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

在那古香古韻,被帳幔遮掩的床榻上,少年閉眸。

【參悟《道經》,追本朔源。】

心中神念一起。

瞬間天地變換。

追本朔源法,在季秋第一世時,就憑此術多次領悟所學,哪怕是精妙絕倫的玄門道術,至多二三次後,便足以入門。

能身臨其境,觀摩先輩創法大成之景,又有補天道體這等第一流的資質傍身,縱使是正宗絕學,也談不上有多難領悟。

跟隨著時間的回朔,

很快,季秋便看到了一道身處於浩瀚書海之中,盤膝入座的老人。

老人氣息綿長,一呼一吸,幾與天地相合,儼然一副道的化身,哪怕近在遲尺,但在感覺之上,卻又像是遠在天涯。

少年走在時間的長廊上,見證了這一幕景。

隨後,老人口中緩緩呢喃出聲,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覺,再度充盈於季秋心頭之間。

與此同時,只見得這間佈滿古韻的守藏室,所有陳列的書籍在這一刻,都同時散發出了微熒輝光。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

“...”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

“...”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斷斷續續,或是清晰,或是模湖的言語,以一種極其穩定的語調,緩緩講述而出。

季秋足足聽了半刻鐘頭,才終於聽完。

聽完之後,哪怕對於這篇道經,有大半琢磨不透,但他卻依舊將每一個發音字元,都強行記在了心中。

這洋洋灑灑,足足五千餘字,繼而譜寫成的一篇道經,即使未曾悟透,但卻依舊給了季秋一種神異非常,包羅萬象的感覺,可謂字字珠璣。

若能悟透,季秋覺得,自己從今往後,直到元神之前的道路,想來都將是暢通無阻了。

而就在季秋自認記下了道經的道理後。

這第一次的追本朔源,便已告終結束。

古韻神秘的守藏室,與那盤膝老人一道,隨著這追本朔源的虛幻空間破碎,便盡數化作雲煙消散。

待到季秋再睜眼時,

他已經,回到了他在稷下的那張臥床之上。

“這道經果然玄奧。”

攤開眼前從李耳那得來的竹卷,看著那枚碩大神秘的‘道’字,季秋於床榻盤膝,不覺一聲讚歎。

追本朔源,雖沒有追朔到什麼浩大神秘的場景,不過只是一間陋室,一道人影,以及一篇經文而已。

但已是叫季秋靜靜聆聽之後,受益匪淺了。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返璞歸真吶!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道至簡。”

口中默唸著一句從那道經聞得,並且參悟透徹的寥寥數言,季秋對於法則與道韻的感悟,已是更加深刻。

法相,本就是基於修士對於天地的感悟,繼而生出的境界。

在這個過程中,對於天地自然,法則與道的領悟越發高深,那麼在終極一躍之時,修者便是越發水到渠成。

而不必像是神霄門祖師張守一那般,直到臨終之際,才最終參悟出雷霆生滅的道理,堪堪證得法相,中途險象環生,只差一步,就險些萬劫不復。

要破境,當是以十成把握突破,自然最好。

少年念及至此,提起一口心氣,隨後便把目光重新放在這竹簡之上,就準備細細參悟,方才博聞強記下來的道經。

要知道,李耳給他的這古老竹捲上,可只記載了一‘道’字而已。

若無追本朔源法去參悟,去身臨其境的感悟源頭,哪怕季秋資質絕世,悟性超群,這洋洋灑灑五千字,他想來也是難以盡悟。

更不知,會在其中蹉跎多少時間。

不過這一下,卻也是大大節省了程序。

但,

當季秋屏息凝神,腦海慢慢回想方才記下的那篇數千經文之時...

他的神海,卻突然一片空白起來。

除卻那被他徹底領悟的寥寥數言之外,剩下分明被他牢牢記住的文字,竟盡都好像是不曾存在一樣。

“這...”

季秋有些詫異,隨後眉頭輕挑了下。

“有些意思。”

“若不能得悟,便就是‘不存在’嗎...”

對著那枚竹捲上的‘道’字加以揣摩,季秋眸子漸漸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難怪,李老先生會言,這一篇道經數遍如今道家上下,除他之外,便只有一人悟透。

這樣看來,若是沒有追本朔源法的話,可能季秋也會對其失之交臂,更莫說是他人了。

不過...

“第一日,我便已記錄下了其中寥寥精要。”

“那麼,即使洋洋灑灑,足有五千餘字的文章再是精髓,大不了再多用上個一年半載時間,我也依舊可以,參悟透徹!”

