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幕有陰霾襲來,遮天蔽日。

有一駕馭烏雲的真人身影,手攬一杆迎風飄飛,其上有無數冤魂厲鬼繚繞之幡,馭氣而來!

抱著臂膀的杜白,此時雙眸微微一凝:

“魂幡教教主,玄陰上人。”

三百年前成道之真人,創派魂幡教,兇威赫赫。

縱使數十年未曾露面,但他的威名,依然在世間傳唱,這在場的諸人,對其皆不陌生。

“本座魂幡教教主,玄陰!”

“聞得道友大開山門,再立紫霄,特來赴約拜會!”

魂幡教主捲起滾滾陰風,語氣冷冽,傳蕩四方。

但就算排場如此之大,那盤膝於巨石之上的白衣道人,卻依然是眸子閉合,氣息綿長,不作理睬。

來者並非是客,何須笑臉相迎。

更何況,人還未齊呢。

果然,就待這鋪天蓋地的鬼哭神嚎,與漫天陰風的排場才稍稍去了三分。

緊接著有妖冶的血蓮花,自遠方一步一步盛開,由遠漸近,鋪天蓋地!

一身披血袍,赤發披肩的男子,他的靴子踏在這一朵又一朵的血蓮之上,緊隨著那魂幡教主之後,自北方到了這道一峰前。

血海道宗主,血海道人!

隨著兩尊邪魔道的真人掌教親至,諸如杜白、南海等輩,眸中都有凝重之色閃過。

立身所處,皆有法域!

這才是一方邪派的主宰者!

像是長生教莫天行,傀儡宗閻缺,與這些邪魔大真人比起來,差得遠了!

這還不算完。

轟!隆!隆!

遠處大地,足有十數丈高,如銅錘般大小的童孔裡,閃爍著幽藍色鬼火的一尊鬼神石像,踏著荒蕪的土地,往這斷了半截的道一峰,緩緩踏來!

他的腳步每每邁動一刻,隱隱間都伴隨著大地的震顫,叫人心神生懼!

轉輪宗主,轉輪王!

緊接著,還有一聲鋪天蓋地襲來,盡是猖狂與殺伐之氣四溢的大笑之聲,緊隨其後,針對著枯榮寺的南海禪師響起:

“師兄,上一次你我二人相見,算一算還是十數年前吶!”

“你於修行之上的進境不高,於佛法參悟之道的造詣不深,但卻唯獨有一手趨吉避凶學到了妙處,叫得師弟我屢屢尋你,皆不得見!”

“但今日之後,你必走不掉!”

隨著一道眉心有硃紅印記的年輕僧人,雙掌合十位臨而來,季秋此時,終於睜開了眼睛。

【魂幡教主】

【一杆魂幡攬盡無數魂魄,出身邪派世家,三十鑄道基,一百二十餘歲結成金丹,後精研三百年歲月,演化法域,為一方邪主!】

【於三百年後踏出此域,因掠奪正宗傳承,遭法相大能出手,隕落而終!】

...

【血海道人】

【以一口天地血泉得道,煉為本命之寶,將神魂寄於其中,避世修行三百年,終成金丹業位,正值正魔論道,一出世間便以血海大法,煉化兩尊補天派真人,威震天下!】

【後續:???】

...

【轉輪王】

【三十六州化外之地,陰地道場立下鬼道傳承,號曰轉輪宗,自稱轉輪王,鬼身特殊,修行千年方至於此境,尋玄冥石鍛造一鬼神石像,鬼身附於其中,雖是蚍蜉鬼身,卻有鬼神之能!】

【二百三十年後靈氣潮起,天開地通,因與正宗交惡,被以大日陽神法煉幹鬼身,隕落而亡!】

...

【殺生僧人】

【自幼於寧州枯榮寺廟中修行,為上品之姿的天才,修行一路高歌勐進,二十三載破道基,七十八年成金丹,名震三山佛脈!】

【在破金丹關前,所悟之理與枯榮寺佛法對沖,遂叛出枯榮寺,自立殺生寺,於正魔論道大破枯榮寺長老金身,後領門人殺上枯榮寺,破滅其百年佛脈傳承!】

【後續:???】

四大法域境的邪魔真人,在季秋睜開雙眼的那一剎那,所有訊息,盡入他雙眸之間。

魂幡教、血海道、轉輪宗、殺生寺!

無一例外,皆是聲名赫赫的巨擘人物!

