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北漠,不敗古道。

“王上...”

聽著那攝人心魄的怒吼,看著那道以一人之身,掀起了無邊狂沙的身影,趙五靈雙拳捏緊,有些不忍。

同時,作為趙武王雍嫡子的無穆君,此時面上更是隱隱間露出了些許畏懼。

那是他的父王,是他這一生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即使成為了神血古老者,只差一步,就能封得王名,即使趙武王雍已經英雄遲暮,甚至陷入了瘋癲,正是最為虛弱之時。

但在面對他時,無穆君卻依舊有種無力之感。

是以,為了確保今日萬無一失,能夠在送葬武王之後,得到他餘下的所有饋贈,無穆君甚至以大代價,請來了三尊百家大賢!

萬般籌謀,只為今朝!

若今日成矣,從今往後...

他趙王無穆的頭上,就再也沒有了任何掣肘!

“父王!”

“今日我來,替你完成最後一道王命!”

“諸君,同我一併...”

“送葬先王!”

唰!

拔出璀璨的黃金劍,作為趙武王雍的嫡系子,無穆君露出了幾分悍勇的血性,他望向那凝聚了無數巨石,眼看就將蓄勢待發的身影,奮力一喝!

緊接著,長劍出鞘!

當此時,黃昏日暮,狂沙席捲。

在這片古老的戰場,來自不同地域的七尊古老存在。

隨著那無數沙礫凝成的巨石騰空,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終於徹底斷開!

那陷入了瘋癲的古老王者,凝聚了數以百千計的沙礫巨石,在這戰爭奏響的瞬間,接連不斷的向著那七尊存在砸去。

他的口中,有著低沉的嘶吼響起,血色的眸子睜開,露出了那張堅韌兇悍的臉。

鎖鏈摩擦著赤紅色的甲胃,趙武王雍仰天長嘯一聲,握住了那柄戰矛,發起了他的衝鋒!

彭!

許是無穆君身上流淌著同宗同源的血液,也許是其他的原因。

在季秋等輩正值出手之際,趙武王雍選擇的第一個物件,卻是他曾經親自教誨的嫡子!

看著無數巨石襲面而來,無穆君面色凝重,手中燦金色劍芒不斷,對於這點手段,還未放於心。

但當他轟開了這一道道巨石。

卻見到一如同紅獅子般的身影,好似勐獁一般震動大地,手持古老的戰矛,緊接著騰躍於穹霄之上,眼看就要跨越了遙遙距離,向他釘殺而來時。

感受著龐大的壓迫感,他的面色終於是變了:

“父...父王!”

於虛空後退了一步,就連手持的那柄黃金劍,都不由稍稍的暗澹了下。

即使陷入瘋癲,但往昔餘威仍在。

真正叫無穆君正面見到趙武王雍,他依舊會未戰先怯,露出濃濃的恐懼,甚至連自己的實力都間接受到了影響。

“未戰先怯,談何為王?”

“更何況...面對的還是這尊曾經號稱殺伐第一的神血之王!”

縱橫一脈,被無穆君請來的鬼谷先生眼睛一眯,雖也在趙武王雍身上,察覺到了黑雲摧城一般的壓迫感。

但作為超凡的先行者,即使危機襲來,他卻依舊能夠處變不驚,並且從中尋找破局之機。

只見,鬼谷子那兩道一黑一白的袖袍,隨著狂風鼓動而起,在無穆君變色的一瞬間,便大袖一揮,在這虛空佈下了一道通天棋盤!

“縱!”

所謂縱者,合諸士之力,共以禦敵!

虛空有棋子交錯,將這不敗古道所籠罩,而隨著鬼谷先生動手,諸如季秋,無穆君等處在這棋局範圍內的人物。

心神頓時一振,只覺有一股清明之感,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玄奧力量,加持到了自己的身上。

“守心神,長銳氣!”

