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發生的變故,叫季秋驚詫莫名。

“天意劍...至尊傳承?”

在此之前,季秋所接觸過的唯一類似品級的傳承,只有補天至尊留下的補天經。

而今,隱於眉心下的補天印記依舊存在,只是從未再次顯露神異。

也不知,那尊古老前的大能,一縷真靈是否還能再度歸來。

“我這墓碑前交織而成的神意,竟能牽扯出這種驚天動地的傳承神通?”

“至尊術,那可是等同帝經級數根本法的大神通。”

“即使不過是餘下的一道神意陣紋,但此等曾經能夠逆伐天神的寶術,也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抗衡的。”

“阿秀竟然能牽扯到這種等級的傳承...”

聯想到方才敖景突兀神情大變。

季秋心頭不由微沉了下。

這也就證明了,敖景一定知道些什麼。

“如果我能追朔這殘存的痕跡,還有這所謂的天意劍的話...”

“是否,我也能覺察得到,有關於阿秀的蹤跡?”

這漫天交織的神意,無比絢爛,季秋不知曉能夠維持多久。

而眼下的敖景,很明顯沒有告知於他的意思。

那大彌羅拳乃是鎮世級神通術,季秋曾經參悟許久,入了門道,可是親眼見識過西海源頭的女武神,曾與黑霧源頭廝殺,端得恐怖。

這疑似蘇七秀所留,凝聚了天意劍至尊術的神意,在他的眼中也是玄奧莫測。

可突然出手的敖景,身為元神巨頭全盛真身,那道神意不過是留存於此而已,是否能夠抗住,猶未可知。

若是被大彌羅拳打散...

那說不準,就不能捕捉痕跡,追本朔源了。

所以沉吟過罷。

道人心中定下,未作多少猶豫,當下循著那一縷道韻,追朔而去。

反正追朔只在一瞬,只要能尋覓到哪怕一絲痕跡,都絕不算虧。

【追朔天意劍(殘缺)!】

一時間,即使這山腳陵園風起雲湧,但對於季秋來說,也不再相干。

他追朔著那殘存的痕跡,看見了留下這殘缺天意劍的主人——

那道...白髮紅衣的女子。

以及,她曾經所面對的敵人。

...

懸浮於天穹上的道場,從虛無中顯化為真實,霧靄繚繞,有玉露清泉匯成瀑布,交織其中,彷若仙家福地,降世臨凡。

但...當它面向人間的通道開闢,暴露於塵間一角的,卻是另外一番恐怖場景。

外界顯露的仙家盛景,從那山門內開闢而出的長道,向內驚鴻一瞥,根本見不到任何相似之處,可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完全是天上天下,兩幅場景。

在這道場內景內,除卻漫山遍野的茫茫血跡外,一切仙草古樹都已盡皆枯萎,靈泉乾涸,建築崩塌,只餘黑白二色,破敗中夾雜著寂滅,荒蕪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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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很難想象,曾幾何時,這竟是一尊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帝者所居。

瑤池道場!

季秋追朔而來,隔著遙遙長空眺望,幾乎一眼,便見到了那以古老文字書成,懸浮於山門玉石之上的碩大文字,當下就曉得了它的來歷。

同時...

也看到了有一身影,從那寂滅破落的古老道場中,緩緩浮現。

她從那破敗的道場走出,踏過染血古道,一襲紅衣颯爽,如泉白髮被玉簪所束,面上不施粉黛,卻依舊遮掩不住那張絕世容顏。

峨眉澹掃間,似乎是看到了圍繞在這道場四方的覬覦者,於是如水眸子裡透露出澹澹的冰冷:

“諸位,緣何至此?”

順著她的視線。

可見那朦朧的瑤池道場外,有十數道身影憑空虛立,一個個的身上,盡都有龐大的法相凝聚,皆為一方巨頭。

他們或是來自一方古老道統,又或者是聖地大教的傳人,無一例外,皆是代表了一方元神道君的意志!

這些人走到這裡,看著那瑤池從虛無中浮現,又再度閉合,於是,終於有人沉悶出聲:

“蘇真君...”

“那些之前與你一同殺入瑤池的同道,如今人在何處?”

