會來不少北遼重臣,當著他們的面吹捧三皇子,嘖嘖!太子怕是殺人的心思都有了。”梁靖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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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明日,老梁記得去請三皇子來做客,就說答謝。隨後老王安排人去放風,就說三皇子雍容華貴,太子尖刻……”

我特麼逼瘋你!

……

東宮。

太子和宋湛在密議。

“今夜是個機會。”太子目光炯炯。

宋湛卻遲疑了,“要不,再等等吧!”

“還等什麼?”太子冷笑,“他這是存心要廢掉孤,如今不廢,不過是沒尋到藉口罷了。”

宋湛第一次露出了為難之色,“殿下,三皇子如今還稚嫩,陛下不可能讓他為太子。”

“稚嫩了才好啊!”太子笑了起來,看著格外的悲愴,“子壯父未老,對於普通人家而言是喜事,可對於皇家而言,這便是悲哀!”

“殿下,再緩緩!”宋湛勸道:“令他們散了吧!且等秋後狩獵時,再看看陛下的意思。”

“殿下。”殿外有心腹出現。

“何事?”

“大唐副使梁靖去三皇子處求詩。”

太子深吸一口氣,“連他們都知曉求孤無用,不如去求三郎。先生,外人尚且如此,那些臣子會如何?”

“此事……”宋湛面色微紅,不斷深呼吸,“就怕事敗……”

太子冷笑,“大唐令陳州刺史楊玄隱於使團中,伺機出手,刺殺阿耶!孤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南下攻打北疆,為阿耶報仇!”

宋湛低下頭,良久緩緩抬起來,“三皇子勾結唐使,藉著夜宴之機刺殺陛下!”

“孤,自然知曉,只是想等著你親口說出來!”太子盯著他,“先生,此事一定,咱們便是一條船上之人。孤成了,先生便是朕的左膀右臂。”

宋湛心中有些亂,忽略了太子自稱朕的事兒。

“那些人手呢?”

“孤從前日就開始準備了,只等一聲令下。”

“陛下那邊……”

“安心,孤有手段,就算是事敗了,他也無法廢掉孤的太子之位!”

宋湛看著他,“殿下的手段老夫自然是信得過的,此事……”

太子做事喜歡算計,追求算無遺策的境界,每件事兒都想做到盡善盡美,把好處全數收歸己有。

“殿下既然定下了方略,老夫唯有盡力輔佐。”

宋湛起身,走到太子正面方向。

跪下。

“臣,有死而已!”

太子起身過去扶起了宋湛,笑道:“孤還要倚仗先生,所以,都保重吧!”

宋湛走後,太子叫了幾個人來,把今夜的事兒安排了下去。

最後一個是內侍。

“去告訴他,該吃藥了。”

內侍躬身,倒退著走到殿外,轉身離去。

……

“朕餓了。”赫連峰放下奏疏。

“奴婢這邊去看看。”何忠低頭。

少頃,飯菜送到,有做的很精緻的烤牛肉。

“味道不錯。”赫連峰讚道。

何忠笑眯眯的道:“新廚子的手藝看來不錯。”

……

“若是殺了赫連峰如何?”

老賊在野望。

“不如何。”屠裳搖搖頭。

二人就坐在屋外的空曠處,吹著秋風,曬著太陽。

“赫連峰一死,林雅等人定然會起事,隨後北遼內部大亂,北疆大軍順勢出擊……”老賊美滋滋的說著。

“就算是滅了北遼,對郎君有何好處?”屠裳問道。

老賊乾笑道:“升官發財啊!”

“升官發財?”屠裳淡淡的道:“沒了北遼,北疆就成了雞肋,到了那時,郎君去何處任職?南疆?還是長安。”

南疆是別人的地盤,外人很難插手。

長安……那便是進了漩渦。

“你覺得呢?”

“老夫覺著……做了節度使,興許好些。”

“為何這般說?”

“郎君在城中一番作為,都是奔著收服人心,攻打三大部去的。老夫時常想,一朝天子一朝臣,郎君只是刺史,收服人心作甚?你說呢?”

“呃!當然是愛民如子。”

“是嗎?”

“當然是。”

“那就是吧!”

老賊晚些尋到了楊玄。

“小人總覺得屠公是察覺到了什麼。”

“察覺就察覺吧!”

楊玄不在意這個。

屠裳無兒無女,孑然一身,歲數也不小了。

“他活到了這個份上,看透了世情,若是沒有老二在,他會成為行屍走肉,甚至發狂了去刺殺年胥,自我了斷。”

老賊嘆息,“到了這個年紀,不時會想想自己活著作甚。想來想去……”

楊玄看著他,想著會不會說出些令人振聾發聵的話來。

“當然是為了升官發財啊!”

……

時辰到了。

楊玄等人頂著夕陽進了皇宮。

兩排身材高大的侍衛站在兩側,目不斜視的看著對方。

人從中間走過,會感到些壓抑。

楊玄笑了笑,“這是什麼陣法?”

