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陋!”

位於雅間中的黃蘭曦,望著斜對面正與下人交談的多赤兒,眼中忍不住浮現厭惡與恨意。

如果從外貌上評定。

多赤兒說不上醜,甚至還有一種異域之美。

但對黃蘭曦而言,對方的外貌、心靈、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充滿了醜陋和猙獰。

每當看到這麼一個殺了萬景浩,屠戮了百萬大趙人的兇犯還活著,並且絲毫未有悔恨之心,還故作風流的想要追求自己,她就忍不住反胃作嘔。

事實上,有好幾次就因跟對方說了幾句話,她就忍不住在偏僻處吐了出來。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當面吐出來。

但她不能,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此之前不能讓對方看到,自己對他的態度已經厭惡到無法緩解。

“還有不到一個月,他就會帶兵離城,出征長河以北。”

“在此之前,我必須要找到機會殺死他,為了爹爹,為了大趙,也為了……景浩。”

黃蘭曦眼中浮現一絲傷感,但很快又收斂起來,變得毫無感情。

多赤兒很注意自身安全。

身旁時刻跟著幾名宗師級的武者護衛。

在尋找到合適的動手時機之前,自己不能流露出一點破綻,不然光是一絲殺意,都可能被護衛察覺,從而導致刺殺失敗。

“小姐。”

外面走進了一名婢女,恭敬對著她行禮說道:“您看是此刻回去,還是在這裡多呆一會?”

為了讓黃蘭曦不至於感到孤獨,多赤兒給她配的幾名貼身侍女都是大趙人。

但她們不是土生土長的大趙人,而是在蠻國出生長大的大趙人,對蠻國的忠誠甚至要比蠻人更甚。

可以說名為伺候,實為監視。

“......”

掃了眼斜對面的多赤兒,黃蘭曦發現是他準備離開了,婢女因此才來詢問,於是便點了點頭。

走出酒樓,坐上馬車。

中途被多赤兒搭訕了幾句話,她也不親不淡地回了幾句。

“小姐,可以出發了嗎?”

車內的兩名婢女紛紛看向黃蘭曦,等待她的命令。

黃蘭曦搖搖頭沒有說話,拉開車簾向遠處眺望了一眼,街角的行人與車流貫入她眼。

純潔無瑕的雪花下,有小販、有馬伕、有富商、有小吏......

同樣的身份,卻因種族的不同而展現出兩種神態。

一種是高高在上、囂張跋扈的蠻人,一種是小心謹慎、麻木不仁的大趙人。

——若我大趙之民受外族統治,中原大地必將天翻地覆。

——長久以往,我大趙之民數千年積累的自信必將被耗盡,百花齊放的思想也必會被閹割。

兒女情長與家國危亡完全沒有可比性。

更何況,自己還是一個背負著二十萬亡魂的活死人。

拯救黃蘭曦,只是次要之事。

首要就是將現今如日中天,隨時有可能危及到大趙最後一塊領土的正綠旗與他們的都統多赤兒解決。

天色漸暗。

僅次於多赤兒居住的城主府的府邸,在幾月前就已被牛家重金買下,並掛上牛府的門牌。

府內此時雖然還能看得清周圍事物,但也已奢侈地將燈籠全部點亮。

位於居住區的一個房間外。

牛登文、牛坤元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一旁還站著作為下屬的嶽達和一眾官員。

房間中的不是別人,正是牛登文正在臨盆的妻子。

伴隨著一陣嬰兒啼哭聲,屋裡傳來接生婆的聲音:“恭喜老爺恭喜少爺,母子平安!”

“好,好。”

牛坤元注意到說的是母子,而不是母女,頓時開心地大笑。

牛登文眼中先是一喜,隨後閃過一絲陰霾,可很快又消失不見,臉上只剩下初為人父般的喜悅。

嶽達悄悄地看了眼牛登文臉色,見並無異常之後,便與周圍幾名官員一同出聲祝賀。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了正廳。

剛出生的嬰兒,也被牛坤元抱在懷中,興高采烈的帶了進來。

“好孩子,不知牛大人可有給他起名?”

一名官員見了,當即上前說道。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牛坤元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摸著摸鬍子,笑道:“吾之孫兒當一世浩氣長存,故名浩存。”

“浩存、牛浩存……好名字!”