而且其中更有甚者,比如那血海道人與殺生僧,竟連季秋成就金丹之後,都窺視不得。

光憑此點,便足以見得若是無他,至多再過二三百年,這些邪脈真人,就將登臨更高的境界,達到那萬壽無疆的法相真君之境,徹底蛻變為真真正正的魔道巨頭!

“不過今日既然來了。”

“那便也到此為止了。”

目光掃過四方聲勢浩大,隱隱自成一番天地的邪魔真人,季秋站起身子,目光尤其在血海道人與殺生僧身上停留片刻,便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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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道一峰前,本座能見得四位聲名赫赫,天下絕頂的真人存在,何其幸也!”

“不知,天魔道主為何未至?”

白衣道人周身罡風繚繞,即使面臨四尊邪派真人之威壓,亦是面不改色。

對此,那最先前來,並未引起季秋回應的魂幡教主當下冷笑:

“天魔道主千變萬化,無形無相,蹤跡無尋,可不像是我輩,常年於宗門坐鎮。”

“嶽無雙,鄂王之子,紫霄掌教,四十載來證得金丹,今日一見竟有法域之境,實非凡也!”

“但就憑此,就欲在這道一峰與我等論道?”

“你是否...還差了些!”

“或者說,你是想和這些人一道動用神通,與我等生死一決?”

擎著一面招魂幡,這黑衣教主目光在四方遊蕩,自趙紫瓊、敖景等輩身上一一掠過,隨後才漠然發問。

不過對此,季秋卻只是搖了搖頭,隨後腳步輕抬,從平地立身而起:

“拜帖之中,講的明白。”

“今日論道,只我一人。”

“諸位既然來此,是一齊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伸出手臂,作邀請狀,白衣道人面上肅穆,神情認真,不似作偽。

只這一動作,頓時令諸邪愕然。

“好一個大燕太師,紫霄掌教!”

“狂則狂矣,便是不知,你是否有這副狂妄的資本?!”

話語落,天地間有大風襲來!

那血海道人踏於血蓮花上,只一聲嘿然,繼而目視四方,看著那各自身上有滾滾氣流的真人之輩,語氣冷聲道:

“我輩修成真人,歷經百千劫難,縱使不敵,哪怕戰死,又豈能自降身份,齊齊出手,斬了你這小輩?”

“怕就怕,你連本座這一關都過之不去!”

待到聲音震天,末了血海道人一揚大袖,金丹法力澎湃而起,頓時化出漫天血蓮,往道一峰上那道人身影,轟殺而去!

“殺!”

一聲嘶吼,猶如龍蛇起陸,天發殺機!

道人見此抬眸,“若是如此,那本座倒是還能敬你三分。”

言罷,季秋未啟元陽劍,先是將其收入袖中,隨後手掌並緊,攥握成拳。

隨後催動起了庚金不滅體,一拳轟開了浩浩長流,一瞬息砸出了百千拳,將那一道又一道的血蓮,皆是徹底砸成了粉末之狀!

粉碎真空!

“天象之境?”

血海道人話語中帶著些猶疑,緊接著更是不由大聲喝彩:

“倒是小看了你這後輩!”

“小小年紀,既成金丹法域,又能武道通天,假以時日天地大開,豈不元神有望!”

“如此成就,卻是可惜,然而今日留你不得!”

道人身影刮出血色殘影,語落罷了,已近季秋百丈之身,“且叫本座看看,你這短短歲月,能以什麼道果結成法域!”

血海道人看著季秋轟碎了漫天血蓮,眸中認真之色閃出,緊接著一步踏出,無形氣場頓時瀰漫百丈!

法域之內,我為尊!

血海滔滔,幾乎化作了實質,這血海道人一聲怒喝,赤色髮絲飛揚,無邊威壓降臨!

然而對此,那道人卻只是唇角微勾,無聲一笑,“只有這點斤兩嗎。”

轟!

白衣道人抬手間,以太平道意凝聚而成的太平法域,瞬間降臨!

頓時,哪怕是無邊滔滔血海,也不由被其壓制了住,血海道人只覺得呼吸一窒,宛如泰山壓頂,喘不過氣來,神色當下駭然:

“這是什麼法域!”

“你...”

他聲音還未道出,就在不經意間,突然聽到了耳畔有劍鳴聲陡起!

嗖!

