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陽升起，開始驅趕黑暗。
空氣中的月之精華消散開來，取而代之的是剛剛誕生的日之精華。
感受到變化的江仁，第一時刻退出入定狀態。
“好像......沒什麼變化。”
江仁回想從昨晚到現在的感覺，發現與獨自吸收時並無什麼不同。
“是效率增加的太少，所以我才沒有察覺到？”
“有可能，按照日月精華的稀少和我的吸收速度，平時最低也要一個月才能看出點變化。”
“如果效率增加少於兩倍，短時間也確實沒什麼感覺。”
“除此之外，也可能什麼變化都沒有，畢竟萬景浩只是個普通人。”
江仁想起以前經歷過的非人狀態“兵器”，那時他之所以能靠工具人加速修煉吸收，是因為身處於武者修土等超凡人類身邊。
可自今為止，他還沒在這個世界見過超越肉體極限的存在。
有可能是因為這只是個小村莊，所以才見不到，但更大可能是他們本就不存在。
後者從空氣中所隱含的能量，就能看得出來。
江仁至今所經歷的世界中，但凡人類能自主修煉或進化出超越常人能力的世界，空氣中大多會蘊含特殊的神奇能量。
比如靈氣、魔力之流。
他們的存在和來源可能不盡相同，但作用大都一致——強化肉體或精神。
“身體沒有任何想要生長的變化，精華積累也只能靠著日復一日地入定慢慢磨，系統商城又是不靠譜的抽獎。”
江仁回顧了下自己現在所處的境地，頓時感覺前途一片灰暗。
再這樣下去，怕不是千百年之後，自己還是一顆無用的廢種，可偏偏又找不到改變的方法。
“多想無益，能積累一分精華是一分。”
“哪怕每天節約的時間只有幾分幾秒，但換算成百年千年，也是一個極為可觀的數字。”
江仁看了眼還在睡覺的兩兄弟，當即將心神沉入身體。
沒過多久。
屋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那是萬父發出的聲音，作為一家之主的他，早早就要出去工作。
家裡的貧田並不足以養活一家四口，他還要替村裡的里長種田，這樣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
萬景浩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
見哥哥正背對著自己熟睡，他伸手摸下枕頭下方，昨晚他把那張白色手帕藏在了下面。
“不見了？”
沒有摸到手帕，萬景浩臉色微變。
就在他開始慌張迷茫，不知所措時，眼角餘光就在床邊的地上看到了手帕。
應該是昨晚睡覺時，不知怎麼從枕下擠到了床下。
見狀。
萬景浩松了一口氣，悄悄拿起手帕開門走出了房間。
天色還有些昏暗，只是勉強看得到路。
萬景浩見父母所在的房門緊閉，安心地從角落的水缸中接了一瓢水，然後開始動手清洗髒了的手帕。
看著手帕在自己手中逐漸變白，他眼中流露出開心的神色。
“這手帕……”
沒有一點前兆，萬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萬景浩嚇的瞬間站起身，拿起手帕藏在身後。
正揉眼打哈欠的萬石，被他的反應弄得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笑道：“嚇到你了？”
“沒有。”
萬景浩紅著臉搖搖頭，隨即把手帕拿到身前，解釋道：“人，第一次見，給我查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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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的人，給你這塊手帕擦臉？”
萬石點了點頭，倒也沒有懷疑自己弟弟。
弟弟雖然傻了點，但品性比大多數同齡人好上許多，不可能在這種地方撒謊。
“上面的字，我好像在哪見過......”
萬石看著手帕上彎曲的字，撓了撓腦袋，搖頭便往屋裡走。
現在剛醒來，他的記憶有些混亂，反正也不重要，索性就不想了。
“兄長！”
萬景浩臉色有些焦急，上前幾步來到他身前：“在哪裡？握還手帕。”
萬石詫異道：“這不是別人送你的嗎？”
萬景浩搖搖頭，解釋道：“她有急事，沒拿，就走了。”
“那確實是要還。”
雖然萬石覺得，能隨手拿出手帕給陌生人擦臉的人家，不可能會在乎一塊手帕。
但考慮到這是弟弟的好心，還是努力地開始回想。
啪！
他拍打了下大腿，看著弟弟說道：“我昨天看到一輛馬車上有與手帕上相同的字，據說那是城裡貴人子女的馬車，好像是過來我們這裡散心。聽說里長為了討好他們，全家都搬了出去，把房子讓了出來。”
萬景浩眼睛微亮：“在里長家……”
“去鎮上的人等下就要出發了，我先去穿衣服。”
萬石進入房間，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囑咐道：“接下來我可能十幾天都不會回來，如果再有人弄髒你的衣服，記得一定要......”