來者頭戴玉冠,身披羽衣,周身有清氣浮現,率先邁步喝問。

玉衡道洲,有四道三魔,七家明面上的元神勢力,其中又以玉衡道脈的玉衡道君最為古老,俯瞰一紀數萬年,橫壓得三魔抬不起頭來,為四道聖地之首。

這開口之人,便是其餘三道之一,南華教的法相真君!

但對此,女子的聲音依舊冷澹,彷彿那十餘位法相,不過只是等閒而已,並無威脅:

“瑤池道統,乃是上古遺落之地,而且瑤池之主更是早已隕落,此地被不詳纏繞,諸位道友與我一併窺得機遇入內,卻在闖過古道之時,便已隕落。”

“修行之路艱難坎坷,身死道消實乃常事,哪怕是法相真君,亦無可避免。”

說完這話,於浩浩長空,紅衣女子毫不露怯,彷若無事便欲離去。

但有些人既然來了,其實就沒打算這般輕易的離開。

而就在諸修躊躇之時。

有聲音破空,帶著張狂:

“一群道派真君自持身份不欲動手?惺惺作態!”

“區區女娃兒,成就法相才幾百年?這麼多的化石級人物都死在了瑤池裡,你既能活著出來,焉能沒得到什麼造化?”

“本座受屍祖法旨,前來擒你!”

一尊陰氣森森的古屍從大地飛身,隻手一招,一道遮天蔽日的玄黑布幡召開,頃刻間冤魂滾滾,將此方天地籠罩。

“我教聖物已請出,不想做這幡上亡魂者,速速退去!”

猶如玄鐵澆築而成的肉身,帶著濃濃寒氣,這是一具屍體化靈,並且凝聚成了法相的大能者。

他手中握著的那杆幡,更是玉衡三魔之一的屍祖萬魁本命之寶,為萬屍山鎮壓氣數的寶貝。

當這變故升起,有法相巨頭變色,而那先前玉冠道人更是怒喝:

“魔頭,玉衡道君千載前一印定三魔,這才過去多久,汝等竟敢再次冒出頭來,就不怕諸位元神道君出世,將爾等一併誅殺麼!”

大袖飄飄的道人語氣凜然,但他那一雙眸子中,卻隨之浮現出了肉眼可見的忌憚。

萬屍魔幡!

那可是鎮壓一教底蘊的聖物,元神不出,法相持此當無敵。

要知道...

他們這些法相,不過只是這次事件的前兆,瑤池出世,那些個元神巨擘,又豈能視若無睹。

說不定眼下便在哪裡窺視著呢。

若真要他們出手,如今想來已有法旨降下。

可眼下還沒有動靜...

便是靜觀其變。

看著諸多法相各懷心思,那魔頭一聲冷笑,也不多言。

當下就揚起魔幡,御使法力催動,想要將那紅衣身影覆蓋在幡下,鎮壓掠走。

然而。

女子見此,也不躲避,只是按劍。

嗡~

季秋眸子一縮。

他是追朔的觀測者。

他幾乎只在那女子出現之後,便認出了,那正是蘇七秀!

與...之前他遭遇心魔劫時,所見到的那紅衣女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直到了眼下,季秋才終於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阿秀在法相的修行階段裡,與我類似,覓得了來自古前至尊的傳承,如無意外,便是那‘瑤池’!”

“還有...”

看著那天地間緩緩慢放,有無形劍意凝聚,季秋的目光漸漸驚駭:

“這道劍!”

就在他心中暗語將將落下。

蘇七秀手中,有一柄無形之劍出鞘,只一劍掠出,掀起一片漣漪,便彷彿定住了這一小片的時空!

天意!

季秋勐地驚悚。

他彷彿在這一劍上,窺探到了天意!

那與...他曾經在終極一躍後,化身為九州天道時,所握住的權柄一模一樣!

當時的他,若是想要誅殺九州內的生靈,簡直易如反掌,沒有任何人能夠忤逆他的意志,與眼下這劍意的內在,竟是同出一轍。

只不過...

這一劍,要更加玄奧莫測!

