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朝露蝴蝶
這個念頭一經湧現，便很快又被王浩給生生地按了回去。
開玩笑……
這地方可是東國首都之地，若是王浩撒開了手腳折騰，天時地利人和他可謂是一個不佔。
更何況他之目的本來也不是為了攪亂東國，而是衝著那不知道藏在了何處的黃金真神去的。
這種南轅北轍的事情自然是不幹為妙。
只是這樣一來。
“我不又是白跑了一趟嗎？”
好不容易往東國趕來，又是苦哈哈地繞了一大圈。到最後居然只是聽了一段故事，就讓他折返回去……
這著實有些令人啞然失笑了。
“但也沒什麼辦法，實在是沒有把握的事情，還是選擇性地忽略最好。”
畢竟到了元嬰之後，雙方根本無法在面對面的情況下遮蔽氣息。如王浩這般的情況，若是貿然行動……說不準就在皇宮裡頭撞上了那真主。
‘是啊，總歸來說也不算是白來一趟了。收拾收拾行李，咱們去下一站吧。’
筆記所言極是，王浩點了點頭，當即正欲起身離開。
可那眼角卻是瞥見到了那半根黑色的薰香棒，表情便是不由得微微一凝。
這玩意兒王浩可是仔細觀察過了的，功效除了滑胎以外根本沒有任何的特點。
而這東西，居然就是普里吉爾從薩滿手裡頭求來的‘安胎藥’……
“看來皇宮裡頭的關係也有些錯綜複雜。”
這女人還做著生出皇子的美夢，可若是沒有王浩這一遭，她恐怕連自己小孩什麼時候沒得性命，都算不清楚。
妄圖透過生育皇子的手段，去重新振興家族？
這恐怕只能是在夢裡頭說上兩嘴的夜話了……
夢想有多豐滿，現實有多骨感。
在這般的落差之下，若是告訴普里吉爾真相，她恐怕都會選擇性地去忽略掉這種資訊。
正如同王浩剛見面時跟她說的那般。
念及至此，王浩又是朝著那昏沉睡去的普里吉爾撇去了一眼，臉上滿是感慨的神色。
若是其他前唐的熟人，落到如此境地，他王浩說什麼都是要去幫上一幫，那才算是像話的。
可物件換做這個東國的前貴族，他就多少有些興致缺缺了。
畢竟六年以前，這女人在景德城裡頭作威作福的樣子，王浩可是親眼目睹過了的。
生啖人肉，燒殺擄掠的經歷，更是讓王浩提不起半點的憐憫之心。
不過是分水輪流轉，恰好被捲入到了谷底的‘貴人’罷了。更何況她起碼還有性命，那些慘死當場的牧雲州人，又該向誰哭訴？
王浩心中若有所思，此刻便是起身，抬腿欲走——而在這時，他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繼而停下了腳步。
他心中突然湧現出了一個念頭。
“既然此行找不了你東國的麻煩，那給你多少添一些堵，那總歸也算是好的。”
說著，王浩順勢蹲伏下身，將那根印有咬痕的黑色幫狀薰香給攥到了手中。
‘嗯？你想幹嘛？’
“自然是幫她保住這個小孩了。”
王浩嘴角上翹而去，展露出了一個微妙的弧度。
只見他在此刻微微凝神，周身的勁氣也是匍匐而起，最後一併向上，團團包裹住了這一根黑色棒狀物。
“既然皇宮裡頭的人想要打掉這個競爭對手，我就是要讓這小家夥安穩降生。”
王浩並不是一個惡趣味的人。
只是考慮到了如今普里吉爾的微妙地位，他就意識到了……這裡頭似乎也有著一些值得斟酌的餘地。
王浩一邊輸送著勁氣，將手中的黑色薰香進行微妙的改造。一邊似是解釋著什麼，在此刻喃喃自語。
“她是東國皇帝的小老婆，而現如今只是剛懷孕，就被其他人給盯上了……”
“這說明東國後宮的情況應該比較緊張。”
“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如果我不出手，這孩子定然是保不下來的。可我要是幫襯一把，想要保住這個小家夥，自然不在話下。”
說到這裡，王浩似是想起了什麼樂呵的事情，在此刻不由得輕笑出聲。
“一個被冷落，被抄家，甚至嫁人都是不情不願的冷宮之主。”
“她若是獲權獲勢，這東國的朝堂……你覺得還能太平下去嗎？”
聽到這話，就連平日絮絮叨叨個不停的筆記都沉默了下去。以非人之物的角度而言，它明顯是考慮不到這方面內容的。
