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便是雲水劍主歸葬鏡湖的日子。

鏡湖岸邊,已經站滿了雲水劍宮的弟子門人,遠遠看去,真是白茫茫的一片。

雲水劍宮,勢力鼎盛。

一十三劍峰之中較為強盛的,便有門人弟子千數,攏共萬餘人,聚在一起,一聲縞素,盤踞如一條白色長龍。

蘇留一身的白衫,身前停著的便是楚狂人的棺槨靈舟,此時正等待著眾人祭拜。

今日之祭葬,便要由寬廣鏡湖作為起點,經過兩道挺立如劍的山峰夾谷,再直通鏡湖中心,最後沉舟於鏡湖中心處,使得前一任的雲水劍主楚狂人與前幾任的劍主一般,長眠湖底。

蘇留遙遙看著那雲水渺渺的鏡湖中心,似乎有一種獨特的靜謐面紗,使人瞧不真切。

目光迴轉,棺槨前燃著異香,有劍宮之中司樂的弟子在吹動韻律奇異的樂曲,歌聲便在靜幽的湖面上傳盪開老遠,一經橫水、盡日夾峰,似乎還有高遠的迴音傳來,淒涼悲愴。

蘇留心裡亦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說不上是哀傷,但是也不是釋然。

他想起了雲水劍主楚狂人至死都一直堅持在做的事情——即為自己指引下一步的方向,叫他去探索自己的身世的奧秘。

其實平心而論,蘇留如何看不出自己這身世干係實大,引來許多人的窺伺還有保護,但是他靈魂深處終究有很大的比重是來自後世,對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身世歸屬感極為薄弱。

"人一定要為自己而活著。"

"只要自己的這一世活的精彩便好了,哪管你家世深仇大怨,日後碰上,順手解決了倒也不是不行,卻不是為仇恨而活的。"

蘇留望著朦朧的雲水煙氣與不遠處靜謐的山峰,靜靜的出神,但是此時心情卻分明沉重了些,雲水劍主救他一命,如今就躺在自己身前的湖中,再也醒不回來了,自己本就是不慣欠人東西的人,除去了要找到千千之外,又多了一件去蜀都尋找真~相的事情。

他直覺楚狂人至死都是為了保護什麼秘密,他的主上到底是誰,與自己有什麼干係,全是未解之謎。

一重重的哀樂聲將蘇留思緒拉了回來,岸邊白壓壓的層層站著數排劍宮弟子,正一個個的排好了佇列,雙手高舉,上來跪伏岸邊,對著停放在湖中的靈舟遙遙一拜。

靈舟之上,那也是雲水劍主的葬身長棲之地,這也是蘇留不能理解來自雲水劍宮的獨特習俗。

青煙嫋嫋,哭音蕩蕩。

在沒有獲得更多的線索之前,空想猜測也是無益,只順著楚狂人的遺言,似乎要將自己引入西蜀之地,一切又似乎回到了起點,跟黃泉密教扯上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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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主,準備好了!"

哀曲終結,那掌管今日水葬一事的管事恭聲問了蘇留一句。

"那便開始吧。"

蘇留目光無意識的周遊一圈,瞧著眾人悲慼的神情,心裡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

自繼位雲水劍宮劍主之後,來往賓客都已經漸漸的散去,連城公子等三人對蘇留或明顯、或暗示的招攬無果之後,也只有抱憾離去。

至於那些與楚狂人生前還算有些交情的,便留在了雲水劍宮。

當然,人並不多,楚狂人狂傲孤僻的性子,不像是會有很多朋友的人。

然而這三日裡平靜的很,倒是出乎蘇留的意料,一如面前的鏡湖,波瀾不驚,只是平靜的過分,反倒是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東方劍主凝身立於蘇留的身邊,道:"宮主生前修習劍道養心雲水間,今日能長眠這雲水極靜之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蘇留心裡突然一凜,似乎有什麼的關鍵之處一閃而逝。

"是了,極靜,極靜......"

蘇留喃喃念著這兩個字,雙眸卻漸漸的泛起了星寒冷光。

鏡湖本不該這般的靜,好像是一切的生靈都銷聲匿跡,這種超乎尋常的平靜,極是詭異。

事有反常即為妖,在這種極端平靜裡邊,好像還醞釀著一種極端恐怖的事情。

東方劍主察覺異樣,問道:"怎麼了?"

蘇留做一個手勢,將聲音束成了一線傳入東方劍主耳中,道:"今日的情況有些古怪,先不要作聲,靜觀其變。"

東方劍主微微皺眉,原本那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之上,聽著蘇留的話,又重新的鬆開,只是左右掃視,岸邊數千人圍著鏡湖,都是哀悽的神情,看不出什麼不同之處。

鏡湖之上,那劍舟上的纜繩已經放下,劍舟穿行,那平靜的湖面已經被打破。

"接下來便是一十三劍峰劍君相送至沉舟了,且上劍舟再說。"

蘇留一拂袖便縱身上了那象徵了宮主地位的劍舟之上,東方劍主充當了總管的角色,側身關切道:"劍君,要當心了。"

"無礙,諸事還勞煩東方劍主費心。"

蘇留自己也知道,論說能力,旭日峰東方劍主實在是劍宮之中一十二道劍峰最頂尖的,對於這樣有資質有能力而且沒有二心的人,是能交付一些擔子的。

今日的劍宮弟子一身縞素,倒與原先的月白衣袍原色相仿,目送劍舟催發。

那停著雲水劍主靈柩的雲水劍舟底下特意鑿開了一個小~洞,湖水嗚嗚的嗆進了劍舟之中,經過了精巧的計算,劍舟在行至湖中心的時候,將會沉於湖底。

眾人站在一十三劍峰各自的劍舟之上,都離得不遠,那嗚咽的聲音聽起來便似孤獨的孩子在幽暗的夜裡哭泣。

今日無風無日也無雲。

天空蔚藍的叫人沉靜心醉。

劍舟靈柩便靜靜的往遠處鏡湖中心泊去。

一陣清淺哀傷的琴音便在湖面上響起,劃過了一道寬兩丈有餘的波紋,蘇留抱琴而坐,坐在雲水劍宮宮主獨有劍舟之上,較之一十三劍峰的劍舟都要闊上丈許。

天大的危機當先,都不能叫他心境失衡,他知道以他如今的修為,在猖魏一地已經鮮少能遇著對手,前些日子所言的"犯我者誅",也並不是誇口之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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