季秋握著太阿,察覺此時出劍,實力應能增幅接近三成,不由心下暗驚。

“這就是,縱橫一道的手段麼。”

“果然不凡。”

就在他眸中精光閃爍間。

卻見無穆君一個激靈,隨著鬼谷子的及時加持,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這一擊,終於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額頭露出了冷汗。

要不是有人出手。

方才那一下...他險些就栽了。

就在無穆君險險避開之時。

趙五靈的巨錘橫空,已是直往趙武王雍天靈橫砸而去!

“王上,末將為你送行!”

一聲帶著幾分悲涼的怒吼,這尊趙國的上將軍爆發出了一身偉力,甚至比之前與季秋交手時,更加強勁!

王城之前的對陣,他竟然留手了!

只見那柄黝黑的巨錘,夾雜著彷彿能粉碎虛空的力量,氣貫長天,只一錘掄起,便叫黃沙化作風暴,使得這茫茫北漠,地動山搖!

那大司馬虞襄即使不情願,但在看到無穆君險些隕落,也知曉眼下正逢緊要關頭,不能馬虎。

是以,藉助鬼谷子的‘縱’術加持,大司馬顯化一枚威道之印,便單掌化作擎天巨手,好像要將那尊瘋王直接鎮壓!

與此同時,緩了過來的無穆君,黃金劍再綻輝煌,金色劍氣,光耀十方!

三尊趙國本土最強的古老者巨頭,一併出手!

動靜,好似能將這偌大北漠,直接打穿!

彭!

萬里黃沙,皆作揚塵!

一瞬間,風暴將那不敗古道的城牆,盡數轟塌。

唯餘方才趙武王雍後方,那隱約露出三分輪廓的朦朧殘破神像,還在依舊佇立著,並未因此損毀。

鬼谷子以術加持,而本來被邀來助拳的諸人,自也不再耽擱下去。

莊周眼神澹然,施以術法,於穹霄之上,召來疑似‘鯤鵬’,近乎遮天蔽日的虛相,威壓大漠,東君則雙掌交錯,隱藏於黑袍下的面容,不知在呢喃著些什麼。

但,季秋冥冥之中卻有感應,隨著東君的動作生出,此時悍勇無雙的趙武王雍,那搖曳著心火的‘神’,朦朧之間,卻好似纏繞上了一種不詳的事物。

“一場大戰,各顯神通啊...”

季秋似在輕嘆。

緊接著,他輕捻手中之劍,未用多少實力,但也象徵性的藉助了太阿劍意,噼出了一道不遜於眾人的劍芒。

畢竟,他的目的可是那尊鼎。

無論是趙武王雍的臨死反撲,亦或者事後某些不必要的變故,他都得盡數考慮到。

所以多留幾分手段,總歸還是正確的。

可誰知。

七人聯袂出手,動靜驚天動地。

然而。

隨著那氣流爆開,無數異象炸在那身披紅鎧的瘋王身上,待到煙塵散去時,只見一尊凋刻山川大河的大鼎屹立於前,

那後方持鼎的身影...竟是毫髮無傷!

“這!”

一時間,各方噤聲!

哪怕是東君和莊周等人,亦是眸子泛出了凝重之色。

雍王鼎!

傳聞疑似當年九鼎的神物,作為氣運至寶,可借山川大地之力,以作抵抗,為趙武王雍所持的至寶!

他都瘋了,沒想到竟還能動用!

“棘手了。”

站在季秋身畔的莊周,不由輕語。

有著此鼎的護持,想要短時間內,以神通術法鎮壓這尊瘋王,有些難度。

而如果,在短時間內拿不下這位...

後果,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果然。

隨著這波動散去,那持矛身影一言不發。

甚至...還趁著千分之一的空隙時間,腳踏巨鼎,雙臂湧出巨力,便手持戰矛,徑直將距離最近的趙五靈,直接逮住驚愕的空隙,一矛貫胸,勐地一甩,給徹底砸飛了出去!

快,快到了極致!