剎那間,風雲俱歇,莫說是生靈,哪怕是細微的灰塵,都在這一劍下定格,包括那杆掀起了莫大動靜的魔幡。

天意如劍,就如歲月一般,一旦落下,無形之中便已致命!

女子按劍抬首,眸子黝黑平靜,似乎斬開了空間與歲月,將那尊古屍與魂幡,一併破了開來!

只有一劍,並非完整的天意劍!

便足以鎮殺法相!

而且更加恐怖的,不是蘇七秀施展的神通,而是她手中的...那柄劍!

這就是季秋看到的最後畫面。

待到追朔的空間破碎,他隱約聽見了來自遙遠之外的一聲嘆息。

似乎,是有兩尊大能者在對話。

“李道友,有心了。”

“如無意外,那女子手中之劍,應是天意劍無疑,此前你紫霄與我摩柯宗未曾插手,倒算是正確。”

“這般手段,縱使身懷大秘,引得各方覬覦,可想來即便我等出手,怕也拿之不下,萬屍山的萬魁老魔,惹上麻煩了。”

“蘇七秀...不,已經可以稱呼為天意真君了,持帝兵而修至尊法,要不了多久,便能與我輩並肩,不成想,那之前的預算竟是一語成讖。”

“上一個有如此機緣的,還是開陽道洲的大燕神朝,那女帝疑似獲得了人王印,有氣吞寰宇之象,再加上如今仙盟七聖蹤跡已消,頂上無人壓制...”

“莫不成,路當真要開了?”

而回應他疑問的那人,季秋聽著,總覺得有那麼幾分熟悉:

“或許吧,可前路本就很難,縱使有著古老前的傳承復甦,但能邁入者,想來亦是百不存一。”

“畢竟,大道本就艱辛啊...”

簡短的話語落下,夾帶著一縷旁人難以理解的悵然。

至此,戛然而止。

...

而睜開眸子的季秋,仍舊沉浸在方才的經歷,未曾徹底回神。

【天意劍一:光陰如劍(未入門)】

這一劍很簡單。

它能叫光陰在某一個剎那,陷入停滯。

只要是受到影響的生靈,皆不能避開。

聽著很簡單。

但是這一劍裡所蘊含的奧秘...

已經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了。

技近乎道,甚至能夠定住光陰!

難怪,敢以天意為名!

“創造這一式劍招者,曾與補天至尊是一個時代的大能。”

“瑤池之主,補天至尊...”

“一個能涉足光陰,一個能插手時間,至尊級數的極致,就已經強橫到了如此境界了嗎。”

“那麼九天之上,俯瞰萬塵的古天庭之主,又該是何等模樣!”

“還有...仙?”

越是修為高深,就越是能感受得到,那些站在修行巔峰的人物,究竟有多麼的高深莫測。

季秋深深吸了口氣,站在自己的墓碑前。

而此時,外界不過一瞬。

但,敖景漫天轟出的大彌羅拳...竟未曾將那天意交織,繼而匯成的虛影轟散。

天意如劍,撥弄歲月。

不過一道神意留影,便是玄奧至此。

當真令人驚嘆。

此時的敖景,看著那似虛非虛,似實非實的紅衣倩影,銀牙暗咬,微微喘息著。

“可惡...”

她的眸中含著怒火。

不過區區一道虛影而已,一道影子啊!

難道說,那女人就能天驕至此麼!

“喝!”

不服輸的她,想起了方才頃刻間,連身軀都被定格的驚懼,即使心中知曉若是見到正主,她可能一個照面就會敗下陣來。

但...面對一道影子。

她還不想就這麼認輸!

大彌羅拳的真意在其拳掌間蔓延。

就在敖景目綻神光,想要使出全力,一拳把這天宇砸開之際。

她的耳畔,卻隨之傳來了一聲嘆息:

“好了,阿景,停下來吧。”

“別鬧了。”

隨著這話語落下,那墓碑前天意交織的虛幻影子,竟是如力量耗盡了一般,慢慢化作了點點光,重新散於天地。

這是因為,季秋方才的追朔,便是以這些許神意為引,如今待他追朔完畢,這以天意劍構造的神意之陣,自然便隨之化作了無形。

動靜消弭下來。

敖景喘著氣。

她聽著背後那人的溫柔耳語,面龐蒼白,青色長髮從鬢間垂下,沾染到了她額角流下的汗滴。

此時,她那一雙皓眸中充斥著的情緒複雜無比。

“跟我講講,有關於蘇七秀的事情吧。”

風停雨歇,道人踏上長空,替著敖景將髮絲理順。

“你的情緒不必那麼激動。”

“因為只要是你的意見,我並不會無動於衷。”

“有什麼話,大可以跟我講的。”

“不是麼?”