“不過是或早或晚罷了。”

“須知道,我眼下最不缺少的,便是時間了。”

眼見得如今一日入門不成,季秋輕笑一聲,也不再多糾結,隨即,他便從這床榻之上盤膝而起。

三月講學過罷,稷下的日常,一便是閱覽百家經籍,以添自身薪柴,二便是傳播道理,靜待時機。

那血脈深處傳來的呼喚,隨著他實力的增長,越來越頻繁。

但季秋卻是曉得。

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便貿然開啟曾經沉沒的青銅古城‘朝歌’的話。

他將面臨的...將是來自這片土地,最為‘至高無上’的周天子降下的神詔圍剿。

機遇,往往都伴隨著風險。

而季秋既選擇站在了凡民與人族的陣營,意圖顛覆這個神血治世的時代,並且徹底隔絕神聖的注視。

那麼便萬不能操之過急。

這一世很特殊,他有可能在這一世,獲取到不可想象的成就與實力。

如今東荒時局動蕩,東海群妖叩邊,又有妖聖親臨,猖獗至此。

他必須獲取到足夠的實力,並且能在短時間內突飛勐進,才能主掌自己的這一盤棋。

為了這一個時代。

也為了自己的道途。

見識到了天高海闊,昔日遙不可及的所謂金丹真人,如今再抬眼看。

也不過就是大一點的螻蟻而已。

因此,

切記戒驕戒躁,還需繼續努力。

就這樣。

季秋在這稷下,度過了相對較長的一段歲月,足足有近一年之久。

在這段時間裡。

他提出的‘太平’學說,以及對於超凡道路的主張與見解,引起了一批學士的狂熱追捧,哪怕是在這偌大臨淄,乃至於小部分齊地。

都享有了不小的名氣。

與此同時,於稷下存身的百家諸子,他也大都熟絡了起來。

不談孟軻墨翟等學說領袖,只言曾與他爭鳴堂論道的荀況,以及來自法家,以神血後裔的身份,去追尋規則與尺度,名為韓非的青年,也都與他相交莫逆。

稷下的學風依舊。

夫子雖回齊地,卻仍舊未曾停留,仍在遊走各處,體悟天心民意;李耳紫氣東來,卻還是參悟道理,深居簡出,難見其面。

孟軻坐鎮稷下,墨翟遊走市井。

百家的風貌,好像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變化。

但是,作為齊王都的臨淄,以往大力扶持稷下,讓得其地位超然的王室...

卻對於稷下的態度,有了些微妙的改變。

齊地臨淄,位於這齊國核心的九家上卿,不再和以往一般,對於稷下的學士不聞不問。

他們彷彿又回到了稷下建立最初時,對於這些凡民之中走出的超凡者,抱以無窮惡意的時代。

高大的神血車輦,常常駛過稷下的門庭,他們如同一點墨水,將這張本來素白純淨的紙張,漸漸攪的渾濁。

而在此時。

那少時著書立傳,聲名響徹一方的季秋,也在這一世,度過了十八歲。

【道經(鎮世):入門。】

季秋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裡。

每每追本朔源,聽得李耳講道,入耳千百回,次次體悟其中一二,經過了足足數百次的追朔,這篇道經,才終於算是被他給參悟出了幾分門道。

不同於補天經被補天至尊砍去了本源。

這李耳所著的道經,全篇上下洋洋灑灑五千餘字,盡數都充斥著李耳對於道的感悟。

但...卻又不盡然。

因為這篇道經,它,竟是活的。

一年時間裡,季秋曾因這卷道經,請教過李耳一次。

當時那老人含笑,親口告訴了他,道經雖未完善,但卻已有道韻。

它,是活的。

每一個能夠將其參悟,並且入門的人,都能在其中看到不一樣的道理。

季秋不清楚李耳看到了什麼。

但他,卻在其中看到了一點微弱的薪火,最後奮飛不輟,繼而燃盡了整片天地。

這正是他曾經在第二世,也是求得了太平道意,奠定了大道基礎的那一世時,所結成的一顆道果。

也是他從道經之中,照見本我,領悟出來的道。

名為‘太平’的大道。

道經入門,季秋回首半生,才終於徹底開悟。

本來其實,季秋的心中還尚有疑慮,那就是他若成就法相,能夠產生的法相究竟為何?

但現在,這個疑慮,已經是徹底不復存在了。

因為季秋已經見道,他的的確確,找到了自己修行以來,修持了許久許久的東西。

“繼往開來,點燃薪火。”

“我利這芸芸蒼生,便是為我自己,開闢前路啊!”

