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重,當天空呈現出灰藍色的時候,幾輛車從大使館的門口開進來,看車頭上插著的英國國旗,顯然應該是英國人的代表團過來了。

此時,斯大林同志正背對著池塘的方向,在他的對面,便是滔滔不絕講述了將近半個小時的維克托。

估計是宴會開始的時間要到了,維克托看到伏羅希洛夫與美國空軍參謀長亨利?哈諾德以及波斯克列貝舍夫,正一邊交談著,一邊順著池塘邊的甬路朝這邊走過來。

考慮到自己所談的內容太過敏感,維克托停下來,微微側過身子,看向正走過來的伏羅希洛夫三人。

在他想來,看到自己的這個暗示,斯大林同志應該會暫時結束這次的交談,轉而讓自己準備一份詳細的報告,或者是換個時間再繼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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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想到的是,斯大林同志順著他面對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到伏羅希洛夫三人之後,竟然直接抬起手,用兩根手指,朝著三人走來的方向指了指。

作為他的大秘,波斯克列貝舍夫心思靈透,立刻領會了斯大林同志的意思,他伸手握住伏羅希洛夫的胳膊,將他攔在了原地,而哈諾德作為一個美國人,自然不好一個人往這邊湊。

看到正走過來的三人停住了腳步,維克托也只能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往下說,不過為了節省時間,他還是略去了不少的內容。

當然,在這個時候,維克托的心裡也有幾分竊喜,很顯然,斯大林同志對他闡述的這些觀點非常感興趣,否則的話,也不會做出這種有些不太禮貌的舉動。

“維克托,你的想法很好,”斯大林同志似乎也聽出了維克托的心不在焉,當然,他也知道現在不是繼續深談的時候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將這些想法,考慮的更深入,更具體一些。”

語氣頓了頓,他似乎在考慮什麼,片刻後,才說道:“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你和我一起返回莫斯科,在三天裡,我希望你將這些想法整理出來,書寫一份詳盡的報告,在回程的火車上,再和我好好談談這個問題。”

“是,斯大林同志,”維克托急忙應承下來,對他來說,這可是個難能可貴的機會。

斯大林同志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可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說,他只是伸手在維克托的肩膀上按了按,隨即便轉身朝伏羅希洛夫他們所在的位置走去。

不遠處,當伏羅希洛夫看到斯大林同志將一隻手放在維克托肩膀上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怔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向旁邊的波斯克列貝舍夫,卻見對方不動生死的扭過頭去,迴避了他的視線。

有些時候,一個人下意識的動作,甚至是一個簡單的眼神,都能表現出很多的問題,不過,表現出來的問題到底是什麼,就要觀察者自己去琢磨了。

看著斯大林同志走向伏羅希洛夫三人,維克托站在原地沒動,儘管今晚的宴會他也會參加,但他顯然不屬於斯大林同志他們那個圈子的。

而且,作為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主席,有著特殊身份的維克托,也必須在這樣的宴會上儘可能地保持低調,更要與那些英美方的代表保持距離,否則的話,如果他同某位英美的政要有了過多的私人牽扯,將來很有可能會遇到麻煩。

正是出於這一點謹慎,自從抵達德黑蘭以來,維克托就從未私下裡與任何英美方的代表會過面,哪怕是正面遇上,相互間的交談也不會超過三五句話。

這樣的表現,令維克托在整個德黑蘭會議期間的存在感都不是很強,今天下午三巨頭在主樓前合影的時候,他也是躲在角落裡,且低垂著頭,半張臉都被帽簷遮住,照片中不仔細看的話,甚至都沒辦法把他認出來。

當然,在隨後的整個宴會上,維克托也是儘可能將自己藏在角落裡,儘量不吸引別人的注意力,而且,他對宴會的關注度也不高,腦子裡在考慮的,全都是關於報告的事情。

在與斯大林同志進行深談之前,維克托已經在自己的記錄本上將他的構想寫了下來,不過,那只能算是一份材料,想到什麼就寫了什麼,行文缺乏邏輯性。正式的報告當然不能那麼弄了,必須按照正規的行文規則來書寫。