他走到中間,止步。

身後眾人也跟著止步。

楊玄看看左側的侍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後上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有些意思。”

楊玄繼續前行。

前方帶路的內侍笑著問道,“楊使君覺著如何?”

“花架子!”

內侍黑著臉,從此再不說話。

“說實話也沒人聽。”

楊玄看了林雅。

林雅和十餘臣子正站在前方。

另一側是二十餘文武官員。

兩邊涇渭分明。

三皇子早早就來了,忙得不可開交。

“貴使。”三皇子走過來,拱手笑道:“來早了些,不過可去偏殿奉茶。”

王登看了楊玄一眼。

不知從何時起,他這個正使就成了楊玄的跟班兒。

“不必了。”楊玄說道:“我等正好與諸位相公請教一番。”

那邊的官員們聽到了這話,紛紛側目。

使者要求端莊,也就是少說話。

可這位看來不怎麼守規矩。

三皇子笑道:“楊使君詩才了得,想來能找到知己。”

這是客套話。

楊玄突然嘆息。

“大王的詩詞雄渾大氣,楊某愛不釋手,每每閒暇時唸誦,齒頰留香。可大王卻不以為意,可見胸襟寬闊啊!”

梁靖隨即跟上,“那日我見有內侍犯錯,大王只是告誡,並未責罰,這份慈心讓梁某也動容不已。”

王登撫須頷首,“老夫老了,此生見過無數人,但如大王般的……一個也無!”

三皇子面色微紅,一種類似於和女子敦倫時的快意油然而生。

這便叫做飄飄然。

被人溜鬚拍馬就能產生這等快意,一直拍,一直快意……男人的腰子功能有限,快意的次數也有限。但溜鬚拍馬卻沒有次數的限制……

一直溜鬚拍馬一直爽啊!

太子就在另一側,被幾個人簇擁著。

“那三人無恥!”有人罵道。

“他們想透過三皇子達成目的,卻把大唐的面子都丟光了。”

太子淡淡的道:“做事。”

眾人心中一凜,“是。”

他當先往大殿走去。

輕聲問道:“外面如何?”

“妥當!”

“宮中如何?”

“妥當。”

“那麼,今日孤就讓這宮中變色!”

……

皇子長大了要出宮建府,赫連峰五個兒子,太子在宮中,其他四個皇子在宮外。

三皇子今日也在宮中。

二皇子赫連曉在府中飲酒。

“太子那邊如何?”

赫連曉身材魁梧,是皇子中修為最高的一個。

身邊的謀士說道:“殿下讓大王枕戈待旦,就等大唐使團離去後動手。”

“那麼……還有數日!”赫連曉冷笑,“且讓他們多活數日。”

謀士微笑:“是,大王仁慈。”

另外兩個皇子在家中吃喝玩樂,無所事事。

宮中,赫連峰出現。

“見過陛下。”

“諸卿平身。”

赫連峰笑吟吟的壓壓手。

隨即上了酒菜。

酒過三巡,王登舉杯祝賀赫連峰長壽。

隨後,楊玄起身。

“南周對大唐無禮,大唐準備出兵懲戒,取南周二十城,隨後退軍。”

這事兒不是都說過了嗎?

赫連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起身道:“貴使,此事本王早已說過,大遼萬萬不會答應!”

這般鍥而不捨啊!眾人不禁笑了起來。

有人說道:“這位不是北疆新起的名將,楊玄楊使君嗎?怎地,也學會了死皮賴臉?”

“哈哈哈哈!”眾人狂笑。

楊玄神色平靜。

林雅緩緩起身。

“陛下,南周近幾年對大遼頗為不恭,臣以為,此事並無不可!”

殿內安靜了下來。

皇帝贊同的事兒林雅就反對。

沒毛病!

赫連峰淡淡的道:“再議!”

好!

王登紅光滿面。

此事已經開啟了一道口子!

林雅坐下,不經意的看了楊玄一眼。

老夫可以建言贊同,剩下的……就等著看你的表演了。

若是演砸了,老夫不介意食言,收回贊同的建言。

楊玄微笑,“多謝林相。”

隨後他又對三皇子舉杯,“在這幾日中,大王的風姿令外臣印象深刻。”

三皇子舉杯,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眼中多了些笑意,很慈祥。

然後。

起身。

“孤去更衣!”

外面突然起風!

呼!

太子被兩個內侍簇擁著出了大殿,被風吹的衣裳獵獵作響。

左轉。

一個內侍在側面微微點頭。

妥!

太子更衣時,有內侍在旁。

“外面就位。”

“宮中就位。”

太子渾身一個激靈,然後舒坦的提起褲子。

回身。

“那個陳州刺史最近幾日吹捧老三上癮了,那麼,今夜就讓他們一起走。”

他走出門外。

看著晦暗的夜空。

“讓他們一起去地底下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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