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城,鑄兵堂!

如今,距離歐冶子與干將合力,鑄造‘太阿劍’,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

雖說超過了些許期限。

但這一日,天生異象,便代表著...神兵將成!

地火在火爐之中焚燒著,散發著‘噼裡啪啦’的火焰。

歐冶子與干將,這兩尊當世罕見的大匠師,此時雙眸之中都露出了駭人的血絲,他們緊緊的盯著地火匯聚的火爐內,那隱隱約約顯露而出的劍胚,神情激動。

“要成了,要成了!”

干將有些手舞足蹈,血液在心臟的飛速跳動下,往四肢百骸充斥而去,他不肯放過這最後關頭的每一處細節,因為他知道——

這將是他這一生之中,鑄造的最偉大的一柄劍。

同時,也是最後一口劍。

來自楚國的鬼匠,將額頭佈滿的汗漬擦拭,隨後圍繞著火爐打著圈,不肯放過一絲疏漏。

因為...

任何一處不足的地方,都有可能導致前功盡棄,滿盤皆輸!

走到了現在,他不能容許有這種失誤存在!

鑄兵堂外,赤紅貫日,天地無光的景象,自是被其與歐冶子曉得。

可眼下到了緊要關頭的他們卻明白,這還不夠!

此刻,這劍已遠超王兵,甚至足以匹敵神血之王,足以向那位稷下的大賢交差。

但是...還不夠!

一股子熱浪撲面而來。

干將敞開雙臂,坦然迎接著這團火。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也適時的在這間鑄兵室內響起:

“歐冶子,你還記得年輕時,咱們分道揚鑣之前,最大的志向麼?”

“鑄一柄,足以比肩神聖,甚至弒殺神祇的劍!”

這低沉的話語,使得歐冶子不由怔然,腦海裡泛起了回憶。

那已經...是甲子之前的回憶了啊...

歐冶子比干將大十歲,但卻是師出同門,拜在一老匠門下學習鑄兵之道。

老匠是有真才實學的,壓箱底的技法,是曾經來自玄商時代的鍛造之術。

他將自己的傳承一分為二,分別交予歐冶子與干將執掌,二人分別大成,也就有了日後的‘神匠’與‘鬼匠’之稱。

當時,二人下山之前,曾立下一志。

就是在有生之年裡。

鍛造出只有在那殘破的古籍之中,才有所記載的神聖之兵。

讓這地上的生靈持劍,便能達到...以人之身,與那數千年前,降臨於世的神聖相媲美的程度!

而現在,回首一甲子前!

已是近在遲尺!

“現在,只差最後一步!”

在火爐之前駐足。

感受著歐冶子半生鍛造的名劍,此時懸掛於牆壁四周,不停錚然長鳴,干將不由咧嘴一笑:

“老夥計。”

“從今天起,你神匠之名,便當之無愧了。”

“記得,告訴那位稷下的大賢!”

干將的眸子露出堅毅,他此刻童孔裡所倒映著的,唯獨只有那一口地火爐中煉真金的劍胚:

“這柄‘太阿’,是用我的血與骨,催使血煉之術,方才為它添上了最後一絲缺陷。”

“不然,難成大道!”

這壯漢長舒一口氣來,大喝一聲:

“莫要讓他忘了與我應下的承諾!”

“劍出之後,替我殺王!”

話音一落,歐冶子滿面複雜,還未出聲,便見得干將本來健碩的身軀,突然有暗紅色的血線從體表爬出,蔓延全身。

隨後,他的手臂,緩緩往那旺盛的爐火內伸了過去,一瞬之間,便徹底消融,被那地火淬鍊的劍胚,吸收殆盡。

他的面上露出了猙獰與痛苦的神色,但動作卻仍未停歇,只縱身一躍,便頭也不回,義無反顧的撲向了那龐大的地火焚爐之中!

“今日,以吾之血,證吾神兵!”

“以此,為太阿開刃!”

灼熱的火焰,將他的身軀如同淬鍊兵器一樣,徹底焚燒,只餘下那夾雜著瘋狂與歇斯底里的咆孝,還仍有幾分餘音存在。

那暗紅色的血線,在干將的肉體被盡數消磨,化作灰飛前的最後一刻,好似纏繞住了他那虛無縹緲的神魂。

然後,一同附著在了那柄懸於焚爐正中的‘太阿’之上!

頓時,

悠長的劍鳴,從這鑄兵室響起。

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從那地火焚爐內再度噴湧而出!

彭!

這一次,與上次熱浪不再相同。

只見那龐大而又堅固的鑄兵室,被這劍氣、氣浪、還有地火噴出的熱浪一道衝開焚爐,直接給震得塌陷起來。

地板開裂,地火噴出,牆壁坍塌...

緊隨其後,懸掛於周遭牆壁之上的數十柄當世名劍...

此時也是一齊不受控制,同時綻放劍輝,劍身齊動,懸空而起,如朝拜神聖一般——

便對著那柄炸開了地火焚爐的劍刃輪廓,彎了劍身!

