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自補天道院,將那枚蘊含了傳送法陣的殘破鏡片收起,隨後在女官白芍的引領下,持女帝趙紫瓊符詔,重往紫瓊宮。

時值長夜將明。

看著夜空下,各種以靈氣支撐的奇異建築星羅棋佈,還有修行者混居一地,氣數昌隆,哪怕是曾經革天之戰前的仙秦,也不及之,季秋就不禁心緒萬千。

直至他踏入那道巍峨拱門,自四百九十道交錯道路之中,沿著趙紫瓊符詔指引,一路往前,見識過諸般不同環境,與不同風貌擦肩而過後。

推開最後那道門,步入被九紋玄黑柱石撐起的宮闕帝庭,方一抬眼,季秋便看到了那挑起玉腿,端坐於黃金王座之上的窈窕身影。

一時間,眸中有驚豔之色不由自主,顯現而出。

此時的趙紫瓊,褪去了本來那一襲紫裙,在季秋的視角中,發生了可謂天翻地覆一般的變化。

以金邊鳳紋勾勒而成的赤紅裙角,覆蓋於細絲玉腿之上,腳踩鎏金繡鞋,黑髮如瀑及腰,一雙眼攝人心魄,直往前望。

待到季秋走近,那本來的寒意才在一夕之間,頓時煙消雲散,隨後緩和頗多,從那王座站起身子。

“噠...噠...噠...”

空曠的宮廷,迴盪著女帝挽著手臂,一步一步走下天階的墜地之音。

她緩步走到了季秋的面前。

隨後毫無芥蒂,極其自然的扶著他的臂膀,想要將他引領到自己方才端坐的王座之上:

“師兄。”

“李含舟之事,我已經探查清楚了。”

趙紫瓊輕聲說著,眸中露出了寒意:

“我大燕神朝,於北洲割據,除卻崛起的那段歲月外,在近一千年時間裡,一直與北洲本來執掌諸方的十大道統,關係稱不上好,甚至還抹去了衝突加劇的不老山一脈。”

“如今,隨著開陽道君已死,開陽道沒落,再加上神朝日益昌隆,矛盾已經達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

“本來,我是準備晚些時間再動手的。”

“可...”

“我以你從紫霄道印中提取的神魂烙印為引,追朔到了北洲道統之一,日照宮的痕跡,甚至親自神念降臨,掃視一番,鎖定了那源頭所在,就在日照宮內的一方小洞天中。”

“李含舟,與日照宮內坐鎮那一方小洞天者,脫不開干係。”

“或者說...”

“所謂的‘輪迴刀主’,就藏匿於其中!”

因被其言語牽引,哪怕季秋心事重重,正思索著至尊大墓與補天鏡的事情,也不由被其吸引,被趙紫瓊牽著袖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黃金王座之上。

“日照宮...”

“有多少元神?”

相傳開陽北洲的底蘊,要比玉衡東洲強出太多,其中元神巨頭,甚至早已超出了雙掌之數,可對於其中底細,季秋並不盡知。

所以,故有此問。

“日照一脈,宮主百里權為元神五重天,是北洲僅次於開陽道君的巨頭,因年歲悠久,與諸多聖地皆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門下後繼者,又有兩尊道君,實力雄厚。”

“不過,對於我神朝而言,也只是如此罷了。”

“此次叩問山門,百里權親自出手,震散了我那一道神念,不叫我窺視其中底細。”

“那麼,以李含舟之事為引,我便要馬踏其千里日照山,看看那如煌煌大日一般的宮闕,在我神朝的壓迫之下,到底是否能夠繼續屹立!”

砰!

趙紫瓊手掌拍在面前的王座上,鳳眸中煞氣逼人,其中隱約透出的氣魄,哪怕季秋見了,都不得不佩服。

以女子之身執掌權柄,視四方道統於無物,哪怕執掌帝兵人王印,若無趙紫瓊本身的手腕,她也決然走不到今天。

“師兄,你門下弟子蹤跡已顯,但是以你目前的實力,想要插足進來,恐怕不易。”

“所以...”

“我為你準備好了‘路’。”

說到這裡,本來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裡,可趙紫瓊的話語,卻是不由話鋒一轉,叫季秋怔了一下:

“路?”

他有些疑惑。

而片刻後,便不再疑惑了,反而是舉止震驚,甚至退後了一步:

“紫瓊,你這是要...”

