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林朝的殘念
神鳥啼鳴，其聲悠揚。
虞腰奴的雙眼中，到處都是火焰。
神鳥凌於虛，神火四溢，匍匐的信徒被火點燃神軀，肌膚燒焦，全身蔓延著火焰，神色依舊虔誠。
“丹鳳鳴兮，與彼高崗。”
她彷彿看到，無數的信徒前赴後繼赴死，以己身為火種，點燃諸蒼。
這種情緒，不斷蔓延。
虞腰奴有些動容。
朱雀主火，神鳥有恙，這些信徒，欲以自身為燃引，使火燎原至四海八荒，繼而讓神鳥痊癒。
這種狂熱的奉獻精神，看起來有些愚蠢，但也讓人動容。
不過，不深究其中原因，虞腰奴也不好判斷這件事。
只能當作，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活法。
只是……
突然間，虞腰奴的眼眸微變。
她察覺到，一團火焰突然在她的心間點起。
這團火焰之中，蘊含著無盡的情緒。
奉獻、犧牲、朱雀至上、人族……
這團火焰，似乎在影響著她的性格。
虞腰奴瞬間想到妖月所說，凡是卷顧者，皆偉大。
可是，虞腰奴認識的青花，也並不偉大，甚至格外自私自利。
現在她明白了，想要成為朱雀卷顧者，這種性格上的改造……是有的。
雖然，這些情緒與性格，都是道德之上的。
但不知為何，虞腰奴有些牴觸。
而這時，她體內又閃過一縷白光。
她知道，或許是她體內契約的寵獸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替她承擔了這些。
虞腰奴內心感動。
那團神火熄滅，虞腰奴睜開了眼睛，便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五百名御獸師閉著眼睛，神色肅穆，神火在他們身軀上點燃。
他們的皮已燒焦，頭髮全無，臉上卻都是悲天憫人神色。
他們的口中，還在吟唱著，含湖不清，卻尤為堅定。
“梧桐生兮，與彼朝陽。”
這一幕，和她閉眼時所看到的場景何其之像？
這五百名御獸師，按照朱雀使者的說話，是來替他們承受傳承的巨大壓力的。
如今看來，竟然是以生命為代價。
紅衣女子，即朱雀使者看到虞腰奴睜開眼睛，露出滿意的笑容。
越早睜開雙眼，說明心性越高潔，天賦越強大。
她看到了虞腰奴眼中的疑惑，她聲音嚴肅：“想要成就一位朱雀卷顧者，需要萬千的血液浸染。
他們以自己的身死，替你遭劫，讓你平安成為朱雀卷顧者，望你不要辜負他們的期待，替他們……焚盡入侵他們家園的敵人！
他們都是自願犧牲的，沒有人強迫他們。”
當然，朱雀使者還隱瞞了一點。
那就是，其實這群御獸師，並不是誰都有資格加入。
他們存在的目的，也不僅僅是為了替朱雀卷顧者遭劫。
這五百御獸師，是從各界選擇的至純至性之人。
他們品德高潔，願為家園赴死。
神火燒其身，煉其魂，他們的靈，會融入朱雀卷顧者的身體之中，繼而影響朱雀卷顧者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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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凡是五聖卷顧者，前身再糟糕，性格再壞，一旦接受了傳承，性格便會大變，品德趨向高潔，有捨身成仁之感。
“腰奴，你將會代替他們……代替所有人族，斬殺異族！”朱雀使者開口。
虞腰奴感覺身體上的責任沉甸甸。
“不要愧疚，不要多想。
面臨生死存亡，即便是神話之上，都可捨身成仁。
我們這種小民，普通人，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愛著這個世界，守護著這個世界。
快快接引朱雀，一旦功成，你將奔赴前線，也可完成在場舍身取義者之心願。”
虞腰奴的心沉甸甸著。
在大義面前，在整個世界的存活面前，個人的生死確實不重要。
他們的生死，只為了締造出幾位朱雀卷顧者。
這看起來很不公平。
每個生靈都應該是平等的。