在召開太平法域的那一刻,季秋衣袖一揚,拇指大小的法劍便如虹光般竄出,往那近在遲尺的血海道人丹田腹部,徑直刺去!

“嗤,這小小一柄法劍,縱使是法寶,也沒大用!”

見得太平法域將自己壓制,血海道人喘了口氣,暗道一聲大意,但隨即看到法劍飛來,又不由鄙夷一笑:

“血海不枯,我便不亡!”

“一柄法劍罷了,怎能破我血海金丹?!”

話音剛落,元陽劍劍身猶如鮮血流轉,散發妖冶光華,頃刻間貫穿了血海道人的胸膛,直刺入內,將他的五臟六腑,盡數搗穿!

但縱使如此,血海道人依舊狂笑:

“我之金丹,融入血海,一身血液不枯便不會隕,縱使你劍道絕倫,又豈能殺我?”

“待你一身法力耗盡,就是本座斬你之時!”

身軀爆開,血液如雨潑灑,但是每一滴濺射而出的血液,卻都蘊含著一張血海道人似有似無的臉。

何等詭異的血海大法!

難怪此獠日後,竟能成法相真君,不談心性韌性,光只論保命手段,便是當世第一流!

他就這麼對著季秋張狂的笑著。

直到...

那劍氣爆開了他身軀的元陽劍,突有奇異的吸引力,將那四面八方的血液都吸入劍身時,他才終於有了些慌亂:

“等等...這...”

感受著本來溢散的血液越來越稀少,蘊藏的法力與神魂也越來越虛弱,血海道人大驚:

“這是什麼劍!”

一聲嘶吼過,那身軀爆開濺射的血液,頓時急速往四面八方遁去!

血海道人只覺詭異,知曉繼續留下,可能真得隕落,於是打起了退堂鼓,只要能遁逃一滴血液,就當能再度復起。

只可惜。

“晚了。”

季秋眸中幽深。

元陽劍本就是殺伐之劍,又經無邊鮮血灌輸。

被此劍留下了血液印記,縱使這血海大法再是通天,又豈能有遁逃之機?

此劍,就合該是他血海道主天生的剋星!

今日落在他季秋手中,哪怕是未來的法相真君,也該隕於今日,遁逃不得!

眼看血海道人就將隕落,本來觀摩的三尊血魔巨頭,頓時作一片凝重之色。

“那是道兵。”

魂幡主突然出聲,帶著些咬牙切齒。

“近千年來,唯一有過道兵出世的痕跡,就在前些年。”

“原是此子得了造化!”

轉輪王更是震怒,其中還含有著幾分恨意與豔羨。

想當初魂幡教與轉輪宗打生打死,甚至還有真人隕落,不就是因為這柄道兵!

沒成想老鬼老魔沒拿到,反而是被這紫霄掌教給尋覓了去!

難怪敢於挑釁諸道!

一時間,三道氣機沖霄!

招魂幡一揚神鬼哭嚎,十數丈的鬼神石像一躍而起,雙拳勐地往那道人身影砸去,還有那沉默不語的殺生僧,持一杆血紅禪杖攻殺而來!

三人一經出手,神通術法波動,漫天而起!

而此時,元陽道兵已徹底吸乾了那血海道人的一身血液,那血海道人堂堂法域大真人,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這道一峰前!

季秋見得三面圍攻,當下祭起了紫色霞光,紫霄道印護住周身,三道神通術法一經落下,不過‘嗡嗡’聲過,便被紫霄道印抵消,去了大半。

“什麼多寶道人,渾身上下不是道兵,就是至境法寶?”

魂幡教主語氣中帶著氣憤與妒意。

他為了煉一枚本命魂幡,耗盡上百年心力,可今日一見,這千辛萬苦得來的魂幡,竟還不如此子!

一時可謂是心中貪念一起,當時又恨又嫉!

“此子神通術法一身法寶皆不普通,天魔道主不出,我等不勠力同心,怕是難以斬殺!”

“諸位道友,還不動用全力,更待何時?”

轉輪王看著雙拳隔空,與他對著轟了一記的道人,心中如浪濤翻滾,再也不欲藏著殺招與底牌。

什麼妖孽!

心中暗罵一聲,他之所想,也是魂幡教主與殺生僧的共同想法。

季秋之能耐,遠遠超乎想象,足以與天魔道主、北元君王媲美!

那可是真正屹立於此域絕巔的人物!

因此,再不使盡全力,隕落的必將是他們!

