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太華山。

一道人盤膝坐於院落草坪之上,面色浮現痛苦,額頭頻頻有冷汗浮現。

不過就算如此,他都沒有選擇放棄,更沒有選擇就此停下。

大道之爭,有進無退!

此刻的季秋比誰都清楚。

若是現在停下, 那麼此世的修行數載之功,都將徹底功虧一簣!

無論是他自己的道途,還是整個太平道的重擔,還有太華老道的寄託,一切需要他去做,需要他去改變的事情,都將就此徹底化為虛無!

到了那時, 縱使他可以迴歸現世繼續走上修行路,但關於此地的一切, 都將萬事皆休!

怎能如此?

而且事關自身之道,此次出現差池心中生退,就算積累了經驗,迴歸現世之後,自己又豈能有把握,在心理有了失敗陰影的籠罩之下,第二次成就道基?

失敗者就是失敗者,哪怕用言語去掩蓋安慰數百次,到了最後也終究是失敗者, 沒有任何意義!

此道不可後退, 若不砥礪前行,當大道難成矣!

看著那靈氣融合,一滴、兩滴、三滴...直至丹田半數之多的靈氣都不停液化後, 季秋雙眸赤紅, 不進反退, 反而是更加拼命的催動靈氣運轉!

行百步者半九十,往往末路,才是最難。

眼下已至最後關頭, 當一鼓作氣而破之!

怎能就此停下!

“給我成!”

看著若滔滔長河般的靈氣液化,於丹田之中化為上百滴的靈液後,季秋大口喘息著,體表微紅,額頭青筋都顯露了出來,表情尤為可怖。

這些液化的靈氣在他的催動下,緩緩凝聚在了一起。

隨後,一枚散發著光亮,隱隱間帶著些丹道雛形的道基...終於浮現!

成了!

“丹道雛形,大道之基!”

“我,成了!”

一剎那,滿身的痛楚於一刻盡皆消失!

由得靈液凝聚而成的道基,有法力生出,沿著季秋運功周天的四肢百脈,漸漸反哺。

難以言喻,比之煉氣靈力精純足足十倍不止的能量,將那些突破道基所受到的損傷,無論是經脈亦或者丹田,都已是徹底彌補!

直到這一刻開始,季秋才終於明白,為什麼道基真修,要比煉氣修士強大這麼多倍了。

光是這才不過凝聚的丹道雛形,那其中蘊藏的液化靈氣,就足以媲美方才季秋全身道行,而且從質量而言,還更甚矣!

不僅如此,此時的丹田消耗一空,又可以開始繼續吸收靈氣轉為液化靈力,從而補足道基。

而季秋想要穩固此境,就需要將消耗一空的丹田重新補足。

可以見得,待到那時候液化靈氣溢滿丹田,他這一身法力與普通的煉氣之輩,究竟又會有著怎樣的天差地別!

說是一聲如同天淵,怕都分毫不差罷!

季秋神魂內視,看著丹田之中那枚熠熠生華,幾乎沒有瑕疵的道基,目露激動。

丹道雛形,分為三種。

最下乘者,為破損道基。

乃是沒有抗住破境之難,最後僥倖成就的道基,丹道雛形磨損不堪,縫隙裂痕頗多,此生如無大機緣,當丹境無望。

中乘者,為有缺道基。

乃是中規中矩,修行法術都較為普通之輩,所修行而成的道基,其上有少許裂痕縫隙,若是苦心打磨,未嘗沒有希望更進一步,擁有成就玉液還丹的機會。

至於最上乘,便是道基無暇!

丹道雛形近乎沒有瑕疵顯現,只需要不停積蓄靈氣,將其漸漸演化為無暇金丹,最終就能有三成機會邁入丹境,延壽八百載,號曰真人!

可莫要小看這三成機會。

仙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入門難,有成難,攀登難,登天更難!

能將諸多境界盡皆一步一步踏過去的,都是千古罕見的存在。

光是看那偌大東滄州,籠罩了諸如大晉等凡俗國度不知多少,可能成就金丹真人的,又有幾個?

更莫說是那更上面的大修行者了。

逆天改命,苦修三載,終於一鼓作氣,成就了自己從來都沒有成就過的,道基之境!

季秋此刻心中的喜悅,不足為外人可言。

他看著那天地,看著這靈氣氤氳的太華山,只覺天地之大,卻也不過爾爾了!

但當道人收斂了心神後,看著一側一直含笑不語的灰袍道人。

季秋心中卻是不由自主的,有了些不忍與難受。

他的道之所以能成就,得有半數之多的功勞,都是建立在這位老道士以自身為犧牲的條件下,這才達成的。

這叫一路走來,大多數只依靠自身之力的季秋,怎能不心有慼慼?

但太華對於此,卻是並沒有多少在意。

他看著眼前身披黃衣,不過雙十年歲就已成就道基之境的弟子,大聲讚道:

“道基已成,就算是數遍天下一十三州,你也足以稱得上是最頂尖一流的高手了。”

“太平大道,就交付給你了,老道我做不到的事情,希望你能夠去做得到啊...”