但是……關乎族群生死存亡的時際，公平是可以拋棄的東西。
……
蛇信界。
大旺市。
冷雨飄搖，昏黃的路燈被雨打的噼啪作響。
周森手抱著書，從街頭那邊跑過來，他墊著腳，害怕把褲腳與鞋打溼，但依舊濺起水花一片。
周森停在了一座書店前，他的臉上都是雨水，懷裡的書也打溼了不少。
他敲著門：“老闆開門，我還書來了。”
過了大概十幾息時間，書店的門開啟，橘黃色的光照了出來，帶著一些暖氣。
周森感覺有些溫暖，身上的冷意消散了許多。
“老闆，還你的書。”周森將書捧起，臉上帶著一絲不好意思的神色。
“嗯，進來坐吧。”老闆也是一個年歲不大的人，容貌甚偉。
周森聽到老闆的聲音，眼中閃過一絲怪異。
不知為何，他感覺今日的老闆和以往有些許不同。
以前的老闆，雖然看起來也才二十多，長的也很俊秀，但眼眸中都是暮色，做事慢騰騰的，身上有一股腐朽的氣息，就好像一個小老頭一般。
如今，他卻覺得老闆的眼中帶著一絲亮色，也多了一些生機。
“林老闆，上次說的《蒼穹戰紀》漫畫書，進貨了嗎？”周森知道老闆姓林，但並不知道老闆的具體名字。
林老闆看了眼周森，笑呵呵說道：“就在二樓，你自己去看一看。”
林老闆說完，就轉身離去。
周森看著林老闆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麼，不由得一陣心酸。
過往，與他無關。
他強忍住心中的酸楚，去了二樓。
一樓之中，只剩下林老闆一人。
老闆坐在椅子上，眼中閃過若有所思神色。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著上面的肌膚，發出一聲嘆息。
“這是一具傀儡，現在的我只是一縷殘念嗎？
本體……在哪裡呢？”
這個書店老闆，便是林朝，或者說林朝的殘念。
“我的記憶……或多殘缺，只保留在化身天道，進入御獸大世界之初。
看來……本體失敗了。
締造了五聖，也未曾真正覆滅紅童，反而被人暗算。”
林朝無奈。
可以說，他以往的轉生，幾乎可以說都是順風順水。
即便是面對墮仙，他為項龍時，也敢一人堵在天宮，鏖戰千載。
雖身受不可磨滅之重創，但那一世，除了蝶鳥，其餘都算得上圓滿。
可惜，這次轉生，卻顯得不盡人意。
“距離我離開鐵石城已過萬載歲月了，我卻依舊渾噩不知。”
他如今記憶缺失，根本不知道這一萬年發生了什麼。
只是簡單記得一些事。
本體降臨此界之後，恰逢紅童入侵。
本體也被紅童裡的至強者盯上。
在對抗紅童之中，各有勝負。
不過最後本體的謀劃……
林朝精光一閃。
“不對，也不是失敗。
一切皆在本體的算計之中。
此次落敗，是為了……”
林朝也不知道。
“或許，唯有本體甦醒，我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
現在的他，僅僅是一具傀儡，只不過帶著林朝的一縷殘念罷了。
“本體留下這道殘念，是……”
林朝思索。
這次本體詐死，一方面是因為敵人實在太強，被逼無奈；另一方面是為了更大的謀劃。
留下這道殘念，肯定不會是無用閒筆。
“毀滅……生機……”
“生死輪轉，其中有大道至理……輪迴。”
“感悟生死，抓住輪迴契機。”
“原來如此。”
林朝明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但是最先要做的，還是恢復實力。
沒有實力，做什麼都是枉然。
畢竟御獸大世界，可不是一般的世界。
裡面的主神，都不止兩位數。
更是有傳說中的主神之上。
林朝這樣想著，不由得看向了二樓。
他的目光穿過了地板，看向了那個正在看著漫畫書的少年，眼中浮現出一絲疑惑神色。
“血脈有些熟悉……”
“是故人之後嗎？”
“就是不知道是敵人……還是朋友……”
林朝思索。
如今的他所在的蛇信界，是一個特殊的地方。
這個世界，曾經淪陷在兇獸大軍之中，不過幸運地是紅童還未侵蝕。
在被兇獸大軍蹂躪了幾十年後，御獸師大軍又反攻回來，把蛇信界搶奪回來。
蛇信界原本的居民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現在的人，差不多都是後來拾荒者的後代。
