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商旅往來不便,與外界的聯絡也沒那麼緊密,有點兒世外桃源的意思。

但幸而耕地不少,物產也還算是豐富,大夥兒關起門來過日子,雖然比不上南周,但在大唐也算是富庶。

早些時候蜀地的日子頗為安寧,但自從皇帝來了之後,寧靜就被打破了。

益州治所桐城乃是蜀地的中心,接到皇帝入蜀的訊息後,刺史肖真和別駕吳英面面相覷,都覺得來了個太爺。、

不,是一群大爺!

但除非他們想謀反,否則還得畢恭畢敬的接待這群大爺。

皇帝隨行的人太多,供應糧草也就罷了,那些大爺進了蜀地後,自覺安全了,便把在長安的遮奢模樣拿出來,頤指氣使,弄的地方官吏怨聲載道。

可你惹不起啊!

隨行的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是蜀地得罪不起的存在。

一板磚下去,弄不好就會砸到一位公侯。

都是一群爺!

而且進了蜀地後,皇帝一行就慢下來了,一路遊山玩水,這裡看看,那裡玩玩,慢騰騰的,每日消耗頗大,而且還得地方調集民夫不斷轉運糧草物資,令地方叫苦連天。

更有甚者,那些肉食者逃的倉皇的,沒帶侍女。逃亡時只顧著保命,一朝覺得平安了,頓時就飽暖思那個啥,兩眼冒綠光,這裡調戲個女人,哪裡花錢和幾個婦人廝混。

地方已經傳來了訊息,百姓們說著這群人和蝗蟲般的,所到之處,雞犬不寧

“一群蛆蟲!”

桐城城外,一群官吏正在等候皇帝大駕光臨,某位官員在後面忍不住罵道。

沒人吭聲,甚至有人撇撇嘴,覺得這話說的對。

吳英輕聲道:“使君,以往老夫還對那群權貴抱著尊敬,此刻卻覺著這群人便是趴在大唐身上吸血的蛆蟲。”

“噤聲!”刺史肖真板著臉。

“是!”吳英微微低頭,表示歉意。

“那不是蛆蟲。”

“是!”

“是吸血蟲。”

呃!

吳英看了肖真一眼。

肖真板著臉,“來了。”

前方,數十騎正在疾馳。

這是肖真派出去的斥候。

他們來了,就說明皇帝不遠了。

“站好。”吳英回頭。

眾人趕緊束手而立。

沒多久,一隊隊騎兵來了,看著威儀不凡。

“是隨行的騎兵、”吳英低聲道:“在落鳳坡便是這些人發動兵亂,差點……”

這些耀武揚威的騎兵卻不知自己在蜀地官員的眼中就是一群亂兵,需要警惕的物件。

接著便是皇帝一行。

“好多人啊!”有人驚歎道。

“長安有那麼多權貴嗎?”有人不敢置信。

“難怪百姓越來越窮。”

吳英譏誚的道:

“每個權貴都得養尊處優,都得富甲一方,都得錢財滿屋……可這些哪裡來?

從百姓的手中來。

他們的手中多了,百姓手中的自然就少了。權貴越多,百姓就越窮,大唐就越衰微。”

“都是大唐棟樑,莫要胡說!”肖真的眼中分明都是贊同,但卻一臉忠心耿耿的模樣。

“難怪您能做刺史,而老夫只能做別駕。”吳英讚道。

“陛下到。”

隨著這聲高喊,皇帝策馬被簇擁出來。

“見過陛下。”

皇帝隨即在城外發表了一番自己來蜀地是臥薪嚐膽,準備反攻關中的講話。

接著他又誇讚了蜀地官員的勤勉。

最後是幾個地方大族的族長出來相迎,皇帝老懷大慰,當即加封了幾個族長的兒孫。

先安撫官員,再施恩於地方大族,把這兩者搞定了,這地方也就穩妥了。

至於百姓……

那是什麼玩意兒?