家裡費了不少錢，給他在鎮上找了個鐵匠學徒的工作。
雖然沒有月錢，但包吃包住，還可以學一門打鐵的手藝，缺點就是很少有時間回來。
“握知道啦。”
萬景浩不時回應一聲，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面。
把手帕洗乾淨，然後晾曬在通風處。
下午。
萬景浩與萬母打了聲招呼，飛快地跑出院子。
在他的衣服內兜中，裝著已經洗淨晾乾疊好的手帕。
村裡的人這時大多在田裡工作，路上幾乎看不到幾個人，昨天欺負他的盧大蛋等人，今天也一個都沒見到。
一路快跑。
“呼~呼~”
來到了里長家側面的一棵大樹後，萬景浩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雙手撐在樹身上，探頭看了過去。
里長家的房子，是村裡最好的房子。
一人多高的圍牆牢牢地將外面人的視線擋住，牆面平整乾淨，上面還有裝飾用的瓦片。
原本守在里長房子外的家僕不見了。
轉而出現的是四個高大魁梧的侍衛，身著輕甲腰配單刀，帶著一股瘮人的殺氣。
“好厲害。”
萬景浩有些不敢過去，猶豫著將手帕取出。
為了不弄髒才清洗好的手帕，外麵包了一層乾淨的布料。
突然，一隻手落在了他肩上。
“啊~”
萬景浩被嚇得叫出聲，轉身的同時絆了下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還來不及叫痛，他就見到一隻白嫩的小手出現在眼前。
小手主人正是昨天的小女孩。
“不好意思，我看你很專注，所以就......”
小女孩吐了吐舌頭，伸出的手伸意了一下。
想讓他把手放在上面，好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我，我的錯。”
見是小女孩，萬景浩將倒地也未鬆開的手帕，連同包裹著的布一同放在了面前白嫩的小手中。
小女孩愣了一下：“這是什麼？”
“手帕。”
萬景浩說著，就自己爬了起來。
小女孩把布開啟，發現裡面是自己的手帕，這才想起自己昨天忘拿手帕的事情，隨即又將它塞回給萬景浩。
“送你了，我還有很多。”
小女孩又拿出一塊手帕揮了揮。
萬景浩呆呆地接過手帕，看著神采飛揚的小女孩，小聲道：“這個好看，真的，不要嘛？”
“都一樣，有什麼不同......”
小女孩看到他手中那塊手帕上的刺繡，話音瞬間一頓，臉上升起一抹羞紅。
仔細一看，她才發現確實是有些不同.
因為那塊手帕上的歪曲刺繡就是她的作品，不過她可不準備承認，於是想著該找什麼說辭敷衍過去。
咕嚕！
萬景浩的肚子發出飢餓的聲音。
小女孩立馬看了過去，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
萬景浩低下腦袋，小聲道：“我，我錯了。”
“餓了有什麼錯？這個給你吃。”
小女孩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事物，外面用油紙包裹，隱隱可以聞到裡面誘人的香氣。
萬景浩鼻子抽了抽，感覺更餓了。
見他還在發呆，小女孩生氣地跺了跺腳，說道：“快拿走，我手舉累了。”
“啊，好。”
萬景浩這才接過開啟。
裡面是一塊蔥油餅。
餅面透著誘人的金黃色，油脂略微有些反光，蔥、油、餅三者的香味融為一體，彷彿得到了昇華，變得更能勾人食慾。
“給，你也吃。”
萬景浩把蔥油餅扳成兩半，其中用油紙包著的那一半遞給了小女孩。
小女孩沒有客氣，伸手接過餅。
聞到香味，她也有些餓了，自然不會選擇拒絕。
何況這塊蔥油餅本就是她覺得好吃，上午特意去向廚房要來，下午用來自己吃的。
兩人靠著大樹而坐。
徐徐微風中，他們小口小口地啃著蔥油餅。
“嗯？”
剛把視線放到外界的江仁，看到萬景浩和小女孩，頓時心生疑惑：“我不在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麼？”
他昨天還下了結果，傻孩子不可能再與小女孩有交集。
可現在兩人不只有交集，還坐在了一起，吃這明顯是一塊被分成兩半的食物，這讓他有種臉疼的感覺。
“快看快看，那朵雲像不像人？”
小女孩比較外向，吃東西的時候還不忘說話。
萬景浩則因為性格和口語的關係，大多時候只是附和一聲，極少部分才會說上幾個字。
即便如此，兩人也顯得很和諧。
“運氣倒是不錯，一來就遇到人。”
江仁耐著性子聽他們講了半天，才終於明白自己入定之後發生了什麼。
看著正傻笑著的萬景浩，他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這個年紀的小孩，懵懂生出的好感，比起男女之間的感情，說是友情其實更為貼切。
以小女孩的衣著，如果能與她搞好關系。
未來對方隨便幫襯一下，傻孩子也能成為這座村子中的富戶，過上受鄰人羨慕的生活。
啪啪！
小女孩吃完餅，站起拍掉手上的餅屑，然後又看向萬景浩：“你明天還來嗎？”
萬景浩跟著站了起來，遲疑道：“我，不知道。”
小女孩想了想，說道：“如果你明天還來，我帶好吃的東西給你。”
萬景浩頷首：“好。”
“那就這樣說好了。”
小女孩正準備離開，腳步就突然一頓，回頭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姓黃，名蘭曦，你呢？”
萬景浩聽了，也念出了自己的名字：“萬，景，浩。”
一字一停頓，但讀音沒有錯。
“明天一定要來啊。”
黃蘭曦揮了揮手，跑出一段距離後，便將雙手放在身前，變成了一個安靜的小家碧玉，慢慢走入了被四位侍衛看守的大門。
萬景浩探頭看向大門，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一看就知道是作業太少。”
見到他這副樣子，江仁心生感慨。
遙想自己當初這個年齡的時候，作業多的想哭......