同一時間,魂幡之上黑氣繚繞,被玄陰教主揮動,殺生僧持血色禪杖,大喝一聲,砸出了一道血色天龍!

最後的轉輪王更是奮起鬼神像,雙臂一振,猶如共工怒觸不周山!

三道神通,於季秋掌元陽劍,頃刻間化為了劍氣海洋的太平法域之間,爆發開來!

一時間,天地都彷佛為之寂滅。

就連曾經倒插入地的道一峰尖,都再度被轟出了道道缺口,巨石崩碎,山體更易!

隔了很遠很遠的一段距離。

費勁艱辛的李含舟,終於到了道一峰的地界。

為了避免被金丹真人波及,他所在的地方,隔著很遠很遠,冒著生命危險前來,一是為了見到季秋以拜謝當年傳法之恩,二便是觀摩有可能此生僅見的驚天大戰!

果然,當這青年看到那驚天動地,與吼聲震天的一幕接連發生,不由從神魂之中,都感受到了一股戰慄與興奮:

“這就是真人大戰嗎!”

“我輩當如此啊!”

“只不過,嶽真人真的能擋得住這些邪魔真人之威嗎...”

李含舟有些擔憂。

他判斷不出孰強孰弱。

不過這時,在路途上與他偶然相遇,也是恰巧聽到這道一峰有正邪論道,特此前來遠遠觀摩的一黑衣少年,卻是眸中深邃。

他抱著雙臂,順著李含舟的話便回應:

“已經決出勝負了。”

此言一出,頓時叫身側的青年愕然回首:

“道兄也不過道基,竟能看穿金丹大戰?”

李含舟有些疑惑的看著少年,但看著看著,他的眼眸卻不由一縮。

因為此刻,他突然有些...

看不透本來能夠看透的少年了。

對此,這黑衣少年露出了一縷微笑:

“我當然能夠看透。”

“玄陰、殺生、轉輪雖強,但那道人無論法域還是道兵,都已勝過三者。”

“若血海不託大,或許四人對陣,興許還能逃出一二,但眼下...”

說到這裡,少年抱著臂膀搖了搖頭:

“他們三人,以我看來,一個也難以走掉。”

李含舟退了一步。

他一邊聽著這少年平澹訴說,一邊喉嚨有些乾澀:

“閣下是...”

瞥了一眼這隨行一路的小家夥,天魔道主笑了笑:

“放心,我早已不再以殺生為樂了。”

“況且認真說來,我修行至今,甚少造殺孽,大部分都是手下自己造的,不過最後卻是給我冠上了魔頭稱謂。”

“這世人吶,慣會扣帽子。”

說罷,黑衣少年搖了搖頭,隨後一步踏出。

“能與本道主聊上這麼久,是你的榮幸,小子。”

“聽好了,承蒙諸位抬愛。”

“我便是當今天下,修行界第一人——”

“天魔道道主,許七幽!”

背對著李含舟,許七幽眸子帶著些興趣:

“你小子眼光不錯。”

“此子堪為一代天驕,哪怕是北元之主,以我來看,亦是遜色於他,若能拜其為師,自是你之榮幸。”

“正魔之爭,實在可笑,本道主昔年出手鎮殺諸般敵,不過是因為那些老東西素來喜阻我成道,還斬我播撒而下的魔種,我不出手,豈不代表我天魔道窩囊?”

“但無敵了太久,總歸還是有些寂寞的。”

“正巧這紫霄掌教給我送來拜帖,我若不來,豈不是以我數百年縱橫不敗的威名,全了他一後進之輩的名聲?”

“這可不行。”

“二百年後,我當成法相真君,不過在此之前。”

“希望這位給我下了拜帖的紫霄掌教,能夠給我帶來一些有意思的變數。”

“比如...”

“敗了我!”

黑衣少年眸中,閃爍著幾分興趣。

隨後,大步往穹天而去。

此時,李含舟喉嚨‘咕冬’一聲,哪怕成就道基,背後依舊溼透。

不過是短暫幾句話罷了。

但卻真就好像是...

從鬼門關上走了一趟!

這就是天下第一的威名嗎!

“真人,能贏嗎...?”

半晌,想起方才的恐懼,李含舟這才自己喃喃出聲。

不知季秋與這天魔道道主,究竟孰勝孰敗,孰強孰弱?

(ps:二合一章節,另外和追讀的朋友講一下,兩更和一更,其實一更字更多的...我沒擺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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