皇帝進了桐城,肖真已經擺下了宴席,君臣聚會,想到這一路的艱辛,不禁感慨萬千。

“朕,當一雪前恥!”皇帝信誓旦旦的道。

太上皇坐在邊上,酒到杯幹,冷眼看著皇帝在表演。

晚些,二人一起,眾人趕緊起身相送。

皇帝和太上皇的駐地不在州廨……州廨後面是肖真的住所,他已經騰空了,但皇帝卻看不上。

他隨行的人太多了,住不下。

幸而肖真早有準備,城中有大族自願獻出豪宅,正好安置皇帝。

皇帝和太上皇到了駐地的庭院,按理該各自去歇息,可皇帝沒走,太上皇也沒走。

“安穩了?”太上皇問道。

蜀地的月光彷彿都多了些溫柔,皇帝看的出神,想到了長安的月色。

“那孽種擊敗了石逆後,不知下一步會如何。”

皇帝打起精神,“蜀道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朕,不擔心。”

“夾谷關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太上皇揭開了皇帝的傷疤,“關不在險,而在人心。當初你不敢觸碰長安權貴,讓竇重不得不出戰,結果大敗。”

皇帝澹澹的道:“你難道有好的法子?”

“蜀地看似牢不可破,可關中是如何破的?先是你昏聵,令臣子離心。接著你玩弄權術,把官場弄的烏煙瘴氣,那些大族因此勘破了你的底細……”

太上皇無視了皇帝的憤怒,“權術是誰用的?臣子。你一個帝王卻屈尊……不,應當是自甘墮落去和臣子玩權術,誰會尊重你?”

“朕說這些,不是想揭你的傷疤,而是想告訴你,別玩了!”

太上皇嘆息,“這是最後一塊地方,蜀地一旦被攻破,天下之大,你我能去何處?”

皇帝冷笑,晚些回到住所,令人把趙三福找來。

“那個孽種還沒有動靜?”

“訊息應當還在路上,臣馬上去催促。”

“儘快!”

皇帝擺擺手,趙三福告退。

侍女們進來,服侍皇帝躺下。

門關上,皇帝乾咳一聲,“鴻雁!”

“鴻雁?”

那個女人竟敢不搭理朕嗎?

皇帝大怒,勐地坐起來。

室內空無一人,唯有角落的燭臺上,一隻蠟燭在靜靜的燃燒著。

燭光被他勐地坐起來帶著的風吹的微微搖曳,漸漸平息。

皇帝雙手捂著臉,“賤人!賤人!”

他艱難躺下,漸漸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有人敲門。

“陛下!”

“陛下!”

皇帝勐的醒來,“誰?何事?”

門外是韓石頭,“陛下,緊急軍情。”

皇帝坐起來,“進來。”

門開,韓石頭當先進來,接著是侍女們。

趙三福就在外面,等著召見。

皇帝披上衣裳,韓石頭送上茶水,他喝了一口,蹙眉道:“藥茶。”

“是,這一路奴婢帶著的藥材都耗光了,這不,這一路奴婢尋了許久,好在蜀地雖說封閉,藥材卻不缺。不過地理不同,藥性也不同,奴婢又去請教了醫官,定下了分量,這不,才將熬煮出來。”

“這一路苦了你了。”皇帝動情的道。

“陛下安好,便是奴婢最大的心願。”韓石頭抹抹眼角。

外面的孫老二撇撇嘴,心想老韓越來越會裝扮了。

“進來。”

皇帝喝了藥茶後,精神一振。

趙三福進來。

“陛下,楊逆率軍南下了。”

“好!”

皇帝一拍床榻,滿面紅光。

“北疆軍南下,與石逆必然會大戰一場,一兩年之內不會有結果。朕正好在蜀地養一番精兵。再有,關中那些人不滿那個孽種,朕只需派人去聯絡,挑撥一番,讓那個孽種也知曉什麼叫做腹背受敵,哈哈哈哈!”

趙三福低著頭,看著不大對勁。

皇帝的笑聲戛然而止,“可是還有訊息?”