看到眼前身披赤紅帝袍的女子,將人王印祭出,隨後惹得整座紫瓊宮震動,叫四方運朝氣數匯聚,甚至牽扯到了季秋身上的位格時,道人頓時目露驚容。

他隱約間,好像猜測到了眼前女帝的目的。

果然——

“師兄。”

“元神路難,艱險頗多,要渡三災五劫,也未必可以踏足山巔,實是一條艱難崎區的天塹之道,縱使才情如你,過了一千多載,也依舊也未曾將其叩開。”

“可...”

“我的路不一樣。”

將雙手攤開,似乎有虛幻的神朝疆域,顯化在女帝的胸前,化作了縱橫交錯的三十六域模樣,每一方域內,都有域主牧守一方,孕育了萬里河山,芸芸眾生。

她就好像是這些疆域內的天道一般,可以俯視生死,凡俗在她的雙眸之間,只要被運朝氣息牽引,萬事萬物,都避不開她那一雙眸子。

這就是趙紫瓊的道路,從某種意義上講,她就是神朝,在人王印的加持下,大燕不滅,她便不隕,堪稱與國同休。

而這股氣的源頭。

一在人王印,二在那張黃金王座之上。

片刻,諸般景象消散,但餘波卻是未平。

為季秋演示完畢後,趙紫瓊鄭重的牽起了他的手掌:

“師兄,坐上去吧。”

她的目光望向了眼前的黃金王座。

它屹立於重重天階的頂點,外面是紫瓊宮,再外面,則是偌大神都,以及無垠大燕疆域。

它被那茫茫山河包圍著,在最為中樞的地方,高高在上,如同眾星捧月。

人王印隨著趙紫瓊的話語說完,懸於那張黃金王座前,熠熠生輝,散發著比之元神本源,都要更加濃郁的氣息。

直到此時,季秋才徹底明白了趙紫瓊的意思。

她之前和自己說過的所謂‘半壁江山’,並非是一句戲言。

這位辛苦打拼天下的神朝女帝,想要與季秋共同坐上黃金王座,執掌半方人王印,甚至...

不惜將自己即將開闢走出的大道,分他一半!

只要季秋接受,那麼頃刻間,趙紫瓊的一切感悟與妙法,都能藉助人王印,給予季秋。

他將接受趙紫瓊分割出來的一半饋贈,成為這神朝之中,足以與她分庭抗禮的‘皇’!

哪怕是帝兵人王印,他都能稱得上是掌控者,堪稱一步登天!

這是何等大的誘惑!

但。

這也相當於是吸走全盛時期的女帝一身一半的氣數,讓她幾乎功成的大道,再次從頭開始。

季秋指尖光滑的儲物戒內,那枚補天鏡片,蘊藏著一縷至尊氣息,其中連通著‘至尊大墓’,散發流光。

按照補天至尊的話來講。

如果,能夠找尋得到他的葬身之地。

甚至...

只需要他的一縷至尊血,就能補足季秋證道元神前的一切供給。

再加上補天鏡的傳承...

聯想到這些。

季秋早已下定決心。

若是沒有這一茬子,哪怕不接受趙紫瓊的好意,季秋也要吸收不少的天才地寶,再加上相對漫長的時間消化,才能重回元神之境,可這樣的話...說不定李含舟骨灰都被揚了。

哪怕能將其尋到帶回,估摸著也是仰仗著趙紫瓊的神威,與他自個兒,多半沒什麼干係。

可有了補天至尊葬身的‘至尊大墓’線索,那便代表著,季秋可以透過自己的方式,去找尋機緣,從而親手將自己的徒弟撈回。

他已經虧欠趙紫瓊良多,若是還要將她的血都吸乾,將她的大道據為己用...

以季秋的心性,他做不出這種事來。

所以,道人眸子一定,頃刻間退後兩步,撇開了那一隻柔軟的玉手。

然後,季秋看著面前鳳眉微蹙的赤袍女子,儲物戒劃出流光,捏著那枚蘊藏著一縷古樸氣的殘破鏡片,笑了一下:

“坐不了啊,紫瓊。”

他搖了搖頭:

“人生何其短暫,大道求得不易。”

“每一個人的路子都不一樣。”

季秋目光澄澈,看著趙紫瓊束髮的那枚普通玉簪,蘊滿靈氣,被她完好的保留著。

那是他曾經隨手購得,送予她手的普通物件,就如敖景纖細手腕上的那道鐲子一樣。

竟不曉得,卻被她完好無損的,保留到了今天。

“而我,不能站在你的身後,用你的道來成就我的路。”

“若是那樣...”