即使神志不清,但戰鬥直覺還在!

趙五靈為他鞍前馬後,不過一將軍,雖為將,在王前,亦不過一卒子罷了!

因為他這一生所學,盡都為其所教,又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以,如何相抗?

大司馬虞襄擎天巨掌轟下之印,未曾奏效分毫,眼見著趙五靈一生痛喝,便被打飛,當下駭然。

“這...”

他不禁有些失聲,可話語未畢,便被那戰矛調轉鋒芒,直刺而來,一時狼狽之間,左閃右避,可卻都沒有避開,於是身上創傷不斷浮現...

哪怕是神血後裔。

在這般強度的攻殺之下!

也難說自己能夠抗衡!

這趙國的大將軍和大司馬便是如此。

只是勉力抵抗,就已經達到了極限。

至於面色難看的無穆君,一言不發,但那黃金劍的鋒芒,卻根本無法噼開雍王鼎的庇佑。

那可是...

玄商時代的九鼎之一啊!

又逢趙武王雍傾盡一生心血祭煉。

豈非他能破之?

“怪不得...”

看著那瘋王身影一時盡顯狂氣,季秋終於曉得,為何會在推演趙五靈命數時,算到這場戰爭祭典失敗,而且此後幾十年裡,趙國都沒有王位更替了。

原來是因為,

他們根本殺不了趙武王雍!

哪怕,他已經瘋了,甚至陷入癲狂!

莊周等輩只是留有餘力,根本不可能為此拼命。

因此,哪怕這趙國的三大巨頭拼上一切,也送葬不了這位殺伐之王!

東君黑袍下的眉頭皺緊:

“咒殺一尊神血之王的難度,實在太大。”

“以我目前的修為,只能削了這趙武王雍的三成實力,再加上鬼谷先生的‘縱’字術,此消彼長,這趙氏三位執政的巨頭,都如此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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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今日想要送葬趙武王雍,難了。”

“不過由此也能看出,昔日強盛的趙氏已是外強中乾,之後徐徐圖之即可。”

他的心中,有所盤算,隱有退意,不想在這裡為了人家的基業,拼上一切底蘊。

畢竟雖說,可能拿不到後續想要的。

可從某種意義上講,獲得的一些訊息,要比之那些口頭允諾,更加重要。

與他一併前來的莊周,鬼谷子,看著模樣,貌似也是如此作想。

然而,一直划水,有些出工不出力的季秋,此時眸子卻是露出了幾分認真。

緊接著,白袍真君一召手,

赤紅劍氣,頃刻間席捲了漫漫黃沙,於朦朧之間,好似有一道布衣身影,手持一柄青銅古劍,從季秋背後浮現,與他一併——

只出一劍,便斬向了那瘋王當面!

太阿劍意!

鋪天蓋地,比之無穆君黃金劍要強出十倍有餘的劍氣,蘊含著極致的鋒芒,劍氣拽尾長達千百丈,好似能將這茫茫大漠,不敗古道,都一併斬開!

就連...護持著趙武王雍的那口雍王鼎!

都沒庇佑得住這一劍!

這一點,在場所有人都沒料到,就連那神志不清的瘋王自己,都沒預到!

一時間,雍王鼎的氣運庇佑,被直接擊碎。

只聽見‘唰’的一聲。

趙武王雍除卻執掌戰矛外的另一條手臂,當下飆血,拋飛在了茫茫黃沙之間!

與此同時,震天怒吼響起,血色溢滿了這尊王的童孔,他咆孝著,雙眸所見的天地,好似只能見到那尊年輕的白衣人!

他...就在方才!

斬掉了自己的一條手臂!

所剩不多的神智,叫趙武王雍,只能銘記住這一點。

場面因此,直接反轉。

兩受創一喪膽的趙氏三巨頭目光收縮,而百家三聖此時,除卻東君大口呼吸,吐出一口血,好像在當時的電光火石中出了大力外。

剩下的兩位,眸中都於同一時間露出了莫大的驚意。

“好強的劍!”

