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宗,太平道。

在這靜室之中,季秋的一席話語,落在這太平道的核心眾人耳中,無疑於春雷乍響,發人深思。

賦稅、徭役、戰亂、災禍...

種種磨難,有些人經歷之後會越發麻木,但有些人在感同身受之後,卻反而會生出些不一樣的情緒。

而能被季秋招攬於麾下者,自然不會就此沉淪。

他們聽完了季秋的話語後,心中的那團火焰,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些燃燒的跡象。

大炎國祚四百年,時至如今江山仍舊穩固。

但在那四百年前,定鼎天下的皇朝,可非是這大炎朝!

半生勞苦,面朝黃土背朝天,未必能得安穩歲月;災荒之年,蒼天一怒,民生凋零,流民屍骨遍地皆是。

試問,蒼生何辜?

“不知,鉅鹿先生欲如何舉大事乎?”

隨著張翼開頭,關長生沉吟過後,復又語氣沉穩的發聲。

對此,季秋目光炯炯,腹中之稿當即脫口而出:

“我太平道如今信徒遍佈六州,修法弟子三百有餘、精銳門徒數千不止,振臂一呼可有十萬之眾帶甲響應,可謂根基已成,但羽翼尚未豐滿,仍需要一段時間的蟄伏。”

“但未來,這天下的民心,卻終將歸附於我太平道。”

“大炎漠視底層平民百姓,視他們如同螻蟻,但我太平道卻教授他們何為道理,需要怎樣去做,才能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一人之力或許衰微,但合眾人之力,必將能使天地傾覆!”

“吾太平道一脈雖根基淺薄道統衰微,更無財富與權柄,但卻能匯聚這整個天下的平民百姓。”

“大勢洪流下,門閥世家雖出英才,然誰又能言寒門與底層,並無出類拔萃之輩?”

“以我來看,若能聚天下之力,就算是改了這大炎門庭,立我黃天之道,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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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情真意切的言語,關長生似從眼前這青年道人的口中,聽出了他對於天下平民的重視。

誠然,這是一番理想主義者才能說出的話。

但今日聚集於此,受太平道大賢良師感召之人,又有哪一個不是心存些許幻想之輩?

關長生丹鳳眼微閉,半晌才輕‘嗯’了一聲,拄刀沉聲道:

“既然鉅鹿先生主意已定。”

“那麼關雲關長生,便願意為了先生的大計,獻上犬馬之勞!”

讀春秋曉忠義,今日關長生這一番話講完後,他這尊武道金剛,就已是徹底綁在了太平道這支造反的戰船之上,再無下船之機了。

但正如他信誓旦旦所講的話語一樣。

大丈夫一言既出,當駟馬難追!

說不悔,便不悔!

“此生願效命於明公,為天下平民開山,而百死不悔也!”

程義此時高高舉起右臂,眼神灼熱。

大炎國祚已衰,道這天下世家腐朽衰敗?

好大的氣魄!

曾為一方郡縣官吏的程義,看不到上方任何晉身之姿,因為除非他日後能成就武道金剛,不然上面的路都已經被官僚子弟給堵死了。

既如此,大賢良師意圖有改朝換代,再塑新天的意思,那他既然走到了這裡,也就說不得要把腦袋別在腰帶上,陪著他殺上一場了!

七尺男兒,血性尤在,又豈能鬱郁久居於人下也!

未來太平道立下黃天盛世,那就是一場豪賭賭贏,再加上太平道與張鉅鹿的種種行為,無疑是給了他極大的信心。

敗則五馬分屍,成則名揚天下!

幹了!

一陣喧鬧聲中,太平道的門徒,諸如蘇儀、白鹿、陳敗、何昭、趙騎、徐曼等二十餘名季秋親自培養的弟子,對此更是沒有異議。

在他們的世界觀裡,太平道就是他們的家,大賢良師張鉅鹿就是他們的天,而太平教義,就是他們一直遵循的道。

眼下他們的老師,那上首的黃衣道人欲去踐行自己的道,作為門下弟子,又怎可能不去跟隨?

“我等,誓死追隨於老師,誓死效命太平道!”

諸多身披黃衣,或是青年或是中年之貌的弟子門徒們,肅聲一齊道!

若非此地被季秋立下了隔音法陣,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能夠傳入外界,就憑藉著這番動靜,哪怕是一里之外,估計都能聽個清楚!

聽到此起彼伏的附和之聲,季秋雙眸帶著神光,從面前一張又一張的鮮活面龐上掃過。

他能夠看得出來,起碼這靜室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心願意擁護於他的。

這就是...自己用了足足五年光陰,才開闢出來的大好局面!

已是比之模擬之時十數載艱辛,都分毫不差了!

但,卻還不夠!

還需要,做的更好才行。

“張儀、白鹿,我命你二人去往荊襄之地,為我太平道一方渠帥,統領荊襄太平門徒,暗中傳教招攬有才之士,靜待時機!”

“陳敗、何昭,你二人去往川蜀,以我太平道符籙與太平經尋正一道掌教張陵,於川蜀立足,宣揚我太平道統,招攬本土義士!”

“趙騎、徐曼,你二人去往江東...”

“...”

一道道名字,從季秋口中呼喝而出,隨著他的話語落下,諸多身披黃袍的道人們依次出列,領季秋法旨遵從。

短短片刻,一十三州本來的傳教弟子,俱都搖身一變,成為了一方大州渠帥。

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

太平道隨著大賢良師張鉅鹿的改變,從上到下,都由一治病救人的煉氣道脈,徹底轉化為了積蓄勢力,意圖高舉義旗而改換新天的義軍組織。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炎祚已衰,太平當興!

正當眾人心潮澎湃之時。

那雙眸熠熠的年輕道人張太平,卻冷不丁的開口問了一句:

“老師,那弟子呢?”

他的話語一出,柳青衣黛眉輕抬,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望了過來,雖未出聲,但其中所想表露的意思,卻也與張太平無異。

對此,季秋澹然一笑,隨後道:

“我太平道根基在於幽、冀二州,你自然要代替為師,坐鎮於此。”

“至於為師...”

說到這裡,季秋望向靜室之外,似乎穿透了牆壁,看向了那遠方的連綿群山,眸中漸漸有了正色。

模擬之時,曾於廣宗替大炎朝廷出手,欲斃殺於自己的一十三名二境高手裡,有七名都是道法高人。

這些人雖不是大炎全部的高階戰力,但既要舉事,自然需得先去削弱大炎的實力。

借皇朝之運修煉氣之法,固然能於實力之上有所進境,但根基虛浮之下,縱使成就道基,也不過只是有缺與破損的道基罷了。

如何能是他無暇道基的對手?

這些煉氣高門,遍佈名山大川,素來高傲閒雲野鶴,看澹世俗雲煙,縱使是皇權也未必談得上有多忌憚,因為他們的祖師,都是這大炎的功臣。

若非需要依附大炎以供修行氣數,恐怕縱使改朝換代,這些人都不會看上凡塵一眼的。

理所當然,太平道的種種入世修行、混跡紅塵的行為,本就不入他們的法眼。

在過往的五年內,季秋及麾下的門徒們,也與這些道脈之眾偶爾打過些交道,這些傢伙可沒少給他添堵。

眼下時機已至,星星之火已經逐步蔓延,季秋又豈能叫這些扶龍庭一脈的道脈,繼續逍遙下去?

既然要助紂為虐。

那麼在此之前,就先叫他太平道人張鉅鹿,肅清山野以破山伐廟,作為鑄造這黃天盛世的第一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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