這裡的文明慢慢復甦，但終究比不過那些未被佔領的世界。
整個世界，秩序都有些崩塌。
不過，蛇信界地位特殊，是三域之間的十大中轉世界之一。
所以，這裡也吸引了不少人前來。
在蛇信界，更是有元宮的一支重軍坐鎮，以防此界再次被兇獸佔領。
林朝坐在椅子上，氣息均勻。
這個世界的靈氣，終究斑駁，並不是十分適合修仙。
否則，御獸也不會成為主流。
對林朝而言，獲得自保能力，並不算什麼難事。
夜色逐漸變得深沉，周森依舊在津津有味看著漫畫書，彷彿全身心融入了漫畫書中的故事之中。
林朝這時開口：“夜深了，你若是實在喜歡，不如把書帶回去看。”
周森這才起身，揉了揉自己痠麻的手臂。
“小葉不喜歡我看這些……”周森眼中有些失落。
小葉是他養父母的女兒，周森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但妹妹的想法，他很在意。
林朝笑著看周森，沒有說什麼。
周森也很識趣地放下書，離開了書店。
他總感覺，今天的書店老闆，和以前的有些不同。
離開書店，外面的雨已經停下，周森往自己家的方向跑。
穿過逼仄的小巷子，周森來到一個低矮的平房。
平房外有一個小棚子，位於門的右方，裡面擺放著塑料桶、鐵鍋以及一盒小桌子，桌子裡是一些碗快。
這是周森家的廚房。
周森敲門。
“誰呀？”
“是我。”
“哥哥你回來了，外面下雨，你有沒有淋溼，要不要洗個熱水澡？”
“沒事，我特意在書店待了一個小時，就是想蹭老闆的暖氣，把衣服烘乾。”
門開啟，周森進入。
房間面積不大，才十幾平米的樣子，裡面擺放著兩張床，還有一些破被子，以及大小包的衣服。
妹妹周葉正坐在床邊上，在一個本子上寫著什麼。
周森知道，妹妹這是在算賬。
自從父母死後，周森便與周葉相依為命。
生活過得很艱苦，但對周森來說，卻彌足珍貴。
“哥哥，我們錢沒多少了。”周葉皺著眉頭，眼眸中帶著一絲焦急，她看著周森，欲言又止，最終她還是咬牙說道：“哥哥……要不我去當御獸師吧？
這樣我也能去賺錢，我們就不用……”
周森看著妹妹嬌小的身軀，目光陡然變得冷厲起來：“絕對不能！不能成為御獸師！”
“為什麼？”周葉不解。
她知道哥哥一直牴觸成為御獸師。
哥哥明明有那麼高的御獸師天賦，結果很仇視御獸師，寧死也不願成為御獸師。
可是如今，家庭的情況太艱難了，周葉才想著，自己成為御獸師。
這樣，她會有些武力，有些用，能夠賺錢。
這樣的話，哥哥也不會被那些街頭的小混混欺負了。
“絕對不能，小葉，千萬不要成為御獸師！”周森露出痛苦的神色，“如果你還當我是哥哥的話，就聽我的話。”
周葉點了點頭。
周森臉上的痛苦神色才消散一些：“小葉，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御獸師才能讓我們變強，還有其他途徑，也能讓我們變強。
比如說……孤道者！
我若是成為孤道者中的一員，我也能夠擁有保護你的力量！”
提到孤道者，周森的眼眸中都是嚮往神色。
“可是……想要成為孤道者太難了。
而且，我們也買不起可以孤道者的修煉功法和所需材料。”
周葉有些憂慮。
孤道者，雖然個體力量很強。
但是比起御獸師，還是差很多。
而且如今的環境下，孤道者也只敢在暗處活動。
畢竟，三宮將孤道者這個組織，定義為叛軍。
凡是御獸師斬殺孤道者的成員，都能夠獲得貢獻值。
周葉也擔憂，這會危及到她與哥哥的安全。
“放心，我這幾天打聽到，再有一個月，孤道者的一位成員會來到大旺市，這是我們的機會。”周森神色肅穆。
這個訊息，也是他偶然間得到。
“嗯嗯。”周葉聽到這，也為哥哥開心。
畢竟，哥哥成為了孤道者，只要不過分張揚，普通御獸師也不會來找他麻煩。
哥哥會有一些自保能力。
兩人聊了一會，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妹妹，我想洗個澡。”夜深了，周森想到了什麼，輕聲說道。
周葉的臉一下子紅了下來：“我出去一下。”
房間很小，連浴室都沒有。
每次他們洗澡，都會有一人去門口。
“別走太遠，待在門口就行，夜裡不安全。”
“嗯。”