也只有王浩心思稍顯細膩，以至於在這會兒想出了如此‘下作’的手段。
“哼……好了。”
王浩似是下了不少的心思，以至於此刻的臉色都是難看了些許——要知道自他成就元嬰之境以後。
王浩可是很少露出這種失態的模樣了。
‘這麼累？你到底幹了啥啊……’
看著手中那模樣不變，但如今已是性質相反了的薰香，王浩心中大定。
“自然是在這裡頭下了十二分的功夫了。”
“這東西如今可比什麼仙丹妙藥都要厲害許多，直接吃了可安胎養神。肚子裡頭的小家夥甚至都夠感受到勁氣的流轉，在胎兒成型之際，便可打通根骨之能。”
“只要不是真真切切地被人打壞了肚子，攪爛了身子。這娃娃的命就能比野草還硬……尋常手段，可是要不了性命的。”
換句話說。
若普里吉爾真的落到被人欺負在前，還是依舊毫無還手之力的地步……
那她還不如直接死了來的爽快。
總歸講來，這機會還是在她自己身上。若是不爭這口氣，那王浩也是沒辦法。
而他的這般說辭出口，此番若是有其他修士在場，當場就能被嚇得目瞪口呆。
畢竟能養傷安神的丹藥的確不少，可居然是能讓人憑空成就根骨，甚至福延後代的手段……
這就很誇張，甚至可以說是離譜了！
如此手段，若是讓一些尋常宗門掌握。恐怕不過幾十年的積累，便可以輕鬆成就一宗一派。
換做任意大族掌握了去，那也是可以直通向權勢巔峰的一個鑰匙！
而王浩卻是絲毫不在意，此刻甚至都是很隨意地，將這玩意兒放回到了普里吉爾的手邊。
“好了，我們該上路了……”
一聲輕吟過後，王浩緩慢起身，再是拂袖而去……那人影在馬車的廂體之中飄散了開來，片刻之久，就化作了一團輕煙。
瞬間消散於無形。
只留下了那昏迷不醒的普里吉爾，依舊趴倒在了那躺椅之上，沒有絲毫的動靜。
得是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後。
伴隨著馬蹄頓落的響動，外頭也是傳來了一陣窸窣動靜。
“小姐，我們到宅子了。”
敲門的聲音，混著沙啞的嗓音，一併傳入其中，讓昏沉的普里吉爾悠然轉醒。
她有些愣愣地從躺椅上直起了身來，目光四下橫掃一片，眼睛裡頭卻滿是疑惑與困頓。
身體很重。
精神……似乎也不怎麼好。
“我這是怎麼了？”
明明早些時候，只是去見了一趟主上，親吻了他的腳面。之後再去薩滿那邊求來了黑香……為何就會如此疲倦？
似是房間裡頭太久沒了動靜，讓外面的急切了些許。
普里吉爾只聽到匆匆的腳步傳來，那是光腳踩在了板子上，才能發出的響動。
咕冬咕冬兩聲傳來，廂體朝外推開，露出了一張滄桑老年婦女的臉。
她滿是掛念與關心，看著一臉迷茫的普里吉爾問道。
“小姐，是不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我帶您再回去看看薩滿如何？”
“不，不用了……嬸嬸，您幫我把這些東西收拾一下就行。”
以她如今的身份，自然是請不起車伕的。所以外頭代行的兩個老人，正是普里吉爾的遠房親戚。
“哎，那好。”
這老者應了一聲，一把就拉開了推門。
外頭的光亮照入了這廂體之中，讓普里吉爾的表情不由得恍忽了一陣。
她似乎……
是忘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小姐，您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阿叔，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您在笑呀。”
我在笑嗎……
普里吉爾抬手，輕輕地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那嘴角在此刻上翹而出，正蔓延出了個喜人的弧度。
“我，我好像夢到了什麼。”
“就像是小時候在阿叔您的家裡，我跟露娜妹妹在早上醒來，看到了蝴蝶沾著朝露，帶著甜蜜的香氣，在我們手上停了下來……”
年輕，美好，無法折返回去的往事浮上心頭。讓她說著說著，又開始溼潤起了眼眶。