江仁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那個時候好像還沒開始上學，正在和同齡人玩泥巴。
之後幾天。
萬景浩每天都會去到大樹下。
黃蘭曦也如約的帶上糕點，款式和花樣換著來，沒有一天重複。
“這是今天的糕點。”
大樹的陰影底下，黃蘭曦開啟一面方布，露出兩塊誘人的糕點。
萬景浩低聲說了句謝謝，就將其中一塊糕點取走。
兩人如同前幾次那樣，坐在樹旁小口吃著。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原本有著說不完的話的黃蘭曦，現在卻少見地沉默了下來。
細心的萬景浩感覺到她的變化，忍不住看向她。
天真的神態中，透著嬌憨與頑皮，清麗的容色中，帶著高雅的氣質。
他想起半年前隨著父親去鎮上，路過酒樓時聽到的說書聲，他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但感覺可以用在黃蘭曦身上。
“我是不是把糕點粘在臉上了？”
黃蘭曦注意到他的目光，抬手在臉上摸了摸，疑惑道：“粘在哪裡？”
萬景浩連忙搖了搖頭，羞澀道：“沒，沒有，那個……你有心事？”
“被你看出來了。”
黃蘭曦一口把只剩下一半的糕點塞入嘴中，趴在膝蓋上，臉色惆悵：“萬景浩，我明天要走了。”
“啊？”萬景浩被嚇了一跳。
黃蘭曦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明天就要走了，要回業城了。”
萬景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但眼中卻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傷感的情緒。
兩人久久無聲。
黃蘭曦拍了拍臉，打起精神，笑著對他說道：“明天早點過來，我有寶貝給你。”
萬景浩怔了怔，隔著衣服摸到了長命鎖，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好，我也有，寶貝給你。”
“那就這麼說定了。”
黃蘭曦左臉有個淡淡的酒窩，笑起來如同綻放的花兒。
“以後你還會來嗎？”
萬景浩再次點頭，見她起身準備離開，忍不住開口問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焦急，這是他迄今為止說過的最通順、最標準的一句話，如同正常的同齡人。
黃蘭曦沮喪地搖了搖頭：“不知道，這要看我爹爹會不會來。”
萬景浩遲疑了下，又問道：“那我能去見你嗎？”
“可以，不過我爹爹那邊……”
黃蘭曦往旁邊的高牆看了一眼，回頭說道：“爹爹不喜歡我與外人玩，除非對方很有學問，你知道什麼叫學問嗎？”
萬景浩滿臉困惑：“不知道。”
黃蘭曦皺著眉頭想了想，解釋道：“學問就是……哎呀，反正就是讀了很多書的人。你多讀書，我爹爹就不會阻止我見你了。”
萬景浩臉色堅定：“嗯，我以後會多讀書。”
“就這麼隨便嗎？”
連續幾天處於入定狀態的江仁，看著外界這一幕，感覺自己這些天似乎又錯過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多讀書確實是好事。
放在這種時代，讀書人地位高，也最能實現階級跨越。
可先不論這傻孩子智力怎樣，他找得到能教讀書的地方嗎？找得到又能負擔得起學費嗎？
“現實與理想往往相差著不可跨越的距離，不過有理想總歸是件好事。”
江仁笑笑，默默祝福著萬景浩。
這是他身為一顆前途渺茫的種子，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等等！”
江仁回想起一個剛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這傻孩子說要送寶貝的時候，是不是隔著衣服碰了下長命鎖？”
“銅製的長命鎖值不了幾個錢，更何況意義不一般。”
“他說的寶貝，該不會是位於長命鎖裡的我吧？”
“換個工具人，貌似......也不虧。”
江仁看了眼平平無奇的萬景浩，又看向粉嫩可愛的黃蘭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