斯大林同志只給了他三天時間,他必須在這三天裡將這份報告整理出來,考慮到報告所涉及的內容過於敏感,他還不能假手他人,只能自己全權負責,因此,時間非常緊迫。

此時的維克托或許還沒有意識到,他拿出來的這個旨在捧斯大林同志臭腳、拍斯大林同志馬屁的提議,將會對蘇聯的發展,進而對國際局勢的演變,產生多麼巨大的影響。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當他將這條建議在斯大林同志面前提出來的時候,整個世界的歷史進程便發生了轉變,蘇聯這個規模龐大的紅色帝國,正在顛簸的道路上施往一條岔道,至於這條岔道是寬還是窄,是危機重重還是一路坦途,現在還未可知。

德黑蘭會議是二戰進行的過程中,意義極其重大的一次會議,它所產生的影響,不僅僅侷限於這場災難般的全球戰爭,也對戰後的世界格局,產生了更加深遠的影響。

毫不客氣的說,有很多國家的命運,已經在這場會議上被決定了,比如說芬蘭,再比如說巴爾幹地區以及波蘭、德國等等等等。

從總體上來說,在整個德黑蘭會議期間,作為蘇聯領袖的斯大林同志,在談判的態度上始終都是很強硬的,不管是在對待芬蘭的問題上,還是在對待波蘭的問題上,乃至於第二戰場的開闢問題,他都沒有做出絲毫退讓,而這個現實也證明了一點,那就是蘇聯在反法西斯戰場上,佔據著絕對的主導地位。如果沒有這一點作為支撐,斯大林同志的態度再強硬,也不可能迫使英美兩方頻頻讓步的。

………………………………

進入十一月中旬的德黑蘭,終於有了絲絲的寒意,而昨夜的一場小雨,又令這秋寒更甚了幾分。

德黑蘭火車站,維克托從自己的車上下來,雙腳落地的同時,抬頭朝站臺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看到那列簇新簇新的火車,才將手裡拎著的軍帽拿起來,端端正正的戴在頭頂。

此時,站臺上以那列火車為中心,四周沾滿了穿著藍色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制服的人,這些人都隸屬於政治保衛局,他們接下來要負責的工作,是對這列火車做最後的安全檢查。

再過兩個小時,斯大林同志將乘車來到這裡,隨後,再搭乘這列火車,一路返回莫斯科。

在過去一週的時間裡,這列火車一直停靠在站臺上,為了保障專列的安全性,伊朗方面的德黑蘭總督,甚至將整個車站都給封了,又在距離市區十五公裡的地方,設立了一個臨時火車站,不管是前往德黑蘭的火車,還是離開德黑蘭的火車,都在那個臨時火車站停靠。

這種勞民傷財的舉措,自然會引來民眾的不滿,不過,總督大人也沒辦法,他只是傀儡罷了,手上什麼權力都沒有,即便是他不下達這樣的命令,同樣的舉措仍舊可以繞過他貫徹執行,惟一的區別在於,他下達了命令,今後還能做這個傀儡,而拒絕下達命令的話,說不定就得出個車禍什麼的。

亡國奴沒有尊嚴可言,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是如此。

過去一週多時間裡,負責守衛車站的,是隸屬於內務人民委員部的一支內衛部隊,他們歸由阿巴庫莫夫親自指揮。儘管他們的工作很盡責,但在火車發車之前,維克托還是要組織人手對列車進行一次全面的安檢——不是他不信任阿巴庫莫夫,而是如果他不這麼做的話,回頭斯大林同志就要不信任他了。

踩著站臺邊沿攀上站臺,維克托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鞋子。

那是一雙棕色的遮普爾式靴子,純手工縫製的高檔貨,是來自英國的New&Lingwood品牌牛皮鞋,價格昂貴,維克托很愛惜它,這也是他所擁有的最昂貴的一雙鞋子,甚至可以說是他所擁有的唯一一件奢侈品。

維克托之所以愛惜它,不是因為它的款式多麼好,更不是因為它有多貴,而是因為這雙鞋子是斯大林同志送給他的,這也是他收到的來自斯大林同志親手饋贈的第一件禮物。

順著站臺上的盲道,一路走到專列的旁邊,維克托迎著數十雙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緊不慢的從風衣口袋裡掏出香菸,點了一支,這才朝著一名上尉擺了擺手。

說實話,如今的維克托還真是有點志得意滿的意思了,不要小看這種安檢的工作,以往,類似這樣的工作,鐵定是由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親自來負責的。因為車上有斯大林同志的專用車廂,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不來的話,誰都不能進去。

但是今天,這項工作歸他了,而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斯大林同志對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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