她明明想起了很開心的事情。
可在同時，心中卻又像是缺失了什麼，以至於有種非常強烈的落差感。
我到底是忘掉了什麼呢？
為什麼……我一點都記不起來？
她的指尖滑落，若有似無地碰了碰那沒有弧度的小腹。這就像是某種訊號，很快，她神情便又轉變了回去。
美夢終會醒來，還是別想太多了……
“阿叔，幫我寫份信吧。”
“好的小姐，您想要寫給誰？”
“寫給那些流落在外的族人，我懷孕了，身旁不能沒有人照看……讓他們重新聚攏起來，我們家族還有振興的機會。”
強勢的語氣之下，吞吐而出氣息之中，滿是自信的意蘊。
而落於身旁的兩位老者，如今也是面露激動的神色，以至於雙手雙腳都是止不住地顫抖。
僅以性格而言，普里吉爾的確個可以去追隨的人物。如今她能夠重新振作起來，對於這些時日不久的老人而言……
的確是件振奮人心的好事。
穿行在了偏僻的宅邸之中，普里吉爾的步伐不緊不慢。
她的右手輕撫在了那平坦的小腹之上，表情變得堅毅且沉著。繁雜的思緒浮上了她的心間，讓普里吉爾的意識沉底沉浸在了恢復家族的榮耀之上。
她匆匆而過，卻是全然沒有見到。
窗外那垂垂老矣的小蟲子，正悄然無息地落在塵土之上……
朝露的蝴蝶只是轉瞬即逝的光彩。
只有眼下的苦痛與生活，才是值得關注的一切。
……
‘下一站是哪裡？’
“讓我想想……”
坐在了趕往外地的馬車上，王浩與一個商隊搭夥，如今正好從東國首都裡頭走了出來。
黃金碎片的線索暫時算是斷了，而且沒有細究下去的辦法。
這的確算是個不小的遺憾，讓王浩也是忍不住地輕嘆了口氣。
“東國這邊算是碰了個釘子，那後頭就得找些確切能有所收穫的地方才行……”
這般輕聲地唸叨著。
王浩腦海之中也是順勢浮現出了前唐的‘地圖’。
洋洋灑灑十三州，真要說來……能與他王浩有所牽連的地方，倒是真的不算多。
而以此為前提，能夠肯定，自己不會碰釘子的地方。
那就只有一處了。
坐在了馬車上頭搖搖晃晃，王浩順手提起了一壺剛盤下來的甘蔗汁，痛痛快快地來上了一口。
味甜，略澀，卻也是爽口，讓人眼前一亮。
“這可比阿三的水果撈要厲害多了……”
感慨一聲，王浩看著馬車沿著官道遠行而去，最後轉過了頭去，看了一眼那黃金鑄成的宮殿。
這地方的確有些門道，只是如今情況還不明了，王浩不願意太過於深入冒險。
‘這個地圖太危險，還是等到以後再來探索吧～’
這語氣總覺得哪裡聽過……
‘對了，普里吉爾那邊，這樣就算是完事了嗎？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
“肯定不會的了，我已經把事關於我的資訊全部清掉了。雖說還有一些殘存的直覺，會讓她時不時地恍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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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微微一頓，他搖晃著手裡頭的木葫蘆，輕笑一聲說道。
“可似是她這種性格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去關注那些飄渺無形的記憶？恐怕……這會兒都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吧。”
儘管對於普里吉爾的理解有限，但這並不妨礙王浩做出自己的判斷。
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放在一邊，王浩思索了片刻，隨後做出了決定。
“總之，還是先去中州轉上一圈吧。”
中州之地，地處牧雲一邊。以世家為準繩，自成宗法一套。
與此同時，王浩為數不多的‘朋友’，也在此地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