神劍出世,百劍齊鳴!

歐冶子下意識後退一步,看著那泛著赤紅神光,隱約露出輪廓的神劍,正自目光瞪大,卻只聞得一聲劍鳴響徹而起,

緊接著,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被那股神兵出世的餘波,直接給震飛了出去!

卡察!

他這一飛,直接出了十幾丈遠,砸在了道場正中的石板上,只聽一聲響動,連地面都被歐冶子這一下,給壓碎了開來!

只一個瞬間,他的面色便不由蒼白,露出駭然之色。

“大師!”

道場之內的門生,早已察覺異象,是以前來觀摩神兵出爐。

因此,兩側弟子眼看著歐冶子倒飛而出時,便想衝上來將他扶起,卻被老者掙扎爬起,一聲大喝給制止住了:“不必!”

緊接著,歐冶子咳出了一口鮮血,便利落的爬起了身來。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一道赤紅光柱直通天際,攪動天地風雲,將整座王城的風頭,都給蓋壓了下去。

隨後喘了口氣,撫著胸口,想起方才干將以身鑄劍,葬身焚爐之前的那一句句囑咐之語,終是喃喃自語:

“成了...真成了...”

這聲音一開始如蚊蠅一般,細不可聞,但隨著劍氣越來越盛,也隨之越來越大,直到最後,歐冶子更是撫須仰天大笑,雙臂顫抖:

“諸如此劍出世!”

“往後歲月!”

“可還有人,能鑄如此神兵否?”

“今日,鑄太阿者,乃歐冶子,干將是也!”

伴隨著老者似哭似笑的癲狂之言。

太阿劍鋒,貫穿了虛空。

異象使得一眾蟄伏於趙王城的存在,盡數露出了頭。

...

“這就是,那季秋季先生所鍛的神兵?”

白玉作門,王侯府上。

感受著天地的震動,看著那赤紅神光貫天際,無穆君神情極不平靜。

作為趙王嫡系,又有比肩神血古老者的實力,他生來便至尊至貴。

如今,為他那位父王舉行的戰爭祭典,近在遲尺,眼看著他就將觸控得到,那陸地之上最為崇高的權柄。

卻沒想到,今天竟還能親眼得見,如此異動。

豁然站起身來,無穆君心中戰慄。

即使隔著遙遙距離,只目視著那神劍出世,他都能隱約覺察得到,體內的神血此刻,好似在恐懼著那柄劍一樣!

那王城之中的神匠歐冶子,到底為那稷下的季先生,鍛造出了什麼神兵利器?

想起之前那位被趙五靈請來,有過幾次拜會,卻始終不遠不近的白衣身影,無穆君抿了抿唇。

此時,感受到無穆君的異動。

站在他背後,那來自縱橫一脈的鬼谷先生,好像對此並不意外。

他叫住了無穆君蠢蠢欲動的身姿:

“君上。”

“你想要的東西,就僅僅只是這一柄劍麼?”

鬼谷子坐於席間,澹然的一句話。

卻是如同一盆冷水一般,從無穆君的頭上直接潑灑了下來。

於是,他好像是突然驚醒了,強行按捺住心頭的躁動後,便復又緩緩落於席間,強行吐出一口氣:

“戰爭祭典,該著手開始了...”

“這劍,畢竟是人家鑄的,與我無關。”

“一時失態,叫先生見笑了。”

眸中的貪婪一閃而逝。

但無穆君仍是按下了心頭的渴望。

眼下,沒有什麼比之那件事情,更為重要!

只要趙武王雍不在了,那麼他無穆君,就將是趙王無穆!

趙五靈是個守規矩,極重承諾的人,他一日之間奔走趙土,將所有祭祀天刑君的神廟,盡數搗毀,季秋是他領進來的,若是自己想要此劍,他斷不可能接受。

畢竟那人,素來不敬自己。

再加上,這諸子百家的大修行者,還有那季秋本身,都不可能答應此事。

所以,還是摒棄掉這些紛亂雜念為好。

“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無穆君閉上眼,心中暗語道。

再忍忍。

只要能繼承他那位父王的饋贈。

登上王位,無論是上將軍,亦或者大司馬,不都得唯他無穆君,馬首是瞻?

在無穆君的背後。

那縱橫一脈的魁首,鬼谷先生望向微閉上眼的無穆君,只是呵呵一笑,對於他的一切作姿,就好像沒有看見一樣。

隨後,望向了那太阿出世的方向,若有所思。

...

城北小巷,距離季秋那間府邸極近的一處古樓之中。

兩道身影倚欄聽風。

“戰爭祭典要開始了。”

“真的要扶持那無穆君登位?”

青衫人影側身,望向一側的東君。

“弒殺趙武王雍,是為了看一看,這些神血之王們,到底有多強。”

“他們曾經被神聖賜予的權柄,太過令人忌憚,如果沒有實際見證過,想要顛覆神血的統治,實在艱難。”

“畢竟,那是算都無法算出來的。”

“至於無穆君...”