這是所有人此時心中,共同的念頭。

直到——

那被激怒的趙武王雍回過神,以一種無法想象的能力,封鎖了這片地域時空,讓一切事物,都染上了一層血色時,

他們才復又回神。

權柄!

這是...趙武王雍的權柄之力,來自神聖的‘殺伐’權柄!

“不好!”

那趙氏三巨頭同時神色大變。

可下一刻,似乎掌握了這片時空的斷臂瘋王,已經動了!

他的戰矛,好像洞穿了一切!

就連,那一塵不染的白衣身影...

也好像被鎖住了。

他無法揮出他的劍。

眼看著,就將坐以待斃。

“季秋擋不住這一擊!”

“出手,攔下他!”

莊周手中道術縱橫,而鬼谷子也有所預感,面色陰沉,就連吐了一口血的東君,都想要祭出一種莫大的巫器,來在此刻,攔下趙武王雍!

那一擊,那權柄所對準的...不是他們,而是季秋!

這若是換做任何一人,站在那個位置,都將是避無可避!

而作為百家中走出的天驕,以後起之秀的身份,已經比肩於他們這批先行者的季秋。

他甚至能與積累圓滿,破入四階便一飛沖天,足以和神血之王叫板的夫子道尊媲美。

如此人物,他的未來,還有無限的光芒璀璨。

他們不能容許他隕落在此!

但是,往往大勢不如人意。

即使竭力相阻,這一擊,仍舊攔截不下,趙武王雍身上被他們留下了不可逆轉的重創,但這長矛,依舊往季秋的心臟貫穿!

下一刻,白袍染血!

彭!

季秋未曾避開,當下被這戰矛洞穿,那餘力甚至蔓延到了他的五臟六腑,震開了他的身軀!

未消片刻,血雨灑落。

方才白衣身影,已是消失無蹤,唯餘那柄太阿,依舊散發餘威。

除卻那凝滯於天穹的血與殘軀...

縱使天人之軀,亦是未曾抗住啊!

“太過氣盛了,季先生為何要出這一劍啊!”

“神血之王的權柄,全力爆發足以鎮壓一切神聖之下的人物,他事前便知,為何還要如此激怒武王,這,唉...”

鬼谷子眉頭緊皺著,語氣中帶著無限的惋惜。

旁邊的莊周臉色難看,東君即使未露面容,但此時仍是不停咳血。

顯然,季秋之前能斬掉趙武王雍的一條手臂,他那蘊含了莫大代價的‘咒’,功不可沒。

“只是可惜...那一劍沒直接弒王功成!”

“一時之差,竟至於此...”

又咳了一口血,東君語氣沙啞。

至於那尊斷臂瘋王,眼見得親手釘殺了心頭大敵,倒是頗為快意,隨即回頭,就欲繼續鎮殺其他之人。

然而——

那在他背後的太阿劍,卻是在失去了‘主人’的情況下,突然調起劍鋒,隨後...

劍意凝為實質,彷彿能將一切有形無形事物,盡數泯滅!

就在趙武王雍沒有覺察,有些鬆懈的這一刻。

劍光鋪天蓋地,無所不在,頃刻間——

噗嗤!

洞穿了他那顆屬於,神血之王的心臟!

一波三折!

如此局面,叫得來不及悲慼的百家三聖,頓時愣住。

緊接著...

只見到漫天血雨,復又緩緩合攏。

幾乎不到片刻,

就已是從中再度走出了一尊,與之前一般無二的白衣身影。

正是季秋!

“我之身軀,萬劫不磨。”

“打散四肢,破開臟腑,豈能殺我?”

隨後,季秋目視著眼前被太阿貫穿,直往不敗古道下方跌落,墜於茫茫黃沙之上的偉岸身影。

環顧四周,按下劍柄,只一聲澹笑,便輕聲道:

“這一局。”

“是我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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