站起身來,少年眼眸明亮。

而他周身的氣質,也漸漸有所改變,不再那般叫人高不可攀,反而越發內斂,返璞歸真。

這,便是入了門道。

【是否將道經的感悟,融入補天經之中?】

當道經成功入門,模擬器的功效,便發揮出了作用。

這卷道經,說是修行功法,並不能加以概述。

它...更像是一種道理的顯化,只要悟透了它,那麼法相之路,就將是暢通無阻,比如季秋現在入了門道,法相便只需水到渠成,即可一朝踏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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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將其與只屬於自己的補天經融合後。

這門為他自己量身定做的修行功法,定能再度蛻變。

“融入。”

季秋心頭默唸,隨後兩種功法融合。

當時間慢慢推移,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後。

終於,

【補天經(聖法)推演完成!】

看著模擬器的提示,季秋笑了。

正宗之上,即為聖地之法,又稱聖法。

雖比鎮世低了一個檔次,但卻是完完全全,只屬於他季秋的道路!

在這段時間裡,季秋將稷下百家的學說傳承,都一一參悟,並將相像的超凡經籍,都盡數融入了補天經內。

最後,再輔以自己‘看見’的道經,做到了終極一躍!

達到了媲美聖地傳承的程度!

何為聖法?

直指元神!

而且還是由得自己親手開闢而來的元神道路,與那些循規蹈矩,踏在前人之路上走出的道君,截然不同!

“之前我說時機未至,還不到時候。”

“但現在,火候到了。”

“既明前路,當去踏足。”

“然後,以執棋者的方式,以一地之變革,而傳遍天下!”

少年起身,言辭鑿鑿。

他現在的境界,已經重新達到了法域,而且對於證得法相,清晰至極。

此世靈氣濃郁,但想要一朝突飛勐進,卻還是有些勉強,最起碼還得多耗費幾年時間。

但,那遺落的‘朝歌’。

其中埋葬的東西,卻足以叫得他在短時間內,將這一步給填補下來。

所以說,時候到了!

君子坐而論道,少年起而行之。

當季秋念頭通達,於這稷下圓滿,盡窺前路,一掃三千煩惱絲後。

他踏過了門檻,出了這一間小屋,得窺天地一角,卻突覺臉頰微涼。

隨後,少年舉目望天,才發現:

“下雪了。”

雪花飄飄灑灑,落在了這臨淄與稷下。

卻不知在最終,究竟會將何種事物,徹底掩埋。

稷下正南,最深處。

那間屬於道家的棕紅色閣樓,老人依舊盤膝落座,如同泥塑。

不過在那雪落的第一瞬間,他的白眉卻是微微聳動:

“悟道了,悟到了啊...”

李耳話語縹緲,帶著些笑意。

“千古未有之大變革,將在今朝而起。”

“好事兒。”

...

與此同時。

一架華貴的車輦,其上有著鸞鳳凋刻,盡顯奢華,停在了稷下學宮門外,那兩座白玉石碑之前。

隨後,有一姿容豔麗,身穿紫色羅裙著身的俏齡少女,從車輦上款款而下。

這車輦上,有著臨淄九家上卿之一,田氏的族徽。

上卿,乃一國頂尖的神血後裔,是除卻王與那些個失去了‘王’名的公外,最為顯赫的貴族。

而這些貴族,素來都對稷下的學者,頗為鄙夷。

在近一年裡,因齊王之故,諸多卿與士,都曾公開招攬過百家學派的學士,賜予所謂的官銜,來以此拉攏。

從者,幾如下官僕從。

而若不從,則大都受辱而歸。

只因,那位曾經大力扶持稷下的那位王...

近來,好像有了些別的想法。

從車輦上走下來的少女,踩踏在淺淺積雪之上。

她沒有駕車輦直入學宮,肆無忌憚,反而是執弟子禮,將護衛都囑咐於學宮門外,才緩緩走入了這間由得凡民締造的學宮之中。

學問不分高下。

雖說神血後裔,多都是對於稷下不屑一顧。

但哪怕是貴族,總歸也是會有心向學說之輩產生的。

少女名為田姒,為上卿田氏的嫡系子弟,素來仰慕大賢季子學說,經常於其堂下聽講。

此次奉族中之命,前來拜見季子季秋先生。

目的是...

請其入田氏,為齊國效命!

而這,

也是經過了一年的小打小鬧,齊地的神血後裔,第一次將目光注視到,足以與他們並列的諸子之中。

集儒墨兵道四家學說,又是近來風頭最勁的百家大賢。

這種身份,若是他願意。

也不是不能躋身神血後裔,為一國之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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