東君隱於黑袍下,微微低笑:

“我們現在,沒有方法執掌一國。”

“周天子不會頒佈敕令,趙國的凡民與神血,也不會擁護我們,反而還有可能驚動鎬京的那些老古董,不是時候。”

“沒有什麼,比一個表面謙卑,實則驕橫自大,沒什麼斤兩的傢伙,去坐那個位子更合適了。”

東君單手伸出,其上凝結出了一面水鏡。

那上面顯露的情景,正是無穆君方才的一舉一動。

他完美捕捉到了,這位面上的那一抹貪婪,於是只搖了搖頭:

“神血後裔們活的太舒適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輩為了獲得力量,究竟付出了多麼艱辛的代價。”

“趙武王雍和那些古老的王,都是一代梟雄,與神聖一道顛覆了玄商的統治,可嘆臨到頭來,竟生出了這麼個玩意。”

“可能,他從來都不會想到,他的所有行為,都不過只在我等的雙眼之間。”

“呵...”

就在兩人正當交談時。

有一道白衣人影,突然踏足虛空,引起了二者的注意。

“是季秋。”

“他委託歐冶子鑄的這柄劍,可了不得。”

神念交匯之後,莊周感嘆一句。

“那是一柄...在我測算的軌跡裡,本不應如此的劍。”

“很奇怪。”

“就和這位稷下季先生的人一樣,頗有意思。”

“哪怕過了一年,我也看不透他啊...”

將手中水鏡驅散,東君眸光幽深。

對此,倒是莊周頗為灑脫:

“這世上有些人,是不能以常理揣測的。”

“若是能夠走到盡頭的存在,一生命數都不過在他人鼓掌之間,豈非是可笑之事?”

“不存在於命數軌跡的人,執掌本不該存世的神聖之劍。”

“如此,才有可能衝破最後的枷鎖與束縛。”

“不過倒是可惜了...”

“這世上,少了一位能夠有機會再鍛神兵的稀世大匠啊!”

“若能存世,必有大用,眼下以身祭劍,雖鑄神兵,但也實在遺憾。”

“神血驕橫,果真毒瘤也!”

...

就在太阿劍出世之際。

季秋本在指點秦政修行。

但,當他那一身玄鳥神血發出了季動時。

他抬起了頭,看著天邊的異象,頓時便回響起了歐冶子數日之前的話:

“太阿劍,將於月內鍛成。”

“介時,先生可來取劍。”

結合眼下動靜。

看來,應是劍已鑄成。

季秋心下瞭然。

於是只囑咐秦政一句過後,便一步挪位,於太平院落,消失無蹤。

只幾步跨過,他便踏出了遙遙距離,到了歐冶子的那間鑄兵堂內。

此時,那鑄造太阿劍的室中,牆壁開裂,千瘡百孔。

數十柄難得一見的寶劍,如洪流般錚錚作響,於半空亂舞。

干將的身影消失無蹤,只餘下歐冶子似哭似笑,面對著這般動靜,正自手舞足蹈。

他看著季秋到來,頓時更是激動,連步走來,扯著季秋的袖子便道:

“季先生,劍成了!”

“劍成了啊!”

說著說著,甚至流下了淚來。

季秋能夠感受得到,那袖袍上的手臂,此時正在微顫。

於是,他沿著歐冶子指著的方向,看到了那衝上雲霄的赤紅寶劍。

一瞬之間,心神有感。

【太阿劍】

【品質:聖兵】

【神匠歐冶子耗盡畢生心血,鍛成劍胚,又輔以玄鳥神骨,劍聖神意,以及干將血煉之法,耗時年餘,終鍛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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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性一,太阿劍意:此劍有著古老之前,玄商時代的劍聖雀所遺留的無上劍意,持此劍,可召太阿劍意附著,藉以禦敵!】

【特性二,威道之劍:干將以血煉神魂之術,助其終極一躍,成就聖兵,此劍有靈,不如其品質之兵,當匍匐於其劍柄之下,威力大減!】

【特性三,以血煉兵:玄鳥神骨的熾熱,以及干將執念影響,使得此劍對於流淌著神血的存在,有著天然的剋制,未戰之時,先勝三分!】

好一柄寶劍!

看到了模擬器顯示的太阿劍,季秋深吸一口氣,仍是難掩驚意。

如此神兵,若是握於掌中...

那麼這九州人間,除卻不知深淺的周天子外,縱使是神血之王,也未必不能與之匹敵了啊!

真可謂是,大勢已成!

嗖!

季秋不過才至,心中正自震撼。

那太阿劍,卻好似有所感應一樣。

眼見這白衣身影踏足而來,瞬間便從那赤紅雲霄衝了下來,須臾之間,便懸浮於季秋身前。

當季秋伸出手掌,握在那劍柄之上。

除卻微涼的觸感外。

還有一道熟悉的話語,緩緩化作神念,傳於他耳後,便是煙消雲散:

“季先生...”

“莫要忘記,你與干將的承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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