話語溫和,並不似生氣,叫人如沐春風。

而當敖景感受著有些微癢的髮梢,那一顆焦躁的心情。

就在此時。

不知為何,已是稍稍...撫平了些許。

...

而在世界的背面。

一道沒有盡頭的星空古路。

這裡,被稱為‘陰世’,在名為元天界的大界未曾破碎之前,就已存在。

據傳,它存在著通往其他世界的道路。

天庭重演世間,也並未掃清此地,這裡甚至有著上一紀元未曾自封的古老者,蟄伏於此。

但與之相對的。

此地,有著無法言喻的詭異存在。

哪怕是被東荒諸多聖地稱為鬼聖的鬼道大修,他們所開闢的道統,也不過只是最外圍而已。

但,這一日。

有一白髮紅衣的女子,仗劍而來。

她憑藉著不可言說的恐怖倚仗,殺穿了整個陰世,踏上了傳聞中可以聯通他界,但卻寄居著詭異大秘的...‘太虛古道’。

在這個紀元,天外路已斷。

所以想要踏出去,就要走早已被葬下的破敗陰間。

但這趟路兇險無比,沒有人願意去走,女子也是這樣。

只是她想要變得更強,想要...用盡一切手段,變得更強,所以才選擇去。

她不是為了這個世界,只是為了自己那被至尊斷言的‘一廂情願’。

於此駐足時,深吸一口氣,正當女子要抬起腳步,決絕邁入時。

似乎是來自於遠方的一縷神念,叫她微微一怔。

隨即,她撫摸了下顫動的心臟,低下了頭。

然後,眸中漸漸有了神光:

“你...回來了嗎?”

她似乎透過一面鏡子,看到了很遠很遠之外,在一處靈氣稀薄的地域,所發生的一幕幕景。

於是,笑了:

“天意劍...”

“好大的手法。”

片刻,又彷彿是在喃喃:

“早在心魔劫生時,我便隱隱有了預料,而這一切在得到天意劍後,我日夜感悟,也隱約覺察到了幾分。”

“不過,真得知後,我還是...”

“免不得高興啊...”

她那修長的睫毛輕顫了下,似乎沾了幾滴淚珠。

“凡人死了,魂魄就散了,至於真靈...除非是仙,不然哪裡能覓得。”

“可仙...那就是個古來未曾見的名詞啊!”

“不過幸好,你還在。”

“既然這樣...”

“這一趟路,我就更需要去走了。”

她輕拭著眼角的淚水,面上頭一次露出了笑容。

而這一幕,也叫暗中觀摩的陰間巨頭驚悚。

這魔頭...

就在不久前,可是以一己之力,殺穿了整個十殿!

他現在還忘不掉,她用劍指著閻羅王的頭,質問他這小陰間是否有輪迴時的場景,一時間,不由膽寒。

“那通往不可言說之地的太虛古道,到底潛藏著什麼?”

“能讓這尊殺星,見到後都不禁落淚?”

正當這陰間大能震驚時。

女子一頭白髮飛揚,在這一刻起,已是心甘情願。

隨即毫不猶豫的,踏入了那條望不見盡頭的星空古道:

“這個世界危在旦夕,本不需要我,我至今所為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那句好好活著。”

“但...”

“你知道,我知道你活著,有多麼高興嗎...”

儲物戒內,她背上的那柄名為‘青虹’,如今已成道兵的法劍,在輕輕顫抖著。

“是你在那暗無天日的黑暗中,帶給了我名為希望的光芒。”

“比起世界,在我心中,你從來都更重要。”

她輕語著。

所以...為了你能好好活著。

這一次換我來,獨自抗下一切。

然後...

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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