嶽達和幾名同行官員當即稱讚,就好似是他們自己得到了這名字。

相比周圍人對嬰兒的態度,作為父親的牛登文臉上,卻是不時閃過一絲厭惡之色。

“浩氣需養,且絕非一朝一夕能成,但以下官之見,牛大人之孫卻是生而正氣浩然,可謂是天生的讀書苗子。”

“不止不止,小小模樣就有此風範,將來必是貌比桃紅之花,瀟灑俊俏,氣度非凡。”

“居廟堂而不惱,處江湖而不愁,立涯懸而不畏,大人之孫日後定可為一軍之大將,縱橫四海,所向披靡。”

“下官拙見,大人之孫即便不入廟堂,單憑這容貌就能使男男女女念念不忘......”

幾名官員圍到嬰兒旁邊,越說越誇張。

硬是把一個剛出生,臉上帶著皺痕的嬰兒,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樣子。

跟這些曾經透過殿試、取得進士的官員相比,嶽達的文采要弱了很多,最後想了半天,也只是在其中插了一句話:“龍精虎猛,不可限量。”

“哪裡哪裡,諸位所言誇張了……”

聽了半天讚美之言,牛坤元這才出聲阻止。

官員們再次送上一堆馬屁,仗著書讀得多,甚至連一句重複的話都沒有。

“一群不當人子的老東西!”

詞窮的嶽達暗暗叫苦,無奈將注意力移開,放到了牛登文身上。

其明明就站在大廳內,卻彷彿位於人群之外。

相比較牛坤元,牛登文的表情雖然喜悅,卻遠沒有身為父親的驚喜,甚至仔細看去,還會發現笑容有些假。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這可不是他的兒子。”

嶽達默默想道,隨後便回想起自己從諸多資訊中,耗費許多心力才拼湊起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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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多前,從業城離開時。

牛登文雖有幾個妾室,但可沒有一個正妻。

但自兩個月前來到雪城不久,就將一名陪伴了數年的妾室張千萍升為正妻。然而據其嶽達所知,牛登文妾室中從未有過張千萍這個人。

當然,這也可能是張千萍曾是個沒有名分的女人。

但一個之前連名分都沒有的女人,就因為懷孕被升為正妻,怎麼想都很是離譜。

就算對於尋常富家子弟,這都很難,更不用說是今時今日的牛家。

正妻之選不是門當戶對的家族之女,便是對仕途有所幫助的家族之女,絕不可能隨隨便便一個普通人。

再加之,自那之後。

多赤兒雖在官場打壓了牛家好幾次,可私底下卻經常出入牛府。

之後又透過各種渠道,嶽達將蒐集的資訊總結。

驚訝地發現,名為張千萍的女子其真實身份,不是牛登文的女人,更不是某個大官無法正名的私生女,而是牛家上官多赤兒的女人。

將對方娶為正妻後,短短兩個月就誕下胎兒。

不用說也知道,胎兒的父親必是多赤兒。

牛登文和牛家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顧張千萍,確保她過得舒適,現如今要照顧的人又多了一個。

“幫他人養妻子和孩子,甚至要將正妻和長子之位送予,看似憋屈難受,可這也要看那個他人是誰啊!”

嶽達心中吶喊,隱隱有些嫉妒。

多赤兒何許人也?!

蠻人九旗之中,兵力最多,實力最強,戰績最好的正綠旗都統,還是一個擁有實際領土的王爺,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甚至,私底下曾有人傳言。

只要多赤兒願意,隨時都能將統領正黃旗的皇族掀下馬,自己登上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想想就知,幫如此人物撫養妻兒,可以收穫多少好處。

至於對方的兒子將來可能會繼承自己的家族,這也完全不是問題。

畢竟那時也差不多快死了,地位和財富都有了,隨便摳下一點給自己真正的子孫,也比受不到提攜時好上不知多少倍。

如此又怎能說是憋屈呢?

這分明……不,這就是機遇!

“可惜,為什麼這種好事落不到我身上呢?”

嶽達想到這裡,心中不停嘆息。

要真有如此機遇,那自己何須再對牛家卑躬屈膝,如今這群不知羞恥的老東西,獻媚的目標也該是自己。

突然,外面傳來了嘈雜且慌亂的人聲。

“老爺,火!著火了!”

一名老僕一邊大喊,一邊衝了進來。

原本還圍繞在嬰兒旁邊的一眾人,心中頓時一驚,在牛坤元的帶領下,慌慌忙忙地小跑到了大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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