“我便當不起你一聲師兄。”

“自補天教中,我得到了陸渺渺留下的東西,這玩意對我很重要,如無意外,透過它...我能找到我自己的路。”

趙紫瓊沉默著。

她的視線,隨著季秋的話語,凝聚在那道殘片之上,感受到了傳送法陣,還有一縷澹薄到了極點,但卻真切存在的...至尊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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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眉頭皺的更深了。

她不曉得季秋口中的路是什麼,但...至尊的氣息她曉得。

“你又要走?”

“剛來就要走?”

“你徒弟不救了,陰世的情人不想見了?”

“與其冒著這個險,去追尋不可揣測的機緣,倒不如與我綁在一起,我們一起成道,一起並肩,有何不可!”

“如果你是怕分潤了我一半氣數,便無法橫掃北洲,那大可不必,神朝氣數煌煌如大日,還未曾到了這般脆弱的地步。”

趙紫瓊身子前傾,雙拳捏緊,逐字逐句的反駁著,直到——

眼前道人輕輕笑著,豎起一根食指,按在了她的眉心:

“噓。”

“師兄覺得,如果真是喜歡一個人,總歸得叫他開心吧。”

冰涼的觸感,叫有些發急的趙紫瓊漸漸冷靜,與此同時,季秋剩下的話語,也一併入了耳來:

“況且...”

“在師兄我看來。”

“如果喜歡一個人,卻事事都需要她來做,盡皆佈置周全,那麼對於那個人來講,這也未必會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這枚鏡片是陸渺渺留下的,我能感知到通往的地帶,在北洲之境。”

“雖不曉得具體位置,可你要信師兄。”

“無論是怎樣的絕境險地,於我而言,卻都不過尋常罷了。”

“在此期間,你只管佈置,無論是破山伐廟,還是踏破日照宮,將我那弟子覓得,都儘管放手為之。”

“如若能盡皆做到,自然最好,證明紫瓊你確實比師兄強多了,師兄很欣慰,而如果尚未完成的話...”

“待到我重歸於世,想來,也當能有三分餘力,助你一臂之力了。”

說完,道人毫無拖泥帶水,背過身子,揮了揮手,便自那王座頂端拾階而下:

“好了,我去見一見我那位父王。”

“一千多載風霜沒怎麼碰面,待飲酒一場,便去追尋元神之道了。”

說完,如春風般,在黎明將至之時,翩然而去。

只餘下王座前的女子怔了怔。

“如果喜歡一個人,要讓他開心。”

“但在師兄看來,如果他喜歡一個人,是不願意叫那人做太多事的麼...”

將頭頂玉簪抽出,霎時間,滿頭青絲及腰如瀑,垂於裙角與細絲玉腿之間。

女帝小姐適時撫了撫鬢髮,將側臉那一抹微紅悄然掩蓋:

“這樣啊...”

“那麼,我明白了。”

“師兄。”

低聲的呢喃,夾雜著一縷不易察覺的歡喜,在這寂靜空曠的殿中迴響。

外界的女官,對此恍若未聞。

...

西海盡頭。

一杆長槍,從茫茫深海的上方直插入地,散發著腐朽與寂滅的氣息。

身披玄金袍,周身氣息如淵,縱使元神五重天,也未必能夠比擬的青發老者背手,看著那杆到處都瀰漫著裂紋的通天大槍,幽幽一嘆:

“這就是當年那位老祖留下的痕跡,哪怕經歷了歲月與紀元的磋磨,也依舊未曾磨滅。”

“她是西海蒼龍的女戰神,是只差一線,就能邁入極境道果,唱名當年九域十方的無敵者。”

“可惜,終究還是落幕了。”

轉過身來。

在那槍頭一側,有一座高約數丈,隱約散發青玄幽光的高大石碑聳立,這是後世蒼龍建立的祖地,也是這一紀元的起源之所。

相傳,那裡蘊藏著那位最後的元神與魂。

她寄託於其中,等待後世與其相性符合的蒼龍女,前來叩開門扉,接引入體,再一次振興蒼龍一脈,君臨天地。

而此時,一宮裙女子便盤膝於傳承碑前,眉眼輕閉,已是作感悟之狀,想要去追朔著那道石碑,得到所謂的傳承。

但是。

她卻並不曉得。

西海那位見慣沉浮的元聖,獨自嘆息完了這段歷史後。

待到望向那碑文時。

眼中雖有期盼,可隱約之間,卻又夾雜著...

微微的複雜。

(ps:我今天右眼出了點視力問題,明天去趟眼科醫院看看,希望沒事。)

推一本學霸黑科技文,《走進不科學》,主角穿越各個時代改變科技史的故事,連結直通車在下面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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