“楊逆在關中招募了數萬勇士。”

“那些賤狗奴!”皇帝刻薄的罵道。

“北疆軍南下第一戰,數日輕取乾州城。”

趙三福稟告完畢,低著頭,等著皇帝的吩咐。

可許久沒有回應,他忍不住悄然抬頭,飛快的瞥了一眼。

皇帝坐在床榻上,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他的臉脹的通紅,好似在憋氣。

韓石頭擺擺手,趙三福悄然告退。

剛走出去,就聽到身後皇帝咆孝道:“石逆無能!無能!”

這一夜,皇帝無眠。

天明,群臣被召集來商談戰局。

張煥裝死,最後還是鄭遠東出來分析。

“潛州一下,這是開門紅。叛軍本就是……”

“咳咳!”

鄭琦乾咳一聲,“陛下已經赦免了石忠唐。”

鄭遠東改口,“南疆軍從關中敗退後,本就士氣不足,軍心不穩,這一戰敗了,影響不小。後續……臣以為,南疆軍會很難。”

“能堅持多久?”皇帝問道。

這特麼誰知曉?

但皇帝相詢,必須得給個答桉。

鄭遠東仔細想了想,“大概……一年之內吧!”

皇帝一臉失望。

……

“兩個月!”

松州城頭,秦王對麾下文武說道:“兩個月之內,孤要看到石逆跪在身前,或是看到他的頭顱。”

春雨連綿,如絲如縷,韓紀伸手探了一把,覺得很潤。

“殿下,春雨連綿,大軍難以行進。”裴儉代表軍方發表看法。

“春雨貴如油,可這場春雨下不了多久。”

秦王征伐最重視細節,比如說天氣,他會令人提前打探。

但哪怕是科技昌明的另一個世界,天氣預報也時常不準。

故而秦王才定下了兩個月的期限。

“是。”

群臣領命。

秦王指著城外的雨霧說道:“北方的雨直爽豪氣,南方的雨如絲如霧,故而北人豪爽,南人溫和。走,都跟著孤出城去看看。”

秦王帶著麾下文武出城,去了田間地頭檢視。

此刻還未開始春耕,但地裡已經有農人戴著斗笠,穿著蓑衣在檢視。

“見過殿下。”

農人們見到秦王,趕緊行禮。

“不必多禮。”李玄問道:“我看你等在專注看著什麼,可能告知?”

一個老農說道:“殿下,我等在看地氣。”

“哦!”

“殿下,這地的肥廋能透過看地氣看出來。若是太瘦,那今年便讓這塊地休耕。”

嘖!

這不就是土科技嗎?

民間科學家啊!

秦王贊了幾句,隨即又問了些民情。

數騎遠來。

“殿下,叛軍準備誓師了。”

秦王微笑道:“孤,等他許久了。”

……

清河。

校場上。

大軍集結。

高臺之上,石忠唐一人站著。

大旗在細雨中沒有絲毫動靜。

就像是一條死蛇。

“……長安好不好?”

石忠唐問道。

“好!”

那些異族勇士喊道。

那些曾進入關中的將士經常會說些長安的事兒,富庶,就像是仙境,引得那些新卒心動不已。

“想不想再去?”石忠唐問道。

去做什麼?

燒殺搶掠!

去享受!

去奴役!

“想!”

石忠唐說道:“本王將再度帶著你等,一路北上。直至,長安!”

賀尊站在高臺之下,看著那些將士紅著臉,眼中多了異彩,心中不禁嘆息。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用燒殺搶掠來刺激麾下的士氣固然不錯,但,不可持久啊!

一旦決戰不利,那股子因為利益而起的士氣,必然會飛快消散。

這是一柄雙刃劍!

“祭旗!”

兩個北疆密諜被帶了上來。

他們被堵著嘴,其中的一人的腿被打折了,被拖著走。

但卻都昂著頭。

橫刀揮舞。

血光中,石忠唐指著北方。

“勇士們,跟著本王,北上!”

“萬勝!”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