“哪怕,是將這偌大王朝傾覆。”

“但想來,也不會比眼下的這副情況,更壞了罷?”

灰袍道士笑眯眯的,隨後憑空一招,一根由古木雕刻而成的手杖,便浮現在了石桌之前。

瘦骨嶙峋的手掌探出,太華輕輕撫摸著這根隱有靈光浮現的手杖,語氣中帶著些懷念:

“這支九節杖,是老道我少年之時與太平經一道覓得的法器。”

“時至如今,被我祭煉了足足二百餘年,可以加持法力威力,已經算是當世罕見的寶貝了。”

“要知道,這法器我可是連你在川蜀之地佈道的那位師兄,都沒傳下去。”

“今日,給你了。”

“正好老道最後還有些本源之力,既然你鑄就道基如此順利,那就不需要留下這些道行了。”

說罷,老道士手掌浮現微光。

他將最後的本源法力,都注入進了這根九節杖中。

杖首的花紋,被太華注入法力後,華光大盛,隱有微微顫名顯出,似是在悲鳴。

被主人祭煉了二百年,又是有靈之器,哪怕未曾生出靈智,也算是罕見之物了。

以季秋的眼光來看,其距離道基高人所御使的法器,估摸著也就只差了一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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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太華老道用他最後的法力,為這九節杖補全了最後所缺的些許道韻。

從今往後,這支九節杖,就將是貨真價實的道基法器了。

此種等級的法器,縱使是在神霄門中都算是罕見,更何況是這方大炎天地?

就算稱不上是天下第一,但道一聲當世罕有,也足以當得了!

“老師...”

季秋欲言又止,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必多言,拿著便是。”

“另外,你既欲行大事,那就不可能僅憑自己一人之力。”

“太華山下,那槍道練至化境的許淵,曾受我三次點撥,還有一次救命之恩,你攜此九節杖,他自然該曉得怎麼去做。”

“就算不會直接效命與你,但他門下的那弟子老道曾見過一面,可堪一用,能助你成就大業。”

“另外,川蜀之地的正一道,你的師兄張陵,素來對老道敬仰有加,雖他不能承我道統,但也足以引為你的助力。”

“還有豫州的鏡徽道、江南的天柱山,這兩脈道統都是後起之秀,非是傳承四百年,走的扶龍庭之道的道脈,其二脈道主與我也是有所私交。”

“你可前去尋找,與他們結結交情,就算是不能成為同道,但他們也應看在老道的薄面之上,不會過多為難於你才是。”

將手中九節杖洗禮完後,太華站起身子,珍而重之的將其託付給了季秋。

老道士此時已是接近油盡燈枯,可眉眼之中卻並無對於死亡的恐懼,餘下的除卻遺憾,便是看穿生死的豁達。

“做老師的,能囑咐的便言盡於此了。”

“至於剩下的,就要看你張鉅鹿自己的造化了!”

“希望,你能達成所願,做到老道我未曾做到的那步。”

“而且有朝一日若是做成,可要切記,莫要步入這大炎一朝的後塵啊...”

老道笑眯眯的,他將手掌之中的九節杖,按在了季秋的雙掌之間,隨後拍了拍他的手。

下一秒灰袍道人的身形,便漸漸化為了點點風沙,沒有絲毫徵兆的...

隨風而逝。

道基高人,靈氣佈滿全身,太華在最後一刻動用剩下的靈氣,將自己的身軀徹底道化了,未曾給這世間留下絲毫痕跡。

從虛無之中到來,自虛無之中離去,不帶分毫雲彩。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這個人一樣。

但那黃衣道人,卻是頭顱微低,雙掌握緊成拳,緊緊攥著手中的九節杖,如同雕塑般久久未動。

良久後,才有輕聲喃喃:

“弟子,曉得了。”

【19歲:太平道根基已成,你派遣門下弟子周遊數州,傳教四方,意圖為以後的大計做好充足準備。

同時你也動身,準備往冀青二州而行,宣揚自己的教義,順便想要去往太華山一趟,求教太華真人該如何破境道基。

一路之上並無多少波瀾生出,不過在幽冀二州的邊界,你在剿滅一處山匪之時,偶然與一年少英傑相交,得知其出身槍道宗師門下,因此暗暗稱奇。

你與他在山腳下分別,你獨自上山面見老師太華,他給你講述了一段往事,最後以身化道,助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就道基。

太華將一生所學,傳承法器盡皆傳授於你,順帶為你之後的道路,也引上了一段助力,雖相逢不過兩面,但其所作所為,卻無愧於師者之稱。

你對於他的逝去,頗感遺憾,並將他的一生所願銘記於心。

這太平大道,又多了一人的寄託,而你暗下決心,這一次...你不